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

天涯如梦

<p class="ql-block">文章链接:</p><p class="ql-block">https://book.yunzhan365.com/eqxj/yxig/mobile/index.html</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那年,唐山地震,伟人陨落,文革结束……一切百废待兴,也就在那年我高中毕业,那时候还没有恢复高考,就业形势跟整个国民经济形势一样十分困难,我们这些同龄人跨出校门后不外乎三条路:一是上山下乡或支边,二是找些门路做点临时工,再就是等待工作分配而闲赋在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大哥去了石鸽公社泰山大队的潘家桥村插队落户,我按“二选一“的上山下乡政策以“选留”的身份而幸运地留在城里。在此后等待工作分配的日子里,我到处打临工,先是在建筑工地拌沙灰、抬石块、拉水泥预制板等简单的体力活;后又从事钳工、铸造工及美工等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因为没的挑,只要有活干、有钱赚我都会抢着去干。我想,也许正是这段时间的磨练,培养了自己日后的动手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临时工作短则数周,长则大半年。这段时期给我印象最深刻、最痛苦、也是时间最长的打工经历当数在余杭东风农具厂(余杭锁厂)翻沙车间的那段打工的日子。当时,东风农具厂主要生产打稻机、茶捻机以及各锄头铁耙等农用设备及工具,产品的主要材料就是木头和铸铁件,我先是在锯木车间打工,隔三差五地去二十多公里外的长乐林场拉大木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人们常说:“一脚不去,一脚不来”,说的正是拉板车的活吧?大木头直径近一米,长约七八米,一个人一板车一木头,每次拉大木头对我来说就是一场考验。我肩上途套着拉绳,双手紧紧擒着车把,俯着身子埋下头,蹬着脚步、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挪,有时候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了。遇上坡翻岭时,需同行的一起合力把一辆辆大板车推到岭上,下岭时固然轻松多了,然而,溜坡时大板车的惯性却非我104斤的体重所能控制的,溜坡时因我的体重太轻而压不住车头,惊恐中只能紧紧搂着木头,腾空的双脚使劲蹦哒才勉强把车头一次一次地压下来……看来这拉大木头活实在不是我这样瘦小的身子骨所能干的,干了没多久后就去了翻沙车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俗称的翻沙车间就是铸造车间,座落在余杭镇下务弄内一幢由民居改建的砖墙、人字梁的洋瓦房,当时承担了农具厂农用产品的铸铁(铜、铝)件铸造。车间里的土设备非常原始和简陋——除了一台自制的熔铁炉外、其他就是木模、铁揪、筛子,以及每人一个用于造型的工具箱,造型用的黑型沙、红型沙则堆得一个个小山包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进入翻沙车间,所有的杂活技术活都得干,包括造型、砸铁块、拉煤粉、浇铸、清沙、补锅炉……翻沙车间的铸造工艺大致分造型、熔铁、浇铸三个阶段。造型需要细心和耐心、技术要求高;熔铁需要顶着高温作业,而浇铸则需要力气和耐久力,从造型到浇铸完毕,短则一周,长者到十天到半个月。那时候的我长得很瘦小,而翻沙车间每一样活对我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就拿造型来说吧,这可是个技术活,堆型沙讲究松紧适度,压了太实不易脱模,压松了容易跨塌,作业时或蹲或趴或弯腰,劳动强度相当大,造型脱模要细心,合模时则是考验双臂的平衡力,稍不留神型沙磕碰、掉落或合模错位则前功尽弃。熟能生巧吧,造型相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个难事,到是熔铁这个环节有点难,每次熔铁后,都要钻进熔铁炉里面去补炉膛,用耐火泥把熔铁炉内部所以的缝隙一一补好。直径不到一米的炉膛难以作业,仰天作业时手臂酸的很,炉渣铁渣还搁得全身疼,冬天闷在里面到是还暖和,夏天那可遭罪了,汗水和红色的耐火泥沾得全身都是,活像个红泥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修好炉膛接着就去砸铁块了,得用十八磅重的大铁锤把厚厚的大铁块砸成小块的。这对强壮人来说不是啥难事,一把大铁锤抡得呼呼直响,而我那时体重才百斤出头,铁锤都拎不动,更别提砸碎铁块了,为了这份临时工,我硬着头皮苦练,二、三个月后我能将十八磅重的大铁锤在空中抡着圆圈砸向铁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到了浇铸环节,则需要作好连续作战的准备,架柴木、升炉火、喷煤粉、加铸铁……整个车间粉尘飞舞,一天下来除了眼白和牙齿,全身上下以及鼻孔里全是黑乎乎的灰尘,活像个非洲黑人,洗上半天也仍然是黑一块白一块的;而嘈杂的鼓风机轰鸣声充斥着耳膜,交谈时都得扯着嗓子大声喊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铁块在1500度的高温下冶炼下熔化成红彤彤的铁水,大伙们穿着笨重的翻毛鞋,俩人一组依次在炉子出水口接满红彤彤的铁水后,一前一后抬着金花四溅且死沉死沉的铁水包,瞄准一个又一个的浇铸口慢慢倾注铁水……说实话我最怵的就是铁水浇铸了,心里老是犯滴咕:这万一不小心一个踉跄这铁水岂不是倒在身上全玩完了……所以每次抬铁水包我总是颤颤巍巍、步步惊心地走向浇铸口。一路上这铁水还金花四溅,稍不留神飞溅的铁水或钻进脖子或钻进鞋子里,有一次飞溅的铁花钻进了我的翻毛鞋,剧痛之下我扯着嗓子让搭档快快把铁水包放下,待脱下笨重的翻毛鞋时,冷却的铁花紧紧咬着脚后跟,一把扯下,一大块脚后跟皮连同铁花、尼龙袜一起扯了下来,瞬间血就沾满了脚板,那个痛相当于被疯狗咬住一般,至今还有疤痕留在脚后跟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因为炉子小,浇铸往往需要分多次进行,通宵达旦是常事,每次等候铁水熔化的间隙,大伙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或靠着墙打旽或拉几节稻草躺一会儿,因为实在太累了,有次我打旽,坐着坐着就一头扎向地面而依然呼呼大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当年的临时工生涯是又累又危险且薪水很低,每天八毛钱,最多时也只有一元三角一天,个中滋味实在苦不堪言,后来临近工作分配时,翻沙车间看我造型技术已非常娴熟而有意留下我,但我执意坚决不干。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成为退休人员中的一员,而当年打临工的一幕幕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