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话栾树

庐山牯

　　秋天最美的风景是树，但如果有人要问秋天最美的树是什么，有的人说是枫树，有的人说是胡杨，有的人说是梧桐……而我发现栾树倒是秋的重要角色，因为它比枫树多姿，比胡杨艳丽，比梧桐多彩。

　　今年，我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栾树显得多了起来，使原本较为单调、黯淡的街道绿化，增添了不少明丽、多变的色调。我居住的小区里，栾树也陡增了不少丰富的色彩。我对栾树是比较陌生的，因为它近几年才在我们的城市和园区进行绿化种植。刚开始我并不认识这是什么树？查阅资料以后才知道栾树还是有故事的。

　　我国是栾树的故乡，树高可达15m，胸径最大可达1米。树冠近圆球形，树皮灰褐色，叶片表面深绿色，叶背有时沿脉有毛。6～7月开花，花小，金黄色，大型圆锥花序，着生在枝条的顶端；栾树开花，似乎是一夜间的事。当秋风乍起，热浪消退之时，那些如伞盖般庇荫着大地的栾树，忽然就冒出了橘黄的花朵。栾树花一开，便缀满了整个枝头，一蓬蓬、一簇簇，开得热闹、张扬，满树黄金；看得人心里亮堂、舒畅，如沐甘霖。8～9月果熟，果实为蒴果，中空，外面有像纸一样的三片果皮包裹着，每片果皮三角形，整个果实像小灯笼一样，一串串的圆锥形灯笼果挂满树冠。红色的蒴果像极了灯笼，于是很多人又把栾树称为“灯笼树”。国庆前后栾树硕果如一串串小灯笼挂在枝头，颜色红艳，故又得名“国庆花”。在我国，栾树常见的品种有北栾、黄山栾、复羽叶栾树和台湾栾树四种，对于我们普通民众来说，也没必要进行区分，因为他们的景观效果一样的出众！

　　栾树一年能占十月景，春季观叶、夏季观花，秋冬观果。春季，它枝叶繁茂秀丽，片片新叶嫩红可爱；夏季树叶渐绿，葱郁深沉，让人们头顶一片清凉；初秋黄花满树，金碧辉煌；深秋时芳华落尽，便有蒴果挂满枝头，如盏盏灯笼，斑斓耀眼，绚丽多彩。即使到了冬天，万物萧条，栾树稠密的叶子也已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果实虽然也枯了，可依然不落，就那么挂在树梢，以一种坚韧、孤绝的姿态，直面凛冽寒风、漫天飞雪。

　　我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栾树很早就被国人发现和记载了。先秦时期的《山海经》对栾树有一段神彩之笔：“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这话意思是说，大禹在云雨山看见的栾树，生在红石头上。那么，我们由此可以想象：在茫茫的洪荒大地，云雨迷蒙的红石上，生长着绿树，绿树上挂着红灯笼，反过来又把红石和大山照映得更加璀璨

　　据3000多年前的《周礼》云：“天子树松，诸侯柏，大夫栾，士杨。”春秋《含文嘉》对这句话作出了注解，曰：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这话意思是说，从皇帝到普通老百姓的墓葬，按周礼共分为五等，其墓地上可分别栽种不同的树以彰显身份。这当中，士大夫坟头栽植的是栾树，因此，后世人也把栾树称为“大夫树”。

　　据北宋时期的大科学家沈括所著《梦溪笔谈》中所记，汉朝时国人便已庭植栾树了。山东烟台山有一株620多岁的明代栾树，至今生长旺盛，树高10米，干径达2米。古栾树虽然历尽沧桑600 多年，如今却依然枝繁叶茂，昂然屹立在烟台山上。虽然几经战火及天灾，它都像一位不屈不挠的英雄，顽强地生存下来，成为烟台山林木之祖。而关于此栾树，还有一段流传甚广的传说。公元1398 年（明洪武三十一年），明王朝在海岸线南侧设奇山守御千户所，并在临海小山筑烽火台，遇到敌情，夜则举火，昼则升烟。因为烟台山建有军事设施，常年驻有军队把守。当时烟台山守军中，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南方士兵，家在长江中上游地区。因他年纪较小，且远离父母，思乡思家心切，常常面对蓝天白云，热泪滚滚。这事儿被一只迁徙的小鸟看见，感动之下，便在第二年春天从那士兵家乡衔来一颗栾树种子，放在烟台山兵营不远处的石丛泥土中。多日之后，小栾树破土而出，很快长成小树苗。南方籍小士兵见后惊喜不已，天天给它培土浇水，伴着它一起成长。每当站在它跟前，就如同见到家里亲人，因此这树又被叫做“思乡树”。

　　在北京西山卧佛寺内，现在还有几十棵近300年的栾树，至今枝叶繁茂，生机勃勃。据说乾隆皇帝十分喜爱和欣赏满树金黄色的栾树花，金黄色在国人的文化中为最尊贵之色，为皇宫建筑和皇帝服饰专用之色。又因为栾树开花期长，接连不断，象征着江山长盛不衰、欣欣向荣，栾树很得乾隆喜爱。为此他下令在他常去祭拜的北京西山卧佛寺（当时叫“十方普觉寺”）及周边大栽栾树。

　　据考证，日本和韩国原无栾树分布。日本的栾树可能是鉴真高僧于公元753年第6次东渡日本时带去的种子繁育出来的后代，首先在奈良和京都的寺庙中种植，后逐渐引种到日本全国许多地方。韩国和朝鲜半岛的栾树也很有可能是随佛教而传入的，是由东晋时期 (317-420年) 的高僧传教时所带去的。当时普遍用黑色光亮而坚硬的栾树种子作佛珠，供僧人吃斋念佛之用。

　　根据美国哈佛大学植物学家道斯曼（Michael S. Dosmann）研究，栾树很早就引起了西方植物学家和园艺学家的极大兴趣和关注。1747年，法国传教士汤执中将在北京采集的栾树种子寄到巴黎和俄罗斯，随后北京栾树就在欧洲落地生根、长大开花。欧洲人十分喜爱这种从遥远的东方来的美丽树种，栾树因而很快就被引种到英国、德国、西班牙等国家。1809年，美国植物学家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收到了法国贵妇泰塞（Madame de Tessé）从中国寄给他的栾树种子，他随后用这些种子育苗、移栽，从此，栾树就风靡美国和加拿大，被广泛栽植在公园和城市中，深受人们的喜爱。

　　栾树浑身都是宝：叶含鞣质，可提制拷胶；栾树叶汁具有很强的抗菌作用；栾树嫩叶可作菜肴，俗称“树头菜”；栾树叶虽然呈绿色，但与白布一起煮染后却呈现为黑色，俗称“乌叶子树”，因此，可作黑色染料，古时，南方老百姓用其染布；栾树木材材质细腻，色白，是作高档家具的上乘木材；栾树花入药，秦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中记载，栾树花“主目痛，泪出伤眦，消目肿”；栾树花是虫媒花，花多量大，是良好的蜜源植物；栾树种子富含油脂（含油量达38.6％），其油的营养价值高、稳定性好，可作为食品加工业的原料。栾树还有许多药用价值等待我们去研究和开发，造福人类。

　　栾树不但花和果婀娜多姿、美丽好看，而且具有高尚的风格。虽然从6月初芒种节气开始，温度和光照等条件很适合它们开花，但它们却礼礼相让，风度翩翩，并不争先恐后地争着展示自己的美丽，而是互相谦让。于是，有的植株花开得早，有些开得晚，即使是同一行栾树，不同植株的开花时间也不一样。你看，这株栾树开完花已结果满树了，那一株才开始开花，你方唱罢我登场，因而在整个夏天可以看到栾树开花源源不断，美景常现。栾树的这种风格值得我们学习。

　　清朝诗人黄肇敏曾对栾树做过生动的描述：“枝头色艳嫩于霞，树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谛观疑断释，始知非叶亦非花。”让我们在美丽的秋天里，去欣赏丰富多彩的栾树吧！

（张家鉴 图文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