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爭中立国的罗马人

路上老僧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以战争立国的罗马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9年11月的冬天,那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冬日的暖阳洒落在罗马古城的每一个角落,空气清新透明,蓝天如洗清澈,城市上空飘浮着白絮般的云彩,我们将轻松地享用出访瑞士以来真正的罗马假日。沿着吉本当年的足迹,对罗马这座具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古城进行一番走马观花似的巡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罗马的起源与它的自然环境有关,城市选在台伯河的下游,这条河在一个狭窄的转弯之后减缓了流速分为两支,于是河的中间形成了一个洲,被称为台伯河岛。相传在公元前八世纪时,特洛伊战争的逃难者埃涅阿斯的后代、阿尔巴隆加王国的公主与战神马尔斯生下的一对双胞胎,但是公主的叔叔下令将这对婴儿抛弃在台伯河中。一匹母狼救下了这对婴儿,被牧羊人收养长大后,将附近的居民团结起来组成最初的村落,他们成为酋长。但是兄弟二人因为公共事务发生矛盾,兄长罗慕路斯杀死弟弟瑞摩斯自立为王,时间是公元前753年4月12日,他18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通过这位年轻人和追随他的3000名拉丁人的努力,首先在帕拉蒂尼山周围筑起城墙,罗马立国。为了给他的三千壮士寻找妻室,传宗接代,罗慕路斯率领他的勇士们开始在临近的拉宾族大肆掠夺女人,强行逼迫她们嫁入罗马,于是双方发生战斗,直到萨宾女人挡在两军之间,因为她们不愿意看见丈夫与她们本族兄弟自相残杀,从此双方缔结和约,萨宾人享有罗马市民的一切权益,萨宾族长老进入元老院参政议政,两个部落的人民共同组成一个城邦国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普鲁塔克在《古希腊罗马英豪传·罗慕路斯传》中评述:两兄弟一直认为自己是仆人,也是养猪人(应为牧羊人)的儿子,在成为释放奴隶之前,已经将自由给予了所有拉丁人,像是城邦之敌毁灭者,亲朋好友的保护人、人民的统治者和城市的创始人。罗慕路斯以后运用这种方式,逼迫他的敌人毁弃自己家园,然后搬过去与征服者生活在一起。开始时他并没有要求他们迁移,或是扩大现有城市的范围。罗慕路斯兴建了一个新的城市,拥有自己的土地和王国,在这片土地上居住着他的妻子、儿女和亲戚。他这样做并没有杀死和伤害任何一个人,要把恩典赐给那些需要家园和房舍的人,完全依照个人的意愿编组社区成为居民。罗慕路斯曾经抢走800名拉宾妇女,根据传闻他选择对象仅仅是赫西莉亚一人,将其余的女子分配给了城邦的首脑和主要市民。后来他们用敬爱友善的公正态度对待这些妇女,暴力和伤害的行为转变为深受赞许的政绩,有助于建立和谐社会。两个部族在混杂与联合之后,使得双方的友谊和社区的安定有了坚实的基础。[ 参见【古希腊】普鲁塔克著、席代岳译《古希腊罗马英豪传·罗慕路斯传》安徽人民出版社2012年8月版第89、90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罗慕路斯开创的王政时期延续到塔克文时代,才因为残暴和贪婪被贵族马尔库斯·布鲁图斯反动的政变推翻,自此罗马共和肇始,逐步形成一套比较完整的共和民主法治体制,国力空前强大,罗马军团攻城略地,掠夺财富国力日益强盛,罗马城的规模也不断扩大,在帝国时期达到辉煌顶峰,成为世界文化经济政治的中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罗马颂》的作者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德用热情洋溢的诗样语言如此描绘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地中海周围的陆地广阔而辽远,输送到罗马的商品流淌无穷无尽。在那里。有来自每块土地和每片海洋的任何顺应时令产出的物品,任意国家、河流、湖泊出产的任何物品,还有希腊人和外邦人的技艺。因此,任何想要观看所有这些制品的人,或者游历整个世界,或者来到这座城市去寻找它们,因为,每个民族培养和制造出的任何物品总是会充斥这里。每个季节,都有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贾携带货物云集于此,随着收获期的循环往复,这座城像是看似一处世界性的公共货栈。人们能够看到大量来自印度的货物,或者只要你想,还有来自福地阿拉伯的货物,所以,人们也许会猜度那里的树木已永远落光,那里的人们一旦需要任何物品,一定要来这里寻找他们的物品。相比那些把产品从纳克索斯(Naxos)或基特诺斯(Cythnos)航海运到雅典的人来说,来自巴比地区(Babylonia)的服装和偏远蛮荒之地的奢侈品运抵罗马的数量更为巨大,也更为便捷。埃及、西西里和阿非利加的开化地区是罗马的农场。船只泊发从未停歇,是以令人惊骇的是海洋——更不要说是港口——竟能容纳这些商船……并且,所有事物均汇集于此,商贸、航海、农耕、冶金、所有存在和曾经存在的技艺、任何正在产生和发展的事物。任何在这里看不到的事物必定属于不存在的食物范畴。[ 参见【美】罗伯特·柯布里克《罗马人——地中海霸业的基石》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年6月版3/4页引自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德(Aelius Aristides),《罗马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首对帝国鼎盛时期罗马城的颂歌,就是一幅罗马城当年的繁华胜景图。作者细致的笔墨精心地描绘了罗马这一世界商业贸易中心的兴旺发达,物阜民丰,交通便利,流畅其流,货畅其源,从而成世界商品的集散之地。进而促进了市场繁荣,带来文化的昌明,形成现代商品经济和市民社会的雏形,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各个方面均领先西方世界各国。背后所隐藏的当然是军事实力雄厚和政治体制先进的保障,由对外军事政治的扩张,文化和社会管理体制的输出,跃升在世界中心的显赫位置,成为西方古代文明的标志性典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孟德斯鸠在《罗马盛衰原因论》一针见血地指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为了夺取公民、妇女和土地,罗慕路斯及其继承者们几乎一刻不停地与邻邦作战,带着麦捆和畜群等战利品返回罗马城,全城为之欢呼雀跃。这就是凯旋庆典的起源,而凯旋庆典嗣后成了罗马城之所以威武伟大的主要原因。[ 参见【法】孟德斯鸠著、许明龙译《罗马盛衰原因论》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第1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可以说这是罗马帝国从王政时期到帝国扩张一脉相承的原罪。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和海洋帝国的船舰利炮,既是攻城略地的军事手段,同样也是物畅其流的必然。然而,强势带来繁荣的背后,虽说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帝国修建这些公路,开拓如此通畅的海路,本身并不是为了商品经济的目的,而是出于政治统治的需要。公路和海路首先是出于军事目的而修建的。它经由罗马军团年复一年的修筑维护发展,罗马帝国的本土意大利只有800万左右的人口,却统治着一亿以上的臣民。管理如此广大的帝国疆域,镇压随时可能出现的奴隶起义和蛮族入侵,就要求罗马军团有很高的机动性,不得不依靠四通八达的公路系统和晓畅便利的海洋通道,使得罗马野战军团在短时间内到达所要去的军事目标,仅仅依靠边防要塞和地方治安,整个罗马的政治统治几乎是难以维持的。然而,这些用于军事目的的公路系统和港口建设,却为商品经济的发展和海外市场的开拓带来便利,它使迦太基的经济与整个地中海地区及大西洋、撒哈拉沙漠地区连接起来,形成商品经济必需的通道。罗马的公路和海港的建设非常典型地反映了社会经济结构和政治军事结构彼此的依赖互补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罗马是个崇尚战争的民族,以武力征服见长;罗马也是个崇尚农耕的民族,其国民性格又以稳健、纪律、服从为主。两方面结合于战争,就形成步兵为主,骑兵为辅,水陆交叉的战争模式,形成赫赫有名的罗马军团。古代城邦尤以罗马从一开始,其出现的目的就是战争和征服,垄断农产品的交换和商品流通的贸易集散,争夺朝贡的附庸国,战争的同盟国,罗马是以军事战争立国的城邦制王国,由王国到共和国再到帝国,国力日益强盛,疆域不断扩大。罗马与迦太基的多次战争,其生死之机全部维系与罗马在意大利平原的拉丁城邦和同盟国之间的联系网络。同时对古代城邦而言,取得战争的胜利也就意味着取得了大量的土地和可观的奴隶。可供安置士兵,奖励将士开拓新的殖民渠道。古罗马时代的经济生活奠基于政治需要,政治需要仰仗于军事战争的制胜,一旦这种政治征服停止,帝国的一统的目的达到,就如同奥古斯都开创的和平时代的到来,整个政治体制就逐步走向腐败,法治体系陷于崩解,社会道德瓦解,帝国由吉本所称的“黄金时代”开始埋下衰亡的伏笔。帝国逐步走向没落和覆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条条大路通向罗马的时候,走进罗马卫城的大门,可以一窥文治武功造成的繁华、喧闹、荣耀的表象:那些巍然屹立凯旋门和金碧辉煌的神庙和表情肃穆的元首塑像和神圣庄严的大神雕塑并立在宽阔几大广场遗址之上和现代化的国外征服者广场形映成趣,书写着意大利首都波澜壮阔的历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英国学者汤姆·霍兰在《卢比孔河》一书中说:人们为座城市骄傲,它是世界的主人,在众神的护佑下,注定要统治世界。罗马人对此深信不疑。一些学者指出,这个城市即避开了使人精神萎靡的酷暑,也避开了使人大脑迟钝的严寒;显而易见的地理学事实是,“罗马人的城市温度适宜,有幸运地处在世界的中心,最适合人类居住。”神的关照不仅仅体现在良好的气候状态。罗马有益于防守的小山,通向大海的河流;山谷中有汩汩流淌的泉水,有清风送来的新鲜空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读着罗马作家对这座城市的赞美,人们很难想象对立的不同看法:将城市建立在7座小山丘上,其实违背了最初的城市规划原则,台伯河经常泛滥;山谷中流行疟疾。罗马人深爱着他们的城市,即使在明显的缺陷中,他们也能读出积极的内容。[ 参见【英】汤姆·霍兰著、杨军译《卢比孔河——罗马共和国的衰亡》中信出版集团2016年3月版第012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汤姆·霍兰继续已出神入化的笔触描绘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七座小山丘的上空,燃烧奉给众神的祭品产生的烟雾从来没有消失过。自古以来,祭坛就建在阿文提诺山(Aventine)上,那时候,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森林早就没有了;祭坛中的烟人在袅袅升起,但冒烟的地方还包括数不清的锅灶、熔炉和小作坊。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褐色的烟雾,提醒旅行的者罗马快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往前走,旅行者能看到一些新建不久的居民区。由于人口的快速膨胀,罗马城四处膨胀着。每条干道两边都有贫民窟。死者也埋在这里,城市的墓地一直绵延到海边和南部的阿庇安大道(Appi-an Way)。大道两边聚集着许多乞丐和妓女,臭名远扬。墓地并不总是是为死者准备的,新添的坟墓上覆盖着柏树枝。走进罗马城门洞的时候,旅行者发现空气变得好一些了,微风中飘荡着没药和肉桂的香气。那是用于死者的香料,在罗马,许多时刻跟过去联系起来营造一种共同体的气氛,葬礼是其中之一。然而,在墓地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显得不协调的东西有很多,不仅是静寂中隐藏的暴力和卖淫行为。尽管墓地里有警示性的告示,禁止拉选票的标语,乱涂乱画还是到处可见。被征服的城市,人们对选举漠不关心,罗马阉割了那里的政治生命;但作为共和国中心,野心与梦想的世界性舞台,罗马的政治活动无处不在。[ 参见同上第013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些细腻的笔墨中无不透出死亡的气息,因为政治的最高表现形式则是战争,战争造成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英雄,在万人空巷的欢呼声中通过凯旋门在隆重的仪式中穿越圣道,登上卡匹托尔神庙去献祭,背后透彻着无数将士的死亡。战神马尔斯的庇护,开疆拓土夺取的辉煌胜利,无不是以命相搏的结果。军功的积累又为竞选每年的执政官换来选票,为下一届的选举奠定民意的基础,为下一次的战争在政界耕耘后,夺取领兵出征的威权,形成军事政治的良性循环,奠定家族荣耀的雄厚基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军阀马略将募兵制改为征兵制之后,军队统帅的威权达到顶峰,军队将成为僭主手中的工具,于是形成马略、苏拉、庞培、恺撒直至奥古斯都的军人独裁政权,尽管共和国的名义始终保持着,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丛林规则逐渐替代建立在民意基础上的公平公正。一切共和的名义已经在强权中异化变质,为帝国的脱颖而出培植了丰饶的土壤,这些当然需要由血泊中死的将士用鲜血和汗水去浇灌,于是凯旋门的记功碑和墓地墓志铭相映成趣。目前罗马保存有相对完整的三座凯旋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