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实的新加坡人

沈建太：火山宝地守护者

我第一次去新加坡是快30年前的事了，那时中—新建交还没几年呢（中—新于1990年10月3日建交）。当时，我是随旅行团新马泰3国游：8天行程有5天在泰国，那里旅游资源丰富，主要还是便宜；马来西亚待2天，除了在赌场玩外只是走马观花；新加坡1日游，更是蜻蜓点水：圣淘沙、牛车水、鱼尾狮身像，我就记住了这几个地方。新加坡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两个字：精致。

后来，我多次去新加坡旅行公差，结识了不少新加坡朋友，还在海南接待了许多客人，包括国会议员、企业界人士等，对新加坡人有了更深的感性和理性认识。这些认识也可以概括为两个字：务实。

新加坡地处东南亚，北隔柔佛海峡与马来西亚为邻，南隔新加坡海峡与印度尼西亚相望，国土面积仅724.4平方公里，其中还包括160平方公里填海陆地，常住人口约546万，其中公民人口350万，其余为永久居民49万，各类外来人员147万，是名副其实的小国。

新加坡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3世纪，长期隶属于马来半岛的不同王国，19世纪初成为英殖民地，二战期间被日本占领。1945年日本投降后，虽然英国军队又回到这里，但新加坡走向自治的步伐就此迈开。1959年，新加坡自治邦成立，李光耀当选首任总理。

新加坡人民在渴望独立与和平的同时，始终在踏踏实实地寻找适合自己生存发展的道路。

背靠大树好乘凉。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一衣带水，从获得自治邦的地位开始就谋求融入马来西亚的大家庭，经过多方努力，于1963年加入马来西亚，但由于马来西亚的最高统治者认为李光耀及其所领导的政党危及联邦的领导权，仅仅过了两年就将新加坡逐出马来西亚联邦。

众所周知，华人经济在包括新加坡邻邦印尼、马来西亚在内的东南亚国家占据重要乃至主导地位。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以政治因素为诱因，马来西亚发生了3次针对华人的大规模种族冲突，印尼的排华事件更是令全球震惊。1993年我去印尼首都雅加达出差时看到，当年被烧毁的中国驻印尼使馆旧址依然是一片废墟。弹丸之地的新加坡是东南亚地区唯一的华人占多数的国家，占比达到接近3/4，其余民族为马来人（占14%）、印度人（7.5%）及其他少数族裔，在那个年代可谓内忧外患。新加坡政府把“睦邻友好”作为优先外交政策，妥善化解了危机。

在国内，种族冲突也时有发生。新加坡政府从解决民生问题入手，创造性地推出了“组屋”政策，即由政府修建住宅，以十分优惠的价格租赁或销售给低收入家庭。组屋政策可谓一石二鸟，它不仅让居者有其屋，而且按照不同族群杂居的方式安排住房，有效地实现了民族融合，避免因族群“扎堆儿”起事的隐患。

新加坡在语言文字的选择上也充分体现了其务实态度。新加坡有4种官方语言，即英语，马来语，华语和泰米尔语。基于和马来西亚的历史渊源，《新加坡宪法》明定马来语为新加坡的国语。由于长期受英国统治以及方便国际交流的因素，新加坡采用英语作为主要的通行语和教学语。无论是什么民族，新加坡人生来就是语言学家。

去年，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发表关于抗疫的演讲时就使用了3种新加坡官方语言。网友戏称，李总理在讲话时喝口水就切换一种语言。

以华人为主的新加坡，在使用汉语时也别具一格。包括台湾和一国两制下的港澳地区一直以来都使用繁体字，而新加坡在1997年明文规定使用中国大陆的简化字。

新加坡资源匮乏，虽雨水丰沛，却是全球最缺淡水的国家之一，一半以上的淡水依赖从邻近的马来西亚柔佛州进口。新加坡于1961年和1962年分别和马来西亚签署了供水协议，以较低的价格进口柔佛河水，供水期限分别为50年和100年，并在1965年被踢出马来西亚联邦时签署了无条件履行供水合同的补充协议。为了保证用水安全，新加坡未雨绸缪，采取了一系列安全措施，一是将自来水厂设在马来西亚，在向新加坡供应的同时，还向柔佛州提供优质的饮用水，实现双赢；

二是利用新加坡岛上的河沟修建了17座水库，最大限度地集纳雨水。这些水库可满足新加坡20%的用水。除了造景，新加坡还在水上建造光伏发电站，充分发挥有限的土地资源效益；

三是利用污水生产再生水，新加坡人给它冠名“新水”。时任新加坡总理吴作栋在再生水厂投产时当众率先饮用“新水”，担任推广大使；

四是海水淡化。

除此以外，新加坡政府还大力推广节水计划，力图尽快实现淡水自给自足，彻底摆脱对外依赖，消除“水喉”之患。

巴淡岛是“万岛之国”印度尼西亚东北部的一个岛屿，面积715平方公里，几乎与新加坡国土面积相当。巴淡岛距新加坡20公里，乘快艇半小时即可到达对岸。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新加坡就和印尼共同开发巴淡岛。如今的巴淡岛成为印尼集自由贸易港和国际旅游目的地于一身的对外开放窗口。巴淡保税区的企业绝大多数由新加坡投资，巴淡岛超过65%的外国游客来自新加坡。从某种意义上讲，巴淡岛就是新加坡的离岸工业区和休闲度假的后花园，是新加坡和印尼睦邻关系的粘合剂。

巴淡岛淡水资源丰富。早在20多年前，我就听说新加坡有意通过海底管道从巴淡岛引水并和印尼达成共识。这是新加坡人解决“水喉”问题的后手。

新加坡在外交上还奉行 “大国平衡”策略。新加坡开国总理李光耀曾说：“要把新加坡建成一个既能与“鱼群”共存，又不会被“大鱼”吞掉的“有毒素的小虾”。

新加坡的“大国平衡”策略不仅帮助她一次又一次化解外交危机，还多次为大国搭建外交舞台。

2018年6月12日，朝鲜国务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恩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新加坡圣淘沙岛上的嘉佩乐酒店举行会晤，这是美朝首脑的历史性会晤。

新加坡的务实外交政策，除了“睦邻友好、倚重美日”外，还有另外4个字：“亲近中印”。1993年4月27日的“汪辜会谈”和2015年11月7日的“习马会”，都是在新加坡圣淘沙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

查阅百度百科知识，我发现新加坡被定义为“一个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说她奉行的是“国家资本主义”。然而，李光耀则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他在1963年访问欧洲时的一次演讲中说：“我是一个新兴国家年轻一代中的民主社会主义者。”同一年，在庆祝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成立10周年大会上，李光耀坚定地说：“我们要努力在一个完全是资本主义的制度下建立社会主义的标准。”还有一次，李光耀访问澳大利亚时接受了当地媒体采访，《悉尼晨报》在之后的报道中把李光耀描写为一个“极度的现实主义者”。

再录一句李光耀名言：“好的政府在追求国家利益时是不分理论和思想的；好的政府是务实的政府。”

“牛车水”是新加坡的“唐人街”，但它却是英国人莱佛士登陆新加坡之后城市规划的一部分，因早期没有自来水，每天需用牛车载水冲洗街道而得名。

在牛车水，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中西合璧的外廊式“骑楼”建筑，还可以看到包括印度庙宇和清真寺在内的地标式宗教建筑。

新加坡被浓郁的伊斯兰教氛围所包围，伊斯兰教是马来西亚的国教，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伊斯兰教国。在新加坡，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印度教，各种信徒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庙堂。

“3S”（sun阳光sea海水和sand沙滩）被公认为滨海旅游的3要素，但也有人把这3S念歪，说成是SEA海水，SAND沙滩和SEX性。世界上很多旅游城市的服务或多或少都会和性沾点儿边。新加坡红灯区的规范化做得很好。红灯区集中在芽笼商业区，这里的街巷单数提供吃喝，双数提供玩乐，可谓珠联璧合。性服务者只能坐台而不准站街，还必须定期到指定诊所做健康检查，凭证上岗。我熟识的郑文忠医生就开了一家专门做这种健康检查的诊所。有一次我去新加坡，他还特意带我去逛了一回。新加坡的性服务者大都来自泰国、印度、菲律宾等周边国家。持这种工作签证的人只能在新加坡工作两年，而且期满回国后不可以同样的理由申请来新签证。

新加坡曾经是禁赌国家。在我的记忆中，持去第三国签证过境的中国人，可以在新加坡逗留48小时。但凡是下一站去马来西亚的游客，一般在新加坡待上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马来西亚不仅物价便宜，更有云顶赌场。

长期以来，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城的老板们对亚洲市场垂涎三尺。拉斯维加斯赌城的面积是澳门赌场的几倍，但收入只是其几分之一，原因是美国人只是去赌场娱乐，而亚洲人赌性强，以华人为最。上世纪90年代初，拉斯维加斯的最大赌场米高梅曾派人到亚洲各国游说，想在华人聚集地开设赌场，其中就包括新加坡。老美在这里转悠了一圈，空手而归。

2008年，金融风暴席卷全球。新加坡的GDP增长率从前一年的7.8%骤降至1.1%，第四季度更是陷入了负增长。务实的新加坡政府引进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和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分别在圣淘沙兴建云顶赌场，在南岸滨海湾兴建滨海湾娱乐城。后者被誉为是世界上最贵的独立赌场建筑物，也是新加坡的标志性建筑，包括土地成本在内总投资约80亿新加坡元，包括赌场、歌剧院、艺术、科学博物馆、大饭店、会展中心及宴会大厅，共6大建筑系列，在高达55层楼的酒店内，拥有2,500个房间。　　

两家赌场于2010年1月和2月相继开业，极大地刺激了新加坡经济的恢复和增长，经济总量从2009年的—1.3%激增为14.7%，成为亚洲增速最快的经济体。

新加坡赌场主要针对外国游客开放，中国游客是主要客源。新加坡本地公民进入赌场需缴纳入场费，起初是100新加坡元每人/次，后来调高到150新加坡元。截止2019年底，新加坡政府收缴的本地居民入场费即高达13亿新加坡元。

顺便说，新加坡元今天对人民币的汇率是1：4.75。新加坡发行的最大纸币面值10000新加坡元，据说是目前世界上面值最贵的纸币。多年前，朋友送给我一枚新加坡建国25周年的纪念硬币，面值5新加坡元。

我也刚刚咨询了新加坡好友李先生关于新加坡工资和当前水电油费标准，得知新加坡的家庭用电实行阶梯式电价。李先生家今年9月份用电377度，缴费64.7新元，每度电合约0.18元；家庭用水价格1.4元每吨；98号汽油1.71元/升。新加坡实行含税油价，没有过路过桥费。

政府规定的最低月工资标准是新币1400元，高则数万元。无学历及专业技能的工薪阶层月薪1400-2800，有学历及专业技能的在新币3000-8000元之间。

新加坡人均寿命为84.8岁，是世界上最长寿的国家，目前的法定退休年龄是62岁。为了解决老龄化问题，新加坡将从2022年1月起将法定退休年龄提高到63岁。除此以外，新加坡为鼓励年长者继续工作，私营业主若雇用65-69岁的年长者，政府将为每个受雇者提供2400元补贴金。据说，65-69岁的新加坡人有大约40%的仍然在上班。

海南是中国最年轻的省份，从1988年建省起，中央政府几次赋予海南省特殊政策，其中2010年初关于建设“国际旅游岛”和2018年4月关于建设海南自贸区两项政策最为给力。前一次政策所推动的除了房价翻番外并无太大起色，这一次的效应依然在期待之中。

其实，早在1994年，时任海南省委书记兼省长阮崇武就曾率团赴印尼的巴厘岛和巴淡岛，分别考察学习国际旅游区和自由贸易区建设的经验。同一年，海南省高层也和拉斯维加斯最大的娱乐集团米高梅以及马来西亚云顶娱乐集团的林梧桐先生有过密切接触并达成某种协议。这一切都不可谓不是符合海南岛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务实之举。那时，我还在体制内工作，并就上述事务在鞍前马后服务了一阵子。只可惜，那些尝试最终都只是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