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

天高云淡

我们姐弟仨，我是老大，是爸妈的长女，从小就倍受父母的疼爱，用我妹的话说，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我从不否认，我也觉得我就是我爸的心肝宝贝！

我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我爸说，毛主席领导了我十六天。那个时候，人人都吃不饱肚子，因为是我爸的心肝宝贝，我从一出生，就没有饿一天肚子。我爸在农机站开拖拉机，每周都把他的口粮省一些出来，换成食堂的发面饼给我带回来，我妈上顿下顿吃红薯，也舍不得动一口我的口粮。在那个年代，我爸没让我吃一口玉米面的馍馍，以至于少不更事的我眼馋邻居家孩子的馍馍雪白雪白的，拿一个自家的黑麦面馍馍求着人家和我换着吃，一口下去，才发现人家的馍馍虽然雪白雪白的，却没有我的馍馍好吃，原来那是白玉米面馍馍，中看不中吃。

因为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我的童年时代可以说是整条街最靓的妞。我是整条街第一个不穿妈妈做的布鞋，而是穿买来的红平绒鞋子过年的妞；我是村小学第一个背人造革双肩书包的妞；我是第一个人没自行车高，用胳肢窝夹着自行车横梁骑着车子可大街飞驰的妞；我是村里手腕上戴着电子表的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我是村里老实的要命又没人敢欺负的妞，因为他们知道，我爸脾气急，声音大，谁敢欺负我，我爸就会冲进他家收拾他。我是他们最羡慕的妞，因为我不用像他们一样被父母逼着去给猪羊割草，我爸从地里回来就捎带了猪草；每年的夏忙假、秋忙假，我不用像他们一样冒着炎炎烈日去捡麦穗，拿着小耙子去捡落花生，学校要求完成的勤工俭学任务，无论多少斤麦子或者花生，我爸都会直接从我们家的麦堆里、花生囤里装给我。

因为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在我以全乡第一的成绩升入乡初中的时候，我爸心疼我住校要睡冰冷的地铺，就提着点心托熟人找到学校隔壁一户人家，让我借住在人家家里，冬天有舒服的热炕头。我住了不到一个月，因为迟到了一次被老师批评，就坚决要回学校宿舍里住，我爸又忙活了一天帮我准备了整个宿舍最厚实的草帘子铺在地铺上。因为住校下雨天布鞋湿了没啥换，在我无意中流露出羡慕学校有个同学穿了一双回力运动鞋，我爸在卖了家里的花生后，第一时间“斥巨资”给我买了一双回力运动鞋，又让我在人前嘚瑟了好一阵子。那时候中学三年都是自己背馍吃，生活艰苦可想而知。我爸冬天农闲的时候给别人开推土机，就在学校附近干活，经常有小惊喜隔着学校的墙头递给我，要么一个月牙饼夹肉馍，要么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让我初中三年的开水泡馍生活一点也不觉得苦！

因为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上了师范，我爸每次送我到车站，都会悄悄再塞给我一些零花钱，尽管知道我妈已经给够我了。以至于那三年间，我妈一直怀疑我爸有问题：他在外面开车管吃管住管抽烟，就没有花钱的地方，为什么每个月给的零花钱一点都不剩？我爱吃红枣，深秋季节，我爸在外面开推土机，换班的时候，他就一棵树一棵树的找枣树上仅剩的那几颗红得发黑的枣子，攒起来给我送到学校。因为接近冬天，红枣已是稀罕物，有一次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枣子给吃了，我爸借口说给我送花生，在花生袋子中间埋了一堆甜到掉牙、甜到心里的红枣，就连我妈都没有发现，更别说我弟我妹了。

因为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师范毕业，我选择来到离家几百里地的韩城上班，让我爸心揪着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快三十年了，他总是不停地念叨一句话：放着一马平川的地方不待，偏要跑去那深山旮旯里。然后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每次回家，我爸都会极尽所能地将他认为好的东西都带给我。我们每次从大荔回韩城的后备箱都塞得满满当当。我随口一声家里买的鸡蛋好吃，每次走的时候，一定有两盘鸡蛋备着；我爱吃打瓜，不管多贵，我爸都会给我买几个带上；我说家里炸的豆腐干好吃，我一进门，他就叮嘱我妈多买豆腐炸好了给我备着；我有意无意的一句话，他都会记在心上，随了我的愿。

我妹一直在我爸妈跟前，隔三差五的就能见面，就也不见得多在意似的。我弟把我爸妈接去上海一住就是十来年，也好像习以为常了。只有我，自从上学到现在，每年和爸妈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也就月把四十天，总是来去匆匆，就显得稀罕。只要我一回家，我爸就会围着我转，几十年了，我妹总是开玩笑说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我难道不是我爸的心肝宝贝吗？

人生短暂，父母子女一场，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奔五的我，也知道了为人父母的艰辛，更时刻牵挂着年近古稀之年的父母。国庆节前夕，我爸妈从上海弟弟那坐飞机回大荔，以往都是妹妹妹夫从大荔过去接机，这次临到前一天晚上，妹夫临时通知有个会议，要爸妈在机场等几个钟头。我坐在饭桌前，脑海里想象着老头老太太下了飞机拉着行李箱出站台没人接的情形，直接就泪奔了。老公也不忍心，就决定直接从韩城去机场接他们。我爸说我把他和我妈太当事了，等一会儿也没啥的。可我想说：你养我小，我陪你老！我是我爸的心肝宝贝，我爸老了，我爸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也会在意他说的和他想的，尽我所能随他的愿，让他和我妈开开心心安度过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