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蜒河之乡下妈妈

红春子149480561

<p class="ql-block"> 作者 王中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下妈妈家是临时知青屋的紧邻,她曾经做过我半年房东。第一次见她是五十三年前下放到乡的第二天。36岁的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妈,手牵大女儿美銮,抱着两岁的二子,来知青棚屋探望我们的生活起居。特别记得她那时候怀着第四胎二妹美兰,挺着大肚子、拖着沉沉的身子还养猪飼鸡操持家务,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形象清晰如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近一次见到乡下妈妈是2021年春节期间。腊月半一过,我照例规用微信给她汇过年零花钱,请她大儿子群子代转。和群子微聊时问候乡下妈妈的身体如何?群子说凶哩!凶哩是蚌蜒河边乡下人的土话,表示健康硬朗能干活。群子说他妈虎年就九十了,生活自理,平时一个人生活在老屋,还能下田割稻拔黄豆杆。对此我既舍不得,也高兴老人身体康泰,高寿颐年。新年初一发短信向乡下妈妈全家贺年,老人定要视频看看我这远在苏州的干儿子。群子帮她刷屏开视,她我屏中热聊,一老一小隔屏相望,望得喜泪盈眶,令人久久不忍离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下妈妈全家六口两个整劳力,家境不宽。自她二十岁上为正香二爷生下群子后,二爷就不叫她孙翠英,改喊群子妈妈,此名叫响全村舍。我也跟着人们一样叫她群子妈。同年同部队当兵的老战友顾宗群和我一样大,我俩在劳动中玩成了亲密无间的发小。发小之间经常在知青点,以及他家房前屋后的田野及河上互动。一来二去感情日深。有时临近飯口,群子的妈妈会主动留我吃飯。我每次进城探亲回乡,也会带点饼干糖果小心意,送给弟妹美鸾和二子宗来,以表对他家的感谢。下乡独立谋生初涉人世的我,懂得受人恩惠还人情,有来有往人缘好的道理。群子妈和正香二爷都说我懂人事是个仁义人,看得出她们喜欢我。俗说锅不热饼不靠,小狗不惹不上门,我也更喜欢去她家凑热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老房东乡下妈妈的家就在桥南侧,老屋仍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70年夏新的三间一厨知青屋落成。新屋三围砖砌,面北后山墙是土坯垒的。因建房时疏忽,土墙外立面未粘加草掀子保护,墙根也缺排水沟。随着雨季来临,连绵几天的滂沱大雨下个不停。一天夜里被水泡松墙基的北山墙,轰然向外倒塌,若是向里倒,我等非死即伤。幸免于难的知青在凄风苦雨中惊魂一夜,捱到天麻麻亮各奔山头。同组知青王海宝去了海山大叔家。我卷起舖盖逃难投奔群子妈妈家。群子妈热情满满的接受了我,说房倒屋塌不要回去了,和群子同住东房间吧,就当多养一个小伙了(小伙就是儿子)。群子爸正香二爷也说蹲这块吧,锅里多加碗水就有你吃的了。在她家住的时间累计半年,虽然短暂,她夫妇照料我生活起居缝补浆洗,一日三餐视同已出。她家来亲戚也让我上桌作陪,偶有点小鱼小虾螺丝豆腐从不忘留我一份。盛夏时新稻米还是田中秧,陈米很金贵,顾家舍的农民一日三餐都是大麦糁子杂粮和瓜菜。她变着法子在杂粮飯中插点白米饭给我吃,说城里人喉咙浅,咽不下粗糙的大麦粒。仅此一例足证我幸运的沐到乡下妈妈的春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们知青点老屋仍在,但也老成危房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有城里妈妈和养母四妈,下乡又新认一个房东群子妈。那年月下放知青生活很艰辛,但我幸福地享受到:亲妈血缘之爱,养母四妈领生之爱,房东大娘类母之爱,自认这是上天的眷顾。受群子妈呵护关怀,当年心中已默认她为乡下妈妈。这种情感在乡下双方从未说破,也没有公开认过干亲。正式认她为乡下干妈,是回城成家立业之后的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谁言寸草心,思报三春晖。1977年我退伍返城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建成一个幸福的家,很想反哺乡下的群子妈。为让她得到乡亲们的尊重,得到我妻女的孝敬。对来访的队干支书和妻子公开了这份亲情:我在顾家舍有个乡下好干妈。妻子夫唱妇随帮我报恩,对老人很热情,逢年节都催我备桂圆蜜栆香烟老酒,送节礼给乡下妈妈。我退休后远居江南,离乡下妈妈家路远了,妻子一进腊月就催我汇钱给乡下妈妈零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妻生养孩子时,乡下妈妈和美鸾大妹进城,带来老母鸡和鸡蛋月子礼。母女二人侍候妻做月子,洗尿布哄宝宝。摇船送她们进城的群子爸看船睡在城西太平桥洞下,一家人帮忙好几天才回乡。我们的宝宝小燕子后来也一直叫她乡下奶奶,愿意和老人同睡一张床。我们时不时也带老人进城住住,她过意不去总会回礼。春送鸡蛋鸭蛋,夏送小公鸡,秋冬送新米是常态。最有趣的是那年她雇拖拉机进城送新米,手扶突突开到机关大门,门卫不让进。她大喊中和啊!我来送新米给你呀!全机关同事引为一时笑谈。时价大米不贵,才几角钱一斤,但老人的心意价值连城。留下乡下妈妈小住几日,30块钱另加一包红塔山打赏给驾驶员回程。老人觉得很有面子,对本村驾驶员说:我家中和还跟在乡下一样仁义,叫你送米进城没白过(亏待)你吧,以后要随叫随送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晃离乡整整五十多年了,眷念蚌蜒河边乡下妈妈的心情越老情越深,她在!第二故乡的乡根就在。2023年春上93岁的乡下妈妈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走到我再也够不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我从苏州赶到苏北的蚌蜒河边送了老人家一程。那天站在蚌蜒河岸望着河水依旧在静静的流,心想有生之年怀念乡下妈妈的乡思乡愁也会像这河清水静静的流淌不息。</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