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当炮兵侦察排长的日子

妥帅

　　回忆部队过往岁月，也许不那么完美。但是，那些为之奋斗过的青春时光，我们不能只是碌碌无为。也许等你老了，夕阳下回味军旅，你不曾后悔，眼睛中湿润着泪水。就像我，历经艰幸，虽有苦累，可我总也难忘那年那秋那金溪演习场炮兵侦察排的那些往事。

沈阳炮校毕业后，我被分到福建漳州九十一师炮兵团指挥连任侦察排长。摩步第九十一师，这是一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70年的征程，70年的辉煌！昔日战功卓著，当代英才辈出，将星闪烁！是支勇冠全军的拳头部队。战争年代打济南，攻上海，解放福建，曾立下赫赫战功。和平年代东山岛上灭蒋军，抗灾救险打前阵，军事训练扬全军，扼制台独的大克星。

由于当时连队缺少干部，我去时的侦察排是由和我同年入伍又同龄的计算班长钟登山代理排长。全排在他的带领下，连续两年被团里评为先进。由于我的到来，工作出色的“老排长”调回计算班里当班长。但“老排长”自始至终甘当绿叶配合我的工作。

我排侦察班长蔡金顺，也是我同年入伍的与我同龄福建晋江兵。个子不高，人长得精干麻利，言语不多。以身作则好，能吃苦，动作灵巧，行动利索。

　

沈阳炮校时的我

　　在我看来，初任排长首先要做一名优秀的战士，在全排战士里树立威信。为了拉近自己与战士之间的距离，我主动换上打补丁的两个兜战士装，跟普通战士一样一起站岗执勤、打草帮厨、打扫饭堂。做器械体操我第一个上器械示范，还是在沈阳炮校练就的单杠四练习，那运动员麻利五分标准动作，还有那军校学到的规范教科书式的炮兵侦察和计算单兵技术，让我那排里的兵们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渐渐地，我的低调真诚打动了排里的老班长、老战士，他们打心底里愿意协助、配合我这个真情实意踏实肯干的新排长。

　　排长是军队中最小的官，过去有一句戏言：“听见皮鞋响，以为是官长，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小排长。”但要当好这个小排长也不容易，全排的训练，思想，行政管理都得一手抓。首先必须以身作则，不仅会讲，而且会做，当好全排的排头兵；其次要会依靠骨干做工作，特别要发挥班长这个“军中之父”的作用。

炮兵侦察专业除单兵技术外，重点是军事地形学理论与决定站立点、三大基本计算、连测炮兵战斗队形、指示目标和观察战况的班排协同。1984年那时没有计算机，笔算和心算要耳到、心到、眼到、手到同时完成。五位数50秒连加32组或连减28组才算及格成绩，40秒内算优秀成绩。

为备战即将在江西金溪演习场而举行的“849“演习为了不拖后腿，我主动拜计算班长钟登山、侦察班长蔡锦标、侦察员王大兴和刘吉平为师。白天时间不够，只好熄灯号响后躲在伙房的灶门口透出的火光加班，轮流报题、拉计算盘、练笔算。厚大的《五位对数表》、《火炮射击修正量表》，左手五指并用，练得手指抽筋。

军事地形学，开篇是识图，除理论外，多是带着地图到野外现场训练。我和侦察班长将事先写好的七八张纸条悄悄地藏在了荒山野外。在班长和老侦察员的监督下，交给侦察排每人一张地图、一个指北针，要他们按第一张纸条上的方向和距离提示，循序地寻找目标。方向可用指北针测，但距离不能用尺拉，有的几百米，哪来这长的尺？实战有敌情就更不可能用尺量了。所以，只有靠训练的目测距离和步数距离换算知识，在沿指示方向上判断距离找目标。

进入1984年8月14日，全团所属各指挥分队开赴龙海县虎山地区进行野营集中训练。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主要是军事地形学、测距，练习方向盘、炮队镜的使用，连测炮兵战斗队形、观察炸点，以及夜间侦察“敌情”。晚饭后，我们趁着夜幕潜入陌生的前沿选定观察所，侧翼迅速展开，红布包裹的手电筒分别放在架起的方向盘和炮队镜正中，遮住向敌面以防电光暴露，互闪三下，提示交会测量数据，算出观察所与侧翼的距离。然后，注视纵深，静默等待。

天黑下来，“叭！”“敌情”出现，一发曳光弹垂直升空。侦察兵立即轻声报出“14～16”。“10～84”侧翼也用电话小声报来抓测的数据……

　　1984年9月，原福州军区步兵第91师著名的“849“演习拉开了序目，原91师炮兵团指挥连在全团第一梯队序列中经过铁路输送和摩托化开进至原福州军区管辖的江西资溪某待机出发地，准备开赴金溪防化演习场组织实兵实弹演习，其中炮火准备的实弹射击，是我第二次协助指挥炮兵实弹射击（第一次是在沈阳炮校大连营城子靶场指挥的简易法准备射击诸元）。

我们炮兵团基指在进贤铁路输送换乘成摩托化行军序列，向丰城某演习待机出发地开进时，是在近似实战生疏地形上进行的，导调组还施放炸点烟火等效果，给出通过化学沾染区、通过被炸桥梁、通过敌机轰炸封锁区等演习课题，磨炼参演部队。在快到丰城某演习待机出发地时，前面的车陆续停下来了。我们侦察排的解放10刚停稳，我就嘱咐侦察班长蔡锦标把站立点位置定下来，马上向第一辆北京吉普车靠拢。

在看到前面指挥车停下来，我就心里有谱了，因为我在进贤站下车时就开始按地图行进了，这样摩托化行军时我坐在副驾驶室一张接一张地图跟踪下来，现在的站立点我已成竹在胸了（我和蔡班长站立点坐标误差仅20米以内）。

来到基指指挥车跟前，参谋长邹卫国向团长谢世泉介绍我:这是刚从沈阳炮校侦察队分配来的侦察排长。谢团长对我点点头大声对我说，考考你部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哪里？我在地图上迅速标注了站立点位置，并报告了和蔡锦标核对修正了的站立点坐标。一旁的通信股长吴德达点头称赞:团长差不多应该是这里，侦察排长的坐标和我相近……

因于民军连长休假，暂由副连长朱启忠指挥炮群实弹射击（朱副连长是测地排长出身，没有炮兵指挥经历。责无旁贷由我这个侦察排长协助指挥）。虽然是第二次指挥炮兵实弹射击，还是倍感压力，非常紧张，心里没数。好在那时有邹卫国参谋长坐阵指挥，现场把关，才得以顺利完成实弹射击任务，并取得了良好成绩。

全师上下均召开了军人大会，炮团指挥连巫雪峰指导员作了"战前"动员，朱启忠副连长进行了具体部署、明确分工，黄副指导员就后勤工作提出要求。各班排立即行动，侦察排、测地排校对磁针，准备计算图板。电话排整理电话线，无线排检测电台，连部战士擦拭枪支弹药和野战药品，炊事班准备野炊食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天亮部队就要开赴靶场，进行一年一度的实弹射击考核。可是天不作美，晚上突然下雨，秋雨打在彬树叶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但军令如山，风雨无阻，“849“实弹演习如期进行。

按照演习方案，指挥分队、战炮分队和后勤分队，冒雨进发，车队在泥泞的简易公路上行驶。当车队行至甲高地时，指挥分队和战炮分队分头开进。指挥分队赶赴乙村某高地占领观察所，战炮分队将在甲高地东侧开设炮阵地。有线排组织有线架线，将分三个点从炮阵地向观察所架设，确保在规定时间架通。无线排立即启动电台，保持炮阵地与观察所之间的联络，确保畅通无阻。我率领侦察排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占领和展开观察所，确定观察所坐标，计算目标射击诸元。

此时，我们榴炮一营、榴炮二营占领了炮阵地，开设了观察所，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射击准备，即将对一号目标进行射击。突然天空升起三发红色信号弹，拉开了实弹射击的序幕。邹卫国参谋长口令：一营注意，立即对101号目标进行试射。

于是，我马上下达射击口令："一营射击，101号目标，火力点，榴弹，瞬发引信，二号装药，标尺：318，方向：向右0--18，一炮一发装填"…阵地传来口令："发射完毕"！我立即指示侦察兵观察炸点。只听到轰的一声，122MM榴弹炮炮弹咆哮地飞向101号目标。此时此刻，感到非常紧张，这一发炮弹会打到那儿里？炮弹从观察所上空呼啸而过，在目标区域爆炸了。一团火焰平地而起，但偏离了目标一点点。侦察员王大兴报告：近弹，偏左00-3。

邹卫国参谋长一边指示射击的目标，一边教我们指挥实弹射击。他站在雨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全然不顾，全神贯注地盯着目标区域，并认真仔细听着每一道口令。按照侦察兵观察炸点远近弹及方向偏差，立即按"加向炮、减向观"的法则，进行了修正。经一远一近两发夹叉修正后，邹参谋长又命令全营一发齐射。

于是，我下达："全营射击，102号目标，堑壕内步兵，榴弹，瞬发引信，二号装药，射向0--06，标尺：338，方向：向右0--28，全营一发齐射装填"的口令。

当阵地传来榴炮一营张副营长声音："预----备----放"口令的瞬间，18发榴弹从天而过，直接命中了102目标。

我们团指挥连在连长不在位的情况下，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观通炮协同开设和全团炮兵群实弹演习，而且射击精度全部达标，榴炮一营实弹考核取得优良成绩。这是我第一次协助副连长指挥全炮群实弹射击，并取得优良成绩，也得到了锻炼。我在1984年10月12日在演习场被团政治处批准火线入党。侦察排荣立集体三等功，“老排长“钟登山荣立了三等功。

1985年初，我调到团司令部炮兵侦察股担任副连参谋，也许这与我协助指挥团炮群实弹射击有关，得到了邹卫国参谋长的信任。在我的记忆中，邹卫国参谋长（南昌人）儒将风度，思路清晰，处事公道，不论专业技术，还是指挥射击，可谓炉火纯青，堪称一流。这对我的影响很大，在后来的岁月里，不论是组织连排训练，还是组织后勤处还是司令部参谋和助理员的训练，我都会借鉴周卫国参谋长的指挥艺术，圆满完成各项军事训练任务。在此，我要特别感谢邹卫国参谋长，我的老首长。

在九十一师炮兵团指挥连担任侦察排长的一年时间里，让我知道了基层官兵在部队怎样生活，会有什么诉求，容易产生什么样的思想情绪；一个排、一个连队要怎样带，连队需要什么；如何进行教育训练，提高连队的战斗力。军队的基础在连队，最能体现军队战斗力的也是连队。军队的一切工作归根到底都要在连队落实。我后来在不少单位和领导岗位上干过，我能够胜任这些工作，与在连队初任排长的这段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我感谢侦察排、感谢指挥连，它让我认识了部队，积累了智慧，增长了才干，它让我终身受益。请看《美篇》续集《炮兵团的参谋和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