《周生如故》剧情解读篇(一)

梳儿

“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而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兼有皮相和骨相的人……” 故事很悲，悲到极致！但也很美，美到极致！ 仿佛缓缓翻开了一部年代久远早已泛黄的回忆录，慢慢忆起尘封了千年的往事，而记忆也从灰白，渐渐变得多彩…… 西州，南辰王府 又是漫天飞雪的冬日。 　　宫里和漼府又送来了许多生辰礼。成喜说，这次东宫的礼不小，让她见了内侍大人，多少笑一笑。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那一箱箱的厚礼，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更期盼的，是每年最想收到的那份生辰礼……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十一就是在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雪天、还有深夜，数着日子，守着空荡荡的南辰王府，等捷报，等王军回来，等着…… 那个，自年少时便放在心上的人！ 夜里，十一又爬上了王府的屋顶，看着这一城的灯火阑珊…… 　　周生辰一身戎装，缓缓向她走来……是啊，这是眼前的西州，是因为有他的守护，才有这样的西州！ 王军回来了。 而在王军抵达之前，他自己快马加鞭提前赶来，因为他知道十一为了等这份捷报，十几日辗转难眠！而他也知道，由他亲手送来捷报，十一是最开心的…… （一）愿得此身长报国 少年时期的十一，也曾有过少女的明媚，那是有阿爹在的时候…… 　　当她踏着轻快的步伐跑去找阿爹时，见到是母亲，十一立刻收敛了所有娇俏，变得端庄乖巧。因家族权势正盛，尚未出生便被指腹为太子妃。从小在家族规矩的桎梏中长大，她早已明白自己无法选择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知道阿舅疼她，所有人敬她，是因为她系着家族的兴衰。而阿娘虽也疼她爱她，却也顶着家族的责任。只有阿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无私地、全心全意宠她爱她、不会约束她的人。所以在阿爹面前，她才是最真实的她，可以有女儿的娇纵与放肆，但也贴心乖巧。 阿爹曾说，她出生那日大雪漫天。后来每逢生辰，他都遗憾没有下雪。在她十岁生辰那日，久违的雪终于来了，却从她身边带走了阿爹。 　那日的大雪，带走了她的阿爹，也带走了她生命中所有的阳光与明媚……失语，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既然再也不能提起阿爹，潜意识里从此便不再言语！ 直到，他的出现…… 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醉卧白骨滩，放意且狂歌，一匹马，一壶酒，世上如王有几人！” 刚刚得胜凯旋，接到的却是皇兄驾崩的噩耗…… 　　他可以舍弃皇姓，远离皇亲，是因他的心中，手足亲情远重于江山皇位。 　　他的放意，他的洒脱，是因有皇兄在。兄长坐皇位，他守疆土，无论他走多远，哪怕他曾发誓永不回中州，哪怕此生再不能相见，他笃信有兄长在，心便有归处。而今，皇兄的驾崩，让他成了无依无靠之人。 他有七十万王军，可无人懂，他的孤独…… 他卸下戎装，换上一身麻孝，不顾军师的苦苦劝阻，执意要回中州，他说是皇兄把他抚养长大，皇兄走，他必须去送！可是他立过誓，此生不回中州，不入宫城。此时率兵前去，很容易给了让人家陷害他谋反的机会。 他手握重兵，立下战功无数。朝堂多年猜忌，坊间传言不断，他当然知晓，自己违背誓言带兵回中州会带来怎样的猜疑？只是，在他心中，情与义重于一切！ 　　他把王府上千家臣，帐外数十万将士，还有边关百姓，都托付给了军师。嘴上说着他会平安回来，却将身后之事都做了交待。是义无反顾，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军师甘愿随他而去……世上如王有几人？让人甘愿生死相随…… 　　“中州”二字还是老样子，可物是人已非。宫城依旧，而最亲最敬的兄长已然不在…… 重情重义之人，又岂会言而无信，轻易违背誓言？他只让守城兵士将他的令牌送入宫中说：周生辰回来了。但他不入城门，只在城外驻扎，等候送先帝出灵。不入城门，是为守信，更是为了誓死追随的军师、徒弟与王军！ 然而宫里的人，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岂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逼他打破誓言入宫，拥立幼帝，可以借他小南辰王的威名，几十万的王军，巩固幼主地位。他若不肯入宫，也可以做实他谋反的传闻，日后也有了讨伐的理由。 左右皆是阴谋，进退都是陷阱…… 犹记得当年于太极殿对天起誓……曾经的誓言如凿，是为情义！ 如今因幼侄登基、天下不稳，被迫破誓，亦是为情义！ 而今日大殿之上，他又再次立誓，“一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英雄的底色都是悲凉的，自古如此。而小南辰王，从立下此誓的这一刻起，便注定了结局…… 而他，应该想过自己的结局吧，也想好了此生要做的事、会走的路。 无妻无子，是为稳朝堂的承诺，更是不留退路，让自己可以心无挂碍、无惧牺牲！ 愿得此身长报国……所以才会有后来身已许国，难再许卿的遗憾吧…… 　　只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人生会有意外。漼公在大殿之上以昔日南辰王府与漼家的旧事为由，逼他收下漼氏女为徒。他当然明白，这不过是漼公要为漼家独女寻一座足以与皇室抗衡的靠山，以稳住太子妃之位，顺利入主中宫，同时也为幼主拉拢他这个皇叔罢了。他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但漼公重提舅舅与漼家往昔隔阂，也是料定了他必然会应下此事！重情义之人，总是为情义所累！ 收下漼时宜为徒，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将成为他这一生悲凉底色下，一抹最绚烂的色彩！ “本王，求之不得。” 这本是他无奈答应收徒的礼貌，却一语成谶。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唯有时宜，为我所求。只是，这一生……终究……求之不得…… 与大殿之上君臣之礼不同，和皇侄殿前及皇陵之前的对话，周生辰温情尽显…… 自古帝王之家，亲情寡淡。而他却最重亲情，面对亲人，只有一颗赤子心。为自幼虽养育自己长大却也猜忌他的皇兄发誓愿舍弃皇姓，永守西州。为初次见面六岁登基的皇侄发誓一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他的确不适合做帝王，不适合生在帝王家…… 权势、名利、地位……于他都是身外之物。他心中装的是家、是国、是天下。而朝堂与宫城，都装不下他的志向！ （二）世上如王有几人 小南辰王南征数年，江水一战告捷。漼家如约派漼将军领两千家兵护送十一前往西州拜师，母亲漼三娘陪同。 清河漼氏，江水以北所有望族的龙头。据说当年的国号也是由漼氏向国君提议，才定下来的。作为漼氏坞水房一支唯一的女孩儿，荣宠极尽，但也无奈孤独…… 　　关于小南辰王的威名，他的战绩，从三哥的口中早已听过无数遍……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师父，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对于这个令三哥赞不绝口的“超级偶像”，少女的好奇心，自然也是有的。但她一个每天只能在豪门深宅中学习各种礼仪的女子，为何要拜战名赫赫的小南辰王为师，她也自是明白，不过也是为了家族权势更盛罢了。 她不舍家人，可她无从选择。她做小南辰王弟子，便要前往西州。她做太子妃，就得进宫。她人生的地图，是早就被规划好的…… 幸好，三哥说要留下来参军，陪她！ 尽管，失去了阿爹，十一的生命中也失去了所有的阳光。好在还有三哥，像一抹最温柔的月色，呵护着她，宠爱有加。 　　也许，在真正见到周生辰之前，十一想象中的师父，该是那种年长成熟、粗犷豪放的将军吧，毕竟是常年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的王爷，更是当今陛下的皇叔…… 而出现在眼前的人，年轻、俊美、英姿勃发、自带光芒！ 日出之时，他骑着战马逆光而来……缓步走上高台，剑眉微蹙，星目如炬。眼神横扫之时，千军万马肃立。战鼓雷动，号令铿锵，七十万将士齐声呐喊…… 就像是一束无比耀眼的光，照进了十一的生命……是自从父亲离开之后，十一生命中再也没有的光。 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想靠得更近一点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点…… 年少时，被这样完美的人惊艳过，眼里怎还能装得进别的人？ 从城楼上下来，本是三哥偷偷带着她来看师父的，未曾想在城楼之下正好遇见…… 大师姐与三哥的初见面，又是一段缘分的谱写。一个是铿锵飒爽的女将军，一个是温柔儒雅的世家公子。城楼之下的意外撞见，惊鸿一眼，撞进了彼此的心里…… 而十一与小南辰王的初相见……他看似冷峻的外表之下，是柔软而温暖的内心，十一也似乎看见了…… 他慧眼如炬，城门下一见，心中早已了然，城楼之上偷偷观看他大阅王军的便是漼家人。没有责难他们偷看阅军，没有怪罪徒弟擅作主张，只是问清楚拜师之日，并嘱咐从简……这就是小南辰王，待人宽容、处事低调，他不怒自威，却毫无王爷的架子。 　　王府正在四师姐凤俏的“监工”下准备着拜师宴。而三师兄谢云又来逗四师姐玩了……南辰王府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十一来到南辰王府之后，师父“为老不尊”，军师“可爱调皮”，而师兄师姐们都把十一宠成“小公主”般捧在手心疼爱呵护的时光……当然，还有后来和尚的最强“助攻”…… 见过了师父，十一心中也已经开始期待拜师宴了。母亲也给了十一一枚玉佩，一再叮嘱十一，去了王府，要谨言慎行，不得辱没漼家的名声…… 再次相见，十一脸上悄悄泛起了明媚…… 　　拜师那日，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裙，温婉乖巧，手执六礼，端正谨慎，徐步走来。而他，着素色常服，眼若朗星，面如冠玉。端坐案前，温文儒雅，谦谦君子……这一幕，她刻入骨髓，记了千年！ 她谨记礼仪，郑重一拜……这一拜，注定了无法逾越的身份。 而这一拜，也结下了相知十年的缘分…… 收下这个徒弟，是出于无奈之举，但君子一诺千金。他待徒弟，视如家人。十一既已来到，便也成了家人。 “在家中被唤作十一是吗？那我也叫你十一……”所以，南辰王府从今往后，都是十一的家。 阳光，透过窗口投射进来，撒下了满室的温暖……而师父的笑，也如暖阳温煦！ 　　来西州之前，十一大概也已经被教导了无数次，王府不比漼家，一定要守规矩，要谨言慎行……毕竟漼家是世世代代要把礼节刻入骨血的世家望族！而清河漼氏，能历经多年战乱数代皇权更迭而屹立不倒，也是靠着这极为严苛的家学传承。礼仪对于十一来说，是万万不可忽视的规矩！ 这个师父，有点奇怪，他竟然没有自称本王，而是我……南辰王府，似乎也与漼家不同…… 倘若没有来到西州，没有拜小南辰王为师，十一只是漼氏时宜！她只是一个为了入宫当太子妃的名门贵女，她会在漼府接受严苛繁复的宫廷礼仪教育，在恪守礼仪谨守规矩的要求中，习女德，修女容，谨女言，勤女工……当然也会阅遍漼府的绝世藏书典籍，腹有诗书秀外慧中！但她目睹了阿爹的离开是因家族利益，目睹了阿娘与姨母牺牲了一生的幸福，也清楚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家门责任，早慧聪颖的她看似乖巧的外表之下，是封闭自我紧闭心门！她会接受家族的安排入宫，但一辈子也只会做一个不能言语郁郁寡欢的清冷女子，即使入宫，未必得宠！ 　　而从此刻起，小南辰王卸下了她身上繁重的礼法枷锁，在王府她不需要恪守那么多的礼仪，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可以无拘无束，可以自由自在……在这里，她自由活泼的天性得到了最大的解放！在这里，她也得到了最多的家人温暖，得到了师父师兄师姐们对她全心全意不掺杂一丝利益的真心疼爱……所以这里，将会成为她比漼府更不舍得离开的家！ 拜师礼结束！宫里也送来了“陛下的贺礼”……当日送皇兄出灵，皇侄欲赐他班剑、黄钺，许他“日后奏事不必通名，入朝不必趋行，可佩剑上殿”的特权，他婉拒了！他视名利权势为身外之物，自然也不需要特权加持。 　　但今日，陛下又将这两件御赐之物命人送来，还说是送他们师徒二人的礼物，他再没有继续推辞的理由。但他将这两件御赐之物全部都送给了十一！　　他虽然远离朝堂，但也必然知道，在他答应收下时宜为徒之后，戚氏为了把持皇权不旁落，违背先帝意愿，将十一改成了“名义太子”的太子妃，断绝十一入主中宫的可能性！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摆明态度告诉皇室，他小南辰王从今往后，都是漼时宜的靠山，时宜享有他所能享有的全部特权，谁也不能轻视她，欺负她！ 从这一刻开始，护十一周全，他可以倾其所有…… 命运的安排是如此的费尽心思，既已定好了未来的走向？为何偏又要横生枝节？注定入宫的太子妃，偏偏要让她拜世间少有的绝世男子为师。既然让她遇见了此生再难忘怀之人，又偏偏要将她的画像送到另一个人的面前…… 十一被安排去书房供画师画像去了，母亲留下来有话想说…… 漼三娘所求三件事 　　其一，漼家派来的将军与两千兵士，他一口应承，并视同王军。胸怀之广，包容大气！ 他治下的西洲，王军有自己的耕地。非战时，可自耕自足，足可见他的治军有道，护民而不扰民！西州百姓之幸…… 其二，漼三郎从军，无需荐信。 他从来不拒绝投军的名门望族，望族子弟与平民士兵并无差异，能留下来的，全凭真本事……一视同仁，这是治军严明！ 最后一事，从他见到时宜，从漼三娘的神情，他早已推测出事关十一。也许，他也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了解此事。 而听完漼三娘讲述十一失语的由来，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也写满了心疼与怜惜……这是他的心思细腻，内心柔软！ 通过此三件事，漼三娘对小南辰王的为人也了然于心……是啊，世上如王有几人？ 有坦荡包容的胸襟，有治军严明的智慧，还有善良温暖的柔软…… 　　这是十一第一次跟阿娘撒娇吧？委屈巴巴地眼含热泪，扯住阿娘衣袖要抱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以往见到的都是在阿娘面前恭恭敬敬。又或许，是自从十一失语之后，阿娘对十一心中多了许多柔软与亏欠的疼惜之情，弥补她失去阿爹的遗憾……其实比起小南辰王，十一要幸福得多！她在漼府自幼有舅父庇护、姨母照顾、父母疼爱、兄长宠溺，还有成喜陪伴。即使是失去阿爹，至少还有娘亲给予加倍地疼惜。而现在，她又多了师父和师兄师姐的爱护……而他，是皇兄抚养长大，必然是早早便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只有与兄长的孺慕之情。但又奈何生在帝王家，手握皇权的兄长对他，也依然不乏猜忌之心……全心全意对他之人，也是后来用他的真心实意换来的…… 但十一也毕竟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初次离开母亲！从此以后，阿娘便不在她的身边了，心中的委屈，自是难免…… 这对母女，同为漼家女儿，都同样背负着无法推卸的家族使命！所有的难舍，在紧紧的拥抱中，都化成了无声的泪水…… 阿娘已经离开了，十一还沉浸在离别的愁绪。 是啊，他也是在她这样的年纪，便离开亲人，离开兄长，四处征战……他是男儿，所有的难过与孤独都只能默默承受。 而小小年纪的她，却也要为了背负家族的责任，背井离乡，离开母亲的呵护。她的不舍与难过，他又怎会不懂？ 尤其是在得知她失语症的缘由，怜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既然成为了师父，他就必然担起这“半父”的责任。十一失去的父亲的万千宠爱，从今天开始，由他来弥补。 　　对这个小徒弟的独一份宠爱，不着痕迹地便开始了……想关心，却傲娇地端起“本王”的架子，是自己也没试过这样细致体贴地去关心一个人吧…… 而十一，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从此时起，师父也给了她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心有阳光的无尽温情！ （三）长风至而波起兮 十一住进南辰王府的第一夜，成喜匆匆闯入书房，愁眉不展。望族之女深夜不见踪迹，若是传出去有损声誉，急坏了漼家的小婢女…… 　　他有上千家臣，七十万王军，但王府的藏书楼，除了日常打扫，应该从未有除他以外的人会去。当他看到藏书楼的灯光，看到点着烛火静静看书的十一，心中也多少会有些欣喜吧！ 十一不能言语，又是自幼在及其注重礼节的世家长大，许多的愁思与心事，早已习惯了靠自己独处，阅览书籍来排解。 而她不必说，他也能懂。 他说师兄师姐们虽叫他一声师父，但都是以家人相处，让她不用拘谨。这和她从小长大的家不太一样，在漼府，大概除了在三哥和成喜面前可以不拘谨之外，家人之间的相处，也是时时处处讲究礼节的…… 看十一那么喜欢看书，也知道偌大的王府，大概也只有藏书楼能给十一一个安放自己的空间，便想把只有他自己才有的藏书楼钥匙给她。但又怕这礼物送得突兀，只好灵机一动以当作是今日的拜师礼为借口，让十一自然而然地接受…… 他说，他不在王府的时候，藏书楼都是锁上的。而现在，他把藏书楼钥匙赠予她，对她而言，更像是打开他们之间专属领地的钥匙…… 所以，即便是千年以后，她依然钟爱藏书楼。因为藏书楼也藏着她的许多心事…… 　　漼家的规矩，是每日需行弟子晨礼。 而南辰王府的习惯，是徒弟随师父晨练…… 他一贯最厌烦礼法。 而她从小被教导要注重礼节…… 晨昏省觐，不可怠慢！ 漼家教给她的待师礼，细致繁杂，事无巨细！言语、饮食、盥栉、出行、坐卧皆有…… 这个徒弟有点令人头疼…… 而他，让她忘掉所有礼仪。这里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军令如山，其他的都可以忘记！ 这个师父很让人出乎意料……但，十一喜欢！ 军令如山，这也是他治军有方最重要的原则！他待徒弟亲如家人，也会在军营与士兵同吃同住，平易近人，毫无王爷将帅的架子！但军令如山不可移，才能带出来一支有着高效执行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师！所以无论是徒弟，还是军中将士，只要他一个抬手，一个眼神，便能准确无误地执行他的命令！ 　　十一在南辰王府无事可做，便到藏书楼整理古籍，认真而负责！她想的是，师父给她钥匙，是让她管理藏书楼。 而师父想的是，王府没什么好去处，十一喜欢读书，只有藏书楼有趣一些…… 给她钥匙，让她可以随时来到藏书楼！ 这个乖巧好学的徒弟，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教？因为，她是他正经收的第一个徒弟…… 　　之前的十个徒弟，都是他收留的孤儿。 想给他们一个家，让他们有在王府住下来的理由，年岁相仿的他，便成了“师父”。 　　而十一，是南辰王府里最特别的一个……当初应下收徒，也是被迫无奈，他也从未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现在漼家将这个不能言语的小姑娘送来郑重拜了师，他一时没能想好该教她些什么？ 　　若说他教过其他徒弟什么？平日里也只能教些武功和行军打仗的本领。而十一，最不能教的便是武艺。 　　戎马半生，每日面对的都是战场杀戮、退敌平叛……许多年，未曾静下心来享受过安逸静好的时光。十个徒弟，数十万将士，都不曾知晓，他也曾经才情冠绝…… 而十一的到来，让他终于也能有人相伴身侧，抚琴、读书、品茶、执笔书画……过上些许短暂但足够美好的岁月静好。 现在想来，漼家为何会让十一一个不能言语的小姑娘家拜小南辰王为师？除了为十一寻一座靠山，令漼家权势更盛之外，也是因为昔日于中州，若论才学，小南辰王无人能及！而母亲离开之前嘱咐的那句“潜心学艺”，还有漼公说过的“武功不可，余下皆可”，也都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语重心长的叮嘱与托付。毕竟十一是将来要入宫的人，若是能得小南辰王倾囊相授，必然也是才学出众，宫中女子恐无人能出其右！ 　“长风至而波起兮，若丽山之孤亩。” 《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自由奔放，大胆追求爱情，不受任何封建礼教和伦理道德的束缚。 听到“长风”，十一会想起《高唐赋》，大概也是因为那是她所向往的自由吧！ 长风，代表的是师父。十一一想起师父，心中总是会忍不住起波澜…… 平秦王和平秦郡百姓的到来，引发了一场美丽的误会……大概，在世人眼中，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 以往关于他的战功，都只是听说。今日亲眼见到平秦郡的百姓带着收成来谢去年小南辰王出兵救城的大恩。作为小南辰王的徒弟，十一第一次感受到了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而平秦王，这个看似粗鲁憨厚的异姓藩王，实则守拙通透。他也是这个故事里最后唯一收获幸福的人。娶到了心仪之人，有自己的封地城池，能抵御外敌，朝廷也不敢轻易动他。能在这乱世之中，守一方土地，护一方黎民，又何尝不是英雄？ 倘若，周生辰也能只做这一隅土地的王，大概也能这样平凡而安定地过一生吧？只是，他生来就是这一身美人骨，世间仅有的美人骨，注定了无法平凡…… 他为人一向低调随性。如今，也要开始考虑得让王军见一见他这个正经收的小徒弟了…… 还记得上一次，和三哥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他登上高台阅军…… 再次登上这座城楼，是跟在他的身后，站在他的身旁，以小南辰王徒弟的身份，见识王军的威武雄壮！ 若是，哪怕是，只能以这样的身份，一直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也该有多好…… 白天与师父一起登城楼、阅王军、见家臣，晚上陪师父在书房看书。生活简单而美好，足以让少女做一场美梦！十一一不小心在师父案前睡着了…… 看着她睡着的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不禁好奇，她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竟然会笑到如此程度？ 不管她梦见了什么，能在梦中笑得如此开心，想来必然是做了美梦。还有什么比十一能开心来得重要呢？他也释然一笑…… 　　只是没想到还会遇到一个这么大的难题…… 可爱的军师啊！竟然心神领会般默默偷笑着退出了！留下手足无措的师父…… 军师大概也觉得不该打扰这样的美好……活到这把年岁，也明白人生无常。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只能被宿命裹挟着往前走的人！珍惜眼下的美好，更重要吧！ 曾经少年肆意最厌烦礼法的他，得开始思考男女授受不亲，思考如何把不小心在书房睡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女徒弟抱回她的房间睡觉？ 这，还真是个没有做过的难题…… 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的美好…… 当他用狐皮包裹熟睡中的十一，抱她走过长廊，走过王府的莲池……那一幕，美得如同画卷一般，令人不舍得翻过…… 　　那一张狐皮，从此便留在十一的房中。 十一，成了他的珍宝！ 而他送给十一的，成了她的珍宝…… 刚从美梦中醒来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知情的十一……是绝对的信任与安全感，才能让从小被严格教导要谨言慎行的十一放下所有警惕，一不小心在师父的书房睡着了。 可怜兮兮的十一、操碎心的成喜！ 老母亲般的谆谆教导，把十一训得愧疚不已…… 成喜才是合格的漼家人！ 成喜操碎了心，怕自家姑娘在王府不能谨言慎行惹来麻烦。却不知道王府的小师妹不吃不喝、闭门思过，可是急坏了大师姐…… 　　安安静静坐在莲池边自罚抄书的十一……娟秀的字体如同莲花般高雅清秀！ 这乖巧的模样，任谁见了也要不禁生出我见犹怜的疼惜。难怪她会成为南辰王府的“团宠”，师兄师姐们都把她当成了“小公主”一样呵护宠溺！ 师父原谅你了？ 师父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呀……只是看你一副认真认错的模样，也只能顺着说罢了…… 　　可她还在深刻自我反省，认真而固执……这样懂事和恪守规矩的十一，师父还能怎样？除了顺着、宠着、哄着…… 而他做她的师父，教给她的又何止琴棋书画，更重要的还有开阔的眼界，宽广的胸怀，和豁达的人生态度……所以后来在江陵，他才会说，他真的想过有朝一日中原统一，就带她去那边。倘若不是她特殊的身份，漼家和宫里的人都不希望她在人前露面，他也会经常带她到处去见世面吧…… （四）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徒弟不会说话，师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着急……十一的失语症，也成了他一直挂念在心的难题！ 　　以漼家的权势，遍访名医都未能治好十一的失语症。他也知道，病根必然在心。 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十一的心药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才知道，为了治好十一的失语症，他不仅遍寻名医，还把漼家旧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探访了一番，并且因为怕十一见了那些医师会害怕，自己偷偷向诸多名医细细讨教，学来了一身的医术。还以讨要生辰礼为借口激励十一开口叫师父，甚至叫他的名讳也可以……如此用心，恐怕十一阿娘也未必能做到，所以十一的失语症是在西州治好的，因他而开口，最后又因为被困中州宫城而再次失语…… 　　十一在南辰王府终于有了这一生最轻松最惬意也是最幸福的日子。每日陪伴在师父身边，读书画画、弹琴品茶，还有……偶尔做一做少女的美梦……安逸而知足…… 然而，命运并没有因为她的知足而停下手中任性的笔……远在中州宫城里有一个人，看着她的画像，便陷入了深深的执念之中……当执念渐渐走偏，足以令人堕下万丈深渊…… 　　十一的生辰快到了，宫中送来了大量的生辰礼。太后的、陛下的，还有广陵王的。而单单漼府送过来的也络绎不绝、接踵而至…… 他从未给任何人准备过生辰礼，也从来不需要为谁准备过生辰礼。而现在，他作为十一郑重拜过的师父，想来也需要备上一份……只是，什么珠宝玉器、金银首饰、名画书卷……看宫里和漼府送来的架势，大概十一什么都不缺了吧…… 第一次，需要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去为一个人准备生辰礼…… 而此时此刻，十一并没有在意过府里送来了多少她的礼物！她正在王府的莲池边画画…… 　　十一很喜欢画画，画得最多便是王府里那一池莲花。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在十一的心中，师父便是如莲花一般纤尘不染的君子。越是了解得多，越是把他藏进心底……看似在画王府池中的莲花，其实在心里偷偷描绘着心中的人……　　看到师父过来了，十一还是会很习惯地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行弟子礼。而他也还是会阻止她，提醒她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十一虽然还是很有礼貌，但很显然已没有了初来时的拘谨，反而生出了些许俏皮…… 　　生辰礼收了那么多年，来来回回都是她从来不在意的那些……更何况，弟子怎么能让师父破费送她生辰礼呢？ 那是他自离开中州以后，所有降军将领的用印！是他征战多年以来，豁出性命打下来每一个城池的证明，也将会是他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印鉴，是比他的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所以，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比较合适——珍贵的礼物，要送给珍贵的人…… 　　师父送过她的每一件礼物……比如藏书楼钥匙，比如师父书房里的狐狸皮，再比如，如今这么重要的降军将领用印……对于十一来说，都无比珍贵！是那些价值连城、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无可比拟的珍贵！ 而师父说的那句以后她的生辰，年年如此……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许下了最掷地有声的诺言！ 他的用心，十一懂得！他的付出，十一也懂得！而他的志向，十一更是懂得！ 这是师父为百姓征战的证明，她会收藏妥当，以命相护……这，也是她默默对师父许下的诺言……而最终，她也做到了…… 以往出征都是说走就走，王府转瞬即空。如今，王府多了一位不能带走的小徒弟，他再也无法走得随意…… 从来无需道别的人，突然需要交待些什么……望着藏书楼又亮起的灯光，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洋洋洒洒一大篇的《上林赋》，十一都默下来了，偏偏卡在了后半句。 　 “是色授魂与，还是情迷心窍？当时的我，并不懂得这些，只是被眼前所见震摄！” 当时不懂的，现在似乎……有一点点懂了…… 十一用手语比划着，她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懂得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只是希望师父懂，或许也能为她答疑解惑……然而她不知道，这个虽比她大了不足十岁但也已成年的“师父”其实并不懂…… 十三岁离开中州以前，看得最多的是宫城那些为了权势利益攀附权贵而入宫或与皇室联姻的世家贵女，少年不羁不守礼法的他，想必对这些也都是嗤之以鼻，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政治联姻，自然也没有哪个名门贵女能入得他的法眼。离开中州之后都是金戈铁马的生活，身边的女弟子都是收留的孤儿，跟着他习武从军，也受他影响一心只求报国为民！女将军想要在军营里收服部下也很是不易，都活成了铿锵飒爽的女汉子，如晓誉，如凤俏……能真正知他懂他与他心意相通之女子，在十一之前他也未曾遇到……婚姻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传承子嗣。发誓一生不娶妻妾，不留子嗣。不单是为了免去传闻纷扰，也不只是为了无牵无挂，无惧牺牲！大概也有不想有一天，自己的婚姻也要被利用，成为那些猜忌他之人用来牵制他的手段。所以索性断情绝爱，免去一切情爱困扰。什么情投意合，心愉于侧都从来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个是情窦初开，懵懂未明。而一个是慎独守心，不懂情事。 未写完的《上林赋》，便永远停在了这一句……来世续写的诗，填不上这一世的空缺！ 因为， 周生辰有来世，而小南辰王没有…… 道别的话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简单地说明来意。 上一次阿娘说： “从此往后，阿娘就不在你身边了， 你要习惯……” 而这一次他说： “我要走了…… 你要习惯……” 每一次，她都无法挽留。每一次，她都……只能习惯…… 　　交代完该交代的话，便是转身离开吧。 然而，向来无牵无挂的人，突然间有了羁绊。会有人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扯住衣袖，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 　　“捷~报！” “好，等我的捷报！” “从今以后，王军只有捷报！” 小南辰王自十三岁上战马，从未有败绩，长剑所指，皆是血海滔天，必会大胜回朝。 只胜不败的坚定信念，从这一刻起，多了一条支撑的理由…… 他知道，十一一定会在王府日日期盼王军的捷报！ 再次转身，不再回头。 只是，心中再也无法不起波澜…… 十一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师兄师姐们一样，穿上铠甲，追随着师父一同出征…… 然而她也只能，站在王府的藏书楼上，默默目送。 而每一次，只有三师兄会回头，笑着跟她摆摆手…… 每一次，师父都未曾回头！ 十一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 自拜师宴开始便热闹无比的王府变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从春到夏，从秋到冬…… 相处的时光那么短暂，离别的思念却那样绵长，长得像扯不断的丝线一般，将一年年，一天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串了起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冬到秋，从夏到春…… 👆🏻保存图片识别二维码直通第二篇👇🏻识别二维码进入喜马拉雅音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