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记忆

东方

《不能忘却的记忆》之九耳机情缘 　　1979年2月19日，在攻打越北重镇——复和的战斗中，我团在师长李庭阁的率领下，利用夜间秘密穿插、凌晨突袭，一举攻克复和县城，并攻打至哥新。但我团在进攻中遭到哥新无名高地、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和平江河对岸越军100迫击炮、82无坐力炮等步兵炮火和高射机枪、重机枪火力的疯狂阻击，部队被越军火力压制在哥新至博勒的前后两端！我团指战员不畏牺牲，奋不顾身，冲锋陷阵，中午时分，师前指、团前指、团主力及通信连已前进至哥新村；二营营指、五连、五连、团政治处已前进至哥新村南侧偏东与复和县西北之间的博勒西北地段3号公路左侧的开阔地带。我随二营营指行动，趴伏隐蔽在开阔地带的稻田地田埂下。 复和、哥新、博勒位置图 　　博勒西北地段3号公路左侧开阔地带稻田地的两侧是石山，左侧平江河对岸无名高地越军部署有步兵炮火及高射机枪火力，右侧石山是越军暗藏和复活的零星火力；右前方班占西侧无名高地越军部署有步兵火力，越军三处火力朝我团主力和二营部队趴伏隐蔽的稻田地实施疯狂的炮火袭击和高射机枪及重机枪扫射，阻击我部队向前进攻。上午9时30分左右，越军炮兵阵地发射的152榴弹炮由远而近朝我二营“阵地”呼啸而来，随着三声由强渐弱的“啾”的长音过后，轰、轰、轰三声爆炸声在我们趴伏的田埂右侧2米左右远的稻田地里炸响，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将我震得晕晕乎乎，佩戴在头部的两瓦电台耳机被震坏，也不知是耳机连接线被震断还是耳机线圈被震坏，耳简无电流声，两瓦电台收发仪表指针无反应。罩在头顶权当钢盔用的100迫击炮弹箱的箱底被飞舞的弹片削掉一个角，我的副手黎国兵的右腿也不幸被弹片击中负伤。我稍稍清醒点后，从备件包里取出两瓦电台备用耳机换上，呼叫联通团前指，向团前指上报：“我的两瓦电台耳机被炮弹震坏，耳机无法收发话报”的加急话报。 两瓦通信兵战地缩影 　　上世纪70年代部队列装的硅两瓦电台，是野战部队团与营之间唯一、主打的无线通信工具。其电台体积与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肩背的硅两瓦电台相比较，虽有所改进和缩小，但电台仍然比较笨重，宽23CM，高35CM，厚11CM，电台机身包括耳机、衣套、鞭状天线、电池等总重量达14.5斤；发射功率2瓦，发射形式为调幅电台，通信距离5一10公里，高架天线后通信距离可达15公里。硅两瓦电台一般配有两副耳机，一副为常用耳机，一副为备用耳机。常用耳机由两个直径约5.5CM的圆形黑色胶木盒、四个小线圈、超薄矽钢片、黑色橡胶套和连接耳机弧形钢片等部件组成，佩戴舒适，声音柔和；而备用耳机是由两块5.5X6CM椭圆形的绿色硬塑料片、两个线圈、两块矽钢片和连接耳机的两根弧形钢丝组成，佩戴夹耳，声音尖锐，不能作为常用耳机使用。 　硅两瓦电台和鞭状幅射天线 　　我连收到团前指转来我上报的加急话报后，连长沈仕煌随即指派共产党员、有线通信排徒步通信班战士盘腾贵执行徒步送递两瓦耳机的任务。当时，通信连随团前指已前进至复和县哥新村，而二营的“阵地”在哥新村南侧偏东与复和县西北之间的博勒西北面开阔地带的稻田地里，两地相隔距离约1500米左右。两地相距虽然不远，但此段区域两侧石山越军部署和暗藏的火力较多，左侧平江河对岸无名高地越军100迫击炮、82无坐力炮等步兵炮火和高射机枪火力凶猛，居高临下对公路及公路左侧开阔地带实施疯狂的炮火袭击和高射机枪及重机枪火力扫射。盘腾贵徒步前往二营″阵地"送递两瓦耳机，其任务的艰巨性和面临的生死考验不言而喻！ 　盘腾贵烈士生前执行通信任务 　　盘腾贵受领任务后，于上午11时左右从团前指所在位置——哥新村出发，他凭借徒步通信兵看图识图、寻找方位的优势，查阅对照地图，准确判断2营“阵地”所在方位，冒着越军步兵炮火袭击和高射机枪及重机枪火力扫射，沿着3号公路左侧开阔地，时而卧倒隐蔽，时而跃进疾跑，机智灵活地冲过了越军一道道火力封锁，向二营“阵地”——博勒地带稻田地徒步疾进。下午13时左右，盘腾贵到达二营营指“阵地”。只见他肩挎冲锋枪，风尘仆仆，迈着矫健而急促的步伐来到我跟前，从绿色的军挎包里取出一副耳机交给我，我如获至宝地接过耳机，将震坏的耳机递给他，并向他敬了个军礼，以表达感激之情！并嘱咐他返程多加小心，一路顺利！他随即向我，准确的说是向我们全体指战员敬了一个军礼！随后，他转身返回连队······ 硅两瓦电台工作耳机 　　他的这一个军礼，庄重而崇高！深情而凝重！既表达了军人以完成任务为天职的豪迈之情！也展现了他历经越军火力封锁顺抵二营阵地与战友相逢的喜悦之情！更饱含了他对祖国母亲的无限忠诚和深深的挚爱之情！ 我目送盘腾贵战友离开二营阵地后，随即将耳机装上电台，向团前指上报：“连队派通信员送来的耳机已收到，通信员已返程”的话报。下午傍晚时分，大概18时左右，我连连长沈仕煌通过团前指两瓦电台向我询问：“盘腾贵完成任务后是否离开二营阵地。”我回复：“盘腾贵送达耳机后，已离开二营阵地返程′！”后来得知，盘腾贵战友徒步递送耳机任务后未归建，失踪了！直至参战部队班师凯旋，仍未见其踪影！唯一可能的是，他完成任务返回连队的途中，遭遇公路两侧石山越军火力袭击而血洒疆场！或是在返回连队途中与越军特工短兵相接而英勇献身！后因部队收容队打扫战场时未找见其遗体，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结束时被暂定为失踪人员，后确认为烈士！ 　2017年夏笔者祭奠盘腾贵烈士 　　盘腾贵，1957年12月出生在素有“神州瑶都”美誉的湖南省永州市江华瑶族自治县一个善良朴实的瑶族农民家庭。盘姓乃瑶族第一大姓。相传在远古帝喾高辛皇时，皇后耳痛三年，后从耳朵钻出一条酷似蚕的虫子，养在盘中竟变成一条龙犬，浑身毫光锦缎。高辛皇喜出过望，赐名盘瓠。后高辛皇为剿灭犬戎氏族作乱，许诺谁斩下犬戎将军首级，就把公主嫁给他，并封邑赏金。盘瓠咬下犬戎将军首级而归。高辛皇乃以女配盘瓠。盘瓠死后，其后滋蔓，号曰蛮夷。我国南方瑶、苗、畲等民族尊奉盘瓠为盘王。盘姓后人乃是传统意义上的盘王传人。 瑶族盘王盘瓠画像 　　盘腾贵是瑶族的优秀儿女。1976年2月他入伍来到军营。从小备受瑶族文化熏陶的他，深深烙上了瑶族青年鲜明的性格特点。他善良淳朴、待人真诚、性格内向腼腆，赢得了战友们的认可和尊重；他沉稳踏实、勤学苦练、通信业务娴熟，得到了战友们的信任和敬佩！1978年秋，已在部队服役两年半准备退伍的他已打好了行装。可中越边境形势的变化，一纸命令将他留了下来，他二话没说，愉快地服从了部队需要，响应祖国的召唤，奔赴前线，血洒沙场，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光荣的通信兵战士 　　1987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心里总惦念着要前往盘腾贵战友家看望其父母亲！可囿于信息不详未能如愿。2013年初，湖南通道县一副县长来省直机关挂职锻炼，分配在我处与我搭档。一年后，他挂职期满，分配到江永县（江永县与江华县原为一个县）任职，在欢送他的晚宴上，我们聊起了战友的话题，聊到了久藏于心的愿望，并托他履新后抽空帮打听探访盘腾贵家人情况。半年后，他来电话说，盘腾贵烈士家已找到，乡下老屋已无人居住，母亲还健在，已搬至县城水口瑶族小学小儿子盘腾军家居住生活。2014年8月，我和同班战友谢志强、高跃华驱车数百里，前往江华看望盘腾贵烈士的妈妈，了却了心中夙愿。当我问及盘妈妈，家里人有没有到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给盘腾贵烈士祭奠过？她诧异地望着我问着: "79年部队来人送儿子遗物时，不是说他失踪了吗？！"我心里咯噔一下，伤感的泪水瞬时盈满眼眶。盘腾贵牺牲35年了，其家人居然还不知晓在广西边陲的青山绿水水中还立有烈士英灵的墓碑！我缓过神来，详细向老人家叙说了盘腾贵牺牲的经过，并嘱咐县里陪同人员和家人来年清明一定要安排和陪同盘妈妈去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看看儿子！ 看望盘腾贵烈士妈妈和弟弟时合影 　　星光斗移，岁月静好。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没有盘腾贵战友冒着枪林弹雨给我送来那副耳机，也许我无法圆满完成战地两瓦通信保障任务！也许不会有我在战场上的火线入党和立功！也许不会有战后的提干任职······ 是他的英勇付出和牺牲，成就了我的军旅生涯！是无数先烈的不懈奋斗和献身，铺就了我们今天国泰民安、祥和安宁的幸福生活！牺牲自我成就他人，奉献自我铺就后人的幸福生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品格和精神？我想，这就是军人无私无畏的血性品格，这就是先烈们担当奉献的崇高精神！ 2021.10.8凌晨完稿 2021.10.14凌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