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故事

Jessalyn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骑马前往大本营,居然发现一个带棒球帽背登山包的帅马夫。从哈巴村到大本营有七公里山路,骑马大约四小时。很累屁股好痛,在我感受阳光下的草原和蓝白相间的天空时,我想到了帅哥的眼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大本营被招待了午餐,我旁边坐着一个外国人和他的华人女友,后来晚饭聊天知道了他们是从深圳来的,哈巴原来那么charming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向导阿宝给我们团队介绍冰爪等工具的使用情况和使用方法,可能是因为此次为登山做出的准备太过正式,在他介绍的过程中,我忍不住多次回头看伫立在我身后的哈巴雪山,我注意到站在我旁边的叔叔也总是与我一起不约而同的回头,很期待。</p> <p class="ql-block">(身后的雪山)</p> <p class="ql-block">(日落时的雪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之后开始给团队中的每个人分配单人向导,按照规定应该和早上匹配马夫的规则一样,抽牌匹配。但有阿姨说她已经看中了有眼缘的协作小哥哥,不接受抽签,所以规则被破坏了。天气有点冷,我没有选协作的思路,就先回房间带上我的毛线帽,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还未选定了,我看见有个男人等在边上,好像也不在意这场匹配游戏,就过去问他是否有队友,他摇头以后我跟他说:“哥那麻烦你了”。从此他成了我的协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协作接过我的冰爪把我带到一边的石头上坐着,帮我按鞋码调节好冰爪的大小。这时另一个协作笑着走过来对我说:“你选人真干脆<span style="font-size:18px;">,金哥的力气像一头牛一样</span>,选他你一定能登顶。”同时我听见站在火炉边的其中一个协作说我的美女被选掉了,他还走过来问我:你的协作是抽的还是选的,这时金哥出声说是抽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调节完后我离开人群,另找了块大石头坐着看看正在褪色的天和雪山,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听见妈妈在小木屋找我,我告诉她我在外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继续在外面瞎逛了一会儿,然后我看见火炉边此时站了两个年轻协作。其中一个寸头,夹克,还带了一个单边银耳钉,银色被火焰燎的晃了我的眼睛。我也走过去烤火,和他们开启了今晚的话题。寸头叮嘱我了一些保持节奏走八字步之类的爬山技巧,他还说他昨天在四千九百米的时候差点死了,幸亏遇上现在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给了他一根烟,让他又能重新喘上气。我问他:“那我明天登到四千九需要来一根吗。”他说高海拔会缺氧我不能抽。我问他:“那你刚刚还给我发烟。”他告诉我现在抽没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分开前他让我记下他的电话,告诉我如果<span style="font-size:18px;">登顶失败打给他,</span>明年他免费做我的协作,带我冲顶,背也把我背上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晚上九点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在备忘录记下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场景。一会儿十二点起床,做准备,一点朝哈巴顶出发。在出发之前我要亲亲我妈妈,告诉她注意安全,其次祝她顺利登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一点半醒来,不打算睡了,闭眼等到十二点起床。金哥找到我帮我系好安全绳,还帮我灌满水,然后带我出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从4000m海拔的大本营开始攀登,山顶在5396m。这相差的1396m是海拔,每一百米的海拔可能需要扩成超过七八百米的环山路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个100米海拔经过一片森林,路况是超过四十五度的泥土路。我的背包太重了,我每向上走一步包都在把我往后拖,走出去十步就开始大喘气,我预感到自己要失败,开始不开心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妈妈走在我后面,她出声让我不用着急,用自己的节奏走,我更烦躁了当即往旁边垮了一大步,和她说你先走,不用管我。自此我就和她分开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是路程刚开始,前后都是登山者,我找不到方法,上行速度很慢,每次停下休息都会被人超越,一小会儿我就落到了最后,然后开启了自我放弃模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了森林到了石板路,岩石堆积出的坡面,岩石很坚硬走在上面膝盖很不舒服。我问金哥这种路有多远,他告诉我一直持续到四千九,很绝望,又往前挣扎了几米,我不挣扎了,告诉他我要休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带我去到前面一块大一点的石头上坐下,我拿出带的面包撕开,然后躺倒在岩石上,开始嚼面包,在我抬头眼睛聚焦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大片明亮广阔的星空。星光闪烁,让人有许愿的冲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躺在石头上看星星嚼面包,金哥坐在我身边,把我包里的冰爪、装了1L水的水壶、还有冰稿转移到了他的包里。当我再次背起我的背包时,累赘感完全消失,补充热量后我好像找到了我的节奏,我呼吸一次可以走两步,十次呼吸后需要停下来喘气均匀呼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们选择上山的路为减缓坡度,多选盘山S形绕行路。我希望我的十次呼吸的步数能发挥最大作用,我选择大坡度直上,放弃盘山弯路。我在碎石堆中直线穿行,我开始近路超车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4800m,六点半,石板路上已经看得到积雪了,开始不知道脚怎么落地,担心在陡峭的坡上踩到雪滑倒,一路滑下悬崖。越来越见不到人了,偶然遇到人,都会互相道一句加油。四千七以后从飘雪变为暴风雨加雪,气温急剧下降,手指在防风加绒的手套里被冻得生疼,金哥跟我说让我不停地活动双手,不然会冻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问他,金哥,我会不会冷死?他告诉我不要长时间不动。太冷了,手脚僵得迈步都很困难,我问他什么时候日出,他说天气不好,十点以后才能见到阳光。我算了一下,现在是凌晨五点,我继续向上大概还需要五个小时,我下车折返也起码得走五个小时,怎样都得在低温下坚持五个小时才能好转。我还是想在太阳照着的时候看看雪山,便决定继续冒雨向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千八以后,路从岩石坡路变成石堆,在巨石不平整的表面找平衡,巨石堆越来越抖,几个地方需要攀岩,但缺乏攀登条件,石面结冰,没有脚能踩着借力向上爬的地方,金哥登上一个岩石,用登山杖拉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5000m的海拔,看到了雪线,金哥带我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来,他开始帮我穿冰爪,我喝了高原维能吃了特效药,然后吃着我带的饼干补充一下热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注意到有个协作带着他的人坐到了我旁边,也在帮他的同伴装备冰爪,他好像认识我,给我递他的面包,开始跟我聊天。他说金哥是个特别好的男人,如果我同意留在哈巴,就让金哥背我去哈巴顶。金哥看着我笑,告诉我他们纳西族的男人不需要女人做事,只用闲在家里,问我留不留下来。我笑出声来,我说我不信,留下来后第一年会让我去牵马,第二年就要让我当个协作带人登哈巴顶了,昨天走在我后面的马夫就是个女人。金哥说那可不是纳西族的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休息后卸下包,轻身开始最后三百米的攀登。雪线以上是绝望坡,厚厚的雪盖在六七十度的斜坡上,靠着冰爪一步一步向上移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千米以上氧气量明显稀薄,进气少呼气多,心跳加重,带了墨镜但因为雨雪天气起了大雾,四周一片雪白晃得我雪盲,金哥一直牵着我的手走,并且他在用力,他算是在提着我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雪线以上,我的节奏就下降为走三次呼吸停下来喘一下,每次喘气都是大喘气,努力平复心跳,在我大喘气的时候有人登顶成功下车,从我身边经过时对我说加油,我努力回他一句好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突然我看到我妈妈和她的协作手挽手朝下走来了,我喊她妈妈,我妈大惊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从来没想过我能坚持这么久。八点了,我上次见她是七小时前,我一直相信她能登顶,但现在我想起我刚刚攀爬的场景,我内心大受震撼,她在她喜欢的领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道再上升一百米就是月亮湾,是5300m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悬崖,弯成月亮的造型。过了月亮湾离顶就不远了,但坡度从这里开始增加为八十度,雨雪被风吹地往我脸上砸,甚至往墨镜里灌进去让我睁不开眼睛。我闭着眼由他牵着努力迈步,依然是三次呼吸停一停,他靠近我听我的呼吸,我还是睁不开眼睛,到了一个斜坡,金哥带我横着走,很难走,冰爪陷入厚雪里,我没力气拔出来,每一个抬腿的动作都让我的心脏有超出负荷的感觉,我跟他说喘会儿,他搂着我指着前面隐约站着的几个人跟我说,我们到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金哥没让我休息,他相当于一只手把我提起向上走,我努力配合他抬腿蹬雪,我们到了。居然在雪坡上见到了一块平地,在中间插着一块写着海拔的木牌,金哥把我搂过去,我们站在木牌前,他跟我说我们这一晚上就是为了这块牌子。我们在八点四十登顶了,爬了八个小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两个协作在那儿,请他们帮我和金哥拍了合照。他们看着我说又登顶了一个,还告诉我可以开始哭了,我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而且鬓角上出的汗结成冰被风一吹扯的我耳边的皮肤刺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太大了,手拿出手套拍了照以后就僵住带不上了,手指动不了,我只能把手套挂在手上。</p> <p class="ql-block">金哥又找了一个人来帮我们拍合照,我说走吧,他说他再帮我拍几张单人的,我怕他的手在外面被冻僵,快速朝着镜头敬了个礼,就示意他ok。</p> <p class="ql-block">(石板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团队有27个登山者,刚见面的第一天妈妈告诉我,除了我团队其余人都因渴望登顶哈巴雪山而聚到这里,有人为了这次提升体力登顶一周健身五天、有人为了避免高反提前两周开始摄入西洋参和红景天,工具、食物、衣物的配备更是所有人都细致地花了心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登山不是只和意愿有关,它还被能力限制着。同行的人中有十一个人成功登顶。我还了解到前一天一起吃饭的外国男人离山顶只差50m失败折返回大本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语言不通;他女朋友因为前一天体力消耗更是早早因为身体软而放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后来听到遗憾折返的登山者在相约明年再次挑战哈巴,我开始对妈妈口中登山人的精神有了粗浅概念。</p> <p class="ql-block">(雪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山很难,除了和金哥聊天,其余时候我都忍不住掉眼泪,十几个小时的超负荷攀登让我的膝盖代表我的身体对我发出警告,一迈步就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山顶开始往下走的时候,金哥用安全绳把我拴紧在他身边告诉我要双重保护,然后牵着我开始沿原路向下走,四周是白茫茫的大雾,只看得见脚底,他说还好起了大雾,不然看清前面的路况你不敢走,我当他在和我开玩笑让我放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坡很陡,我站着休息都没办法站稳,走十步我一停金哥就跨步到我前方,面对我搂着我给我借个力,我喘一会儿又被他牵着迈着八字步向下走十步,膝盖很疼,大腿肌肉和借力登山杖的大臂肌肉都很痛,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雪线,我立刻坐到包旁边开始补充热量,在绝望坡连续被风吹了五个多小时吹的我的头非常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路上金哥和我说,有一些来这边登山的人,因为缘分,选择留在了哈巴。我还没说话他就接着说,但是你就算留下来也肯定两天就后悔了又走了吧。我很清楚我一天都不可能留,搭着他喘气没有说话,后来就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再历时七个小时,我返回大本营了。</p> <p class="ql-block">(四千七)</p> <p class="ql-block">(四千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骑马离开大本营,到了吃饭的地方,大家明显热情高涨,人们手中都举着一杯青稞酒,在找各种理由一起碰杯。有一个阿姨举着酒说:她敬所有登顶成功的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其次,她也敬所有和她一样没有成功登上哈巴顶的人,离梦想更近了一步,但是让大家相信她,她明年一定会努力的。大家喝完这两口以后,妈妈举起酒杯说:不管登顶还是没有登顶,大家都有了一个和哈巴有关的故事,不负此行。我干了我的酒,敬我自己的哈巴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