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的记忆

张德春

回忆我的表哥军旅片段

我的表哥生于1932年，属猴。自幼丧父，据说在他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母亲(我的姑姑)年轻守寡，为了儿子从未改嫁。家里穷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靠母亲(我姑姑）一人在外奔波。给人家做过短工，当过小贩……凡是能吃的苦都吃过了，凡是男人干过的活也都干过。

母亲在外奔波，儿子经常寄养在亲戚或别人家里。今天东家，明天西家，我的表哥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记得1955年我表哥从部队回来探家的时候，我姑姑还请过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大家都叫她瞎二奶奶）来家里吃饭，说是我表哥小的时候经常放在人家那里，求人家帮忙照看。稍微大一点儿了，我姑姑就把他就带在身边。有时候还能帮上点小忙。

穷人家的孩子没钱上学，但是家长也希望孩子有点文化。我姑姑千辛万苦省出钱来让儿子上了冬仨月。(就是旧社会农村在冬季农闲的时候穷人家的孩子花钱上几个月的私学)后来的文化都是在部队补习班里学的。

再大一点的时候，能干一点小活了，我表哥就开始给人家干活。不挣工钱，只给口吃的。十几岁了，开始当小半伙儿。(现在叫童工)小小年纪，尝尽了人间辛苦。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我表哥也十几岁了。这时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来到了我们的家乡。共产党的干部秘密来到这里发动群众，给穷人讲翻身求解放的道理。我表哥接受了共产党干部的教育，参加了当地武装区小队，背起长枪，跟着部队离开了家。他是背着母亲偷偷地跟着部队走的。小小年纪，因为经常挨饿个子长不高，背着长枪根本挑不起来，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磕大腿。

母亲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参军走了，剩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每天想儿子哭，哭得害了眼病，差一点就瞎了双眼。

我表哥随大部队离开了家乡，参加了解放全国的解放战争。他所在部队隶属于第四野战军。在东北参加过解放四平的战斗。据说解放四平的战斗打得非常惨烈！当年在林彪领导下的四野打仗非常勇敢。从辽沈战役后挥师入关又开始了平津战役，这样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我表哥也随大部队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也曾经负过伤。

解放了，我姑姑家里也分得了房子和土地，生活一步登天。

全国解放后，我表哥又随部队调回了东北，驻防在吉林省山城镇。后来他被编入坦克部队学习驾驶坦克。我小的时候听说他当过坦克车的车长。我记得我小时候，大概是1955年，我的表哥第一次从部队回来探家。当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深刻。

在这里加一个小插曲。我生于1948年，第二年我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因为我和我的姐姐年龄还太小，所以姑姑就把我们两个人接过来带在身边。这时我的表哥早已经参军去了。小时候从记事起，就听姑姑说你哥哥在部队当兵，所以心里就有印象我有个当兵的哥哥。

一天傍晚，我正在外面和小朋友玩，姐姐跑过来告诉我说:“哥哥回来了。”我听说后马上往家里跑。进门一看，屋子里挤满了人。大都是我表哥他们家族的人和街坊邻居。屋子中间站着个穿军装的人，那肯定是我表哥了。他正在打开一包包糖果招待客人。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穿军装的人，感觉是那么高大、威武。高筒皮靴，一身绿色军装，扎着武装带。胸前有个布制的牌牌，上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几个字。还有肩章、领章。军帽上还有八一帽徽。(我猜想他那时已经是坦克兵了。)

从此以后，他每年都有探亲的机会了，姑姑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是一张最早的我表哥的照片。是1950年在广东惠州拍摄的。

从我记事起，这张照片就挂在我姑姑家墙上的镜框里。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就知道了我有一个正在当解放军的哥哥。

这张照片没有标出来拍照日期，但是从服装来看看应该是五十年代他当坦克驾驶员的时候拍照的。

我记得1955年我表哥探家回来时就穿这样一身军装。

这张拍摄于1956年的照片可能是欢送某一位战友时几位战友的合影留念。

这张是他们夫妻结婚后的合影。大概拍摄于五十年代末或六十年代初。

1955年探家时去济南探望他的伯父，这是和伯父一家的合影。

这是一张转业后的照片。明显是在北京颐和园拍照的。

以下都是我表哥的战友们大多拍摄于五十年代的照片。不知道这些老兵们还是否健在？他的这些老战友如今至少也有九十岁了。

这些老兵的后代子孙们若发现这些照片也可以作为资料保存，传给后代子孙。

我表哥于八十年代转业到地方，一直在河北三河供销系统工作，直到办理离休。于2007年病逝。

我于1968年底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且在同年参加了援越抗美战争。同样体验到了军旅战斗生活，有着同样的军人情节。现在把他这些老照片做了整理，做成《美篇》，作为对他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