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我的大学(13)我的助教班长

皇粒

司训队开训前两天，四团汽训分队的教练车队和参训人员，赶到司训队报到了。老班长李保平又被抽调来当助教，他看见我有点惊讶：“几个月不见，小黄长高了！”我告诉李班长我要参训的消息，他向我祝贺，又说起我在西合营山路上开车“无人驾驶”的笑话。

1974年的司机训练，由于是两个大单位合在一起训练，司训队为了统一管理，为新学员分班时，特意把师直和四团的学员混编在一起。我们班五个学员，两个师直的，三个四团的，助教班长正是我熟悉的老助教班长李保平。

李保平是河北霸州人，1965年入伍，曾经跟随全师一起执行秘密任务，拉着高射炮出国，参加援越抗美防空作战，部队打下来好几架老美的先进飞机。李班长教我们开车那年，已经服役了八年多，我们这批学员，算他教的第五期学员。他教的徒弟，总数该有20多人了。

汽车训练正式开始了。依旧是基础训练、一般道路和复杂道路三个训练阶段，我们还是从基础学起，按部就班，逐步升级。

李班长了解我的老底，对我的要求与班里其他学员有所不同，他要因人施教。我的起步停车不是在平道上练习，是在后车轮前面掩上三角木的状态下练起。班长要求我平稳起步，起步后立即停车，停车要停在三角木的尖棱上。这是尹教员示范“车感”时的动作，练的是人车一体的感觉。会做这个动作，在坡道上起步停车，甚至不使用制动，仅用离合器半联动控制停车，都不是问题。

对我的8字形驾驶和桥形倒库，也有不同的要求。李班长要求我练习这些时必须加码，前行时必须逐级增档至最高档，倒车时必须加大油门达到倒档的最高速。这是一般司机都做不到的动作，但是李保平真的能轻松示范这套动作。汽车钻杆训练，光是操控方向盘，两手都忙不过来，让我在钻杆的同时还从一档增到五档，这明显是在增加难度，班长这是要让我知道，艺无止境，天外有天。

我们跑8字形驾驶，是在张家口南郊的榆林机场的废弃跑道上，据说这是日本鬼子在三十年代修建的机场跑道。跑道两侧就是老乡们刚翻耕完的农田，那天我们训练时，农田边还停有老乡的一挂牛车。李班长让我们学员按照他的要求换班训练，不开车的学员仍旧是坐在汽车大厢上“想象驾驶”，随车体验动作要领和车位变化。他指着那挂牛车说：“这边上什么情况都没有，就这么一挂牛车，给我看好了别撞上。”说完到跑道边上抽烟去了。

跑8字是在画好的白线里面跑，正常训练没有车速和换挡的要求，把好方向盘、稳着油门就行。李班长要求我前行必须增档至最高档，实际上是操练我在换挡同时掌控方向的技能。同班学员贺增寿看班长不在车上，也好奇尝试我那种边跑8字边增档的跑法。他显然没想到换档同时打方向是个什么难度，他把车速提起来后，换档时掌控不住方向，径直冲出8字线，直奔跑道田边的牛车而去，大家在车厢上吓得惊叫，贺增寿慌乱之中，又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一脚，只听得咣的一声响，把那牛车撞个正着。李班长紧忙跑过来，我们也连忙下车查看，万幸汽车前保险杆正撞在牛车的橡胶轮胎上，两车都没有明显损坏。

李保平见贺增寿吓的小脸煞白，没怎么训他。损他说：“你本事不小，跑道边就这么一挂牛车，你都能跟我撞上，瞄的挺准啊！”贺增寿不敢对班长多说，只是道歉。他到车上跟我絮絮叨叨，一番感叹。他说：“跑个8字还增档，又提速又增档又打方向，手忙脚乱，根本倒不过来啊！”这小子跟我倒是说了实话。问题是人家李保平班长，也没让新手这么练车，你非要偷着试试。你还没学会走，就想练习飞，这只能怪自个儿啊！

李保平班长技术过硬，资历又老，在教学上绝对是技术干部的水平。那年负责教我们驾驶课的是赵教员，他是跟着军区炮兵首长开多年小车之后，转到司训队当了教员。赵教员开小车技术超一流，整个司训队都知道。李保平有点不服，小车毕竟不是教练车。

那天式样驾驶训练，我们班训练车辆移位和桥形倒库。李保平借机请赵教员为我们班做示范。这个训练俗称汽车钻杆，训练场呈现一个大大的v字形状。v字起始端是甲、乙两个车库，要求学员驾车在两个车库内两倒两进，将车辆从甲库移位到乙库；第二步是驾车出乙库通过v字底部尖端处的两个“桥”杆，驶入v字末端的丙车库；第三步是一路倒车出丙库，倒过两根“桥”杆，再倒车进入车辆的最初出发点甲库。甲乙丙三个车库的四角都是标志杆，俗称练钻杆就是只能钻杆不能碰杆，碰到任何一个杆，等同练习失败。

赵教员打开车门驾车，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那时的汽车钻杆训练，可以打开车门后看，但开关车门本身就可能碰到标志杆。赵教员的示范车开的很慢，但因为要照顾学员看示范，驾车钻杆钻的有点悬，示范效果一般。李保平班长呵呵冷笑两声，那股子不服的劲又来了。

李保平点了我的名字，要我上车练习。我按规范完成甲乙车库车辆移位，一出乙车库李保平就要我增档加油，我按照班长的要求，在驶入丙库前，从一档增到了五档。倒车回来时李保平踩我脚逼我加油，汽车倒车速度比正常倒车快了不少，我全神贯注操控方向，顺利倒回了甲库。我下车换班时，看见赵教员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倒车。李保平看着赵教员，一脸得意的怪笑。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李保平班长这是在显摆自己的训练水平。这就是老助教，他就敢这么招呼。

李保平班长教车的技术确实让人佩服。在一般道路驾驶训练时，李班长看我已经熟练掌握增减档技术，就跟我讲解示范了一套难度极高的增减档绝技。他说增减档无论是增档冲车提速，还是减档前轰空油，都是为了实现在变速的瞬间，车速和变速箱的同步，达到完全同步时，换挡能感觉到一种自然的吸引力。既有这种吸引力存在，就可以不用离合器换挡。那时候的汽车增减档，可都是摘档、挂新档要分别踩两脚离合器，还要有油门配合才行，配合不好挂档时还嘎嘎的狂响。李保平这是只用油门控制车速，就增减档位，不亲眼看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位服役八年多的老助教，就这么给我上了一课，轻松示范了一遍。他就用一只脚踩着油门，增减档自如，还一点声响没有。大解放卡车可是五个前进档，就这么用油门控制车速，随心所欲的增减档，你服不服？我是真心佩服。

李保平班长采用多种方法，在各个训练环节为我增加难度，我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我不知是郑队长有交代还是李班长内心自发的，他真的是处处用心，真心实意在提高我的驾驶技术，又非常注意培养我的教学能力。除此之外，在开车之外的其它方面，李班长又对我严格要求，没有因为我是司训队本队的学员，给予特别照顾。平时在班里保养车，洗车，擦车，加机油，注黄油，包括出公差干活，都是与一般学员同等对待，一视同仁。学车能遇见这样的师傅，只能说是幸运，荣幸，万分的荣幸。

学车的都有点糗事，没有例外，谁也别吹牛。

我们班有个姓刘的学员，干过在驾驶室轰鸡撵猪的事。那时候训练常走乡村土道，车经过村镇，常在路上遇见不怕汽车的鸡和猪，那些鸡和猪挡着车道，大摇大摆的在那漫步。我们班开车的学员都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看见路上的家禽，在驾驶室双手撒开方向盘本能的轰赶，就农村常见的轰鸡撵猪那一手儿：两手往前轰着赶着，嘴里嘚哧嘚哧喊着。气的李保平班长直嚷：“回你们村赶猪去！这开着车呢，你还大撒把啊！”

训练一般道路驾驶时，我们经常往不同方向的不同道路训练，有意寻找陌生路段，提高适应不同道路的能力。我们跑张家口往崇礼方向的丘陵路时，我们班李安生开车，老远看见一个长慢坡，就冲车爬坡，等跑到坡顶车速冲起来了，才看见坡顶有一引水的垄沟，刹车来不及了，整个车被水垄沟给颠了起来，车厢上一个学员被抛得老高，不是车上其他几个学员拼命拉住，肯定甩出去了。这还没完，在那天接连弄了三个这样的长坡和引水垄沟，李安生把我们一颠二颠三连颠，每个人都挂了轻伤。换班时开车那主儿抱着头下来了，脑门上被车顶撞了个大血包，痛苦不堪，又可怜又可气。

我学车也有糗事。那时的教练车，都是靠手摇发动机启动汽车，那摇把是个带拐把的铁家伙。张家口气温低，润滑油粘稠阻力大，摇车很费力，有时发动机还会“返火”倒转，打伤摇车人。有一天早上发动车，我摇车遇到发动机“返火”，手里摇把突然猛的倒转，打伤了我的左手腕，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还好，没有伤着骨头。手腕上的伤口很快恢复了，但留下了一个将近两公分长的伤疤，时刻提醒我 “返火”挨打，要我记住这血的教训。

李保平班长汽车技术上的事没得说，但人都不是万能的，李保平也有他头痛的事。他爱人来部队探亲，住在司训队前排宿舍的家属房里，两人不知为什么拌嘴斗气，他把家属给气跑了。李保平到处找不着老婆，知道惹事了，向队部报告求援。我们班一帮人正在教室听理论课，刘指导员过来招呼我们：“你们师娘跑丢了，赶快分头去找。”教室响起一片笑声。

我领两个人到营区围墙外的东山坡找，余下两个学员在营区内的菜地、仓库那边找。找了两小时，没找到一点儿踪影。

太阳快下山了，大家心里那个着急。天黑前如果还找不到人，那麻烦可就大了，搞不好还得请公安民警帮忙。所有人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这时候，师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己从营区大门溜达回来了。刘指导员紧忙上前询问详情，才知道她去红旗楼商场了，就在那里面磨蹭着不回来，故意藏猫猫气李保平的。

这是为什么啊？小两口一年就见这么一次面，哪还有空儿生气拌嘴。后来大家才知道，师娘多年来一直要求李保平赶快复员回家团聚；李保平却酷爱军装、军车，舍不得战友和军营。两人意见不合，为这事闹了多次。

师娘说起这个，哭的那个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全没有一点师娘的尊严。当着我们这帮徒弟的面，跟刘指导员说，结婚都好几年了，还要不上个孩子，没法跟爹娘交待。弄得大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师娘。

李保平班长蔫了。刘指导员也没辙了。

待续：

熔炉•我的大学(14)班长的绝招儿

前篇：

熔炉•我的大学(12)艺不压身

有幸与雷锋同志当一样的汽车兵，开一样的解放车。雷锋这是清洗完空气滤清器，又在调整分电器白金间隙吧。

作者与从未开过的解放CA30工程车合影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