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水不曾平

卢军

长津湖水不曾平

电影（长津湖）观后感

为了庆祝国庆佳节，老卢于10月1日当天观看了电影（长津湖）。这部长达3小时的主旋律战争大片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兰晓龙编剧，陈凯歌、徐克、林超贤联合导演，吴京、易烊千玺、朱亚文、李晨、胡军等主演。耗资13亿人民币大洋，动用群众演员70000人次，幕后演职人员12000人。光是核酸检测就花费了数百万人民币大洋。这等的规模层次，当然值得超级电影发烧友和军事历史迷、曾经的三道独行侠老卢写下一篇影评。

在写下影评之前，我们还是要回忆一下那段血与火的往事。长津湖战役，军史上称之为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1950年1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15万人秘密潜赴朝鲜东北部的盖马高原长津湖一带设伏，准备消灭美军第十军属下的陆战一师和陆军第七师。重点攻击大名鼎鼎的美军王牌军陆战一师。经过超出人类生存极限的艰苦战斗，志愿军全歼美七师的北极熊团（第三十一团级战斗队），重创陆战一师。该师官兵18000人，战斗伤亡4400人，因冻伤的非战斗减员7300人，合计损失11700人。基本打废了。美第十军部队从长津湖地区南逃至咸兴港，登船撤退。我志愿军把战线从鸭绿江边推进到朝鲜战争的起始点：三八线。收复了大片朝鲜国土。因为当时中美国力的悬殊，侵朝美军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加上九兵团身着南方冬装仓促入朝，碰上朝鲜盖马高原50年一遇的寒流，最低气温达到摄氏零下40度，在此次长津湖战役中亦蒙受重大损失。冻死冻伤人数达到32000余人，超过战斗伤亡人数。据当时九兵团27军某营教导员迟浩田（88上将、曾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回忆，他是全营700余人唯一没有冻伤的人。

（长津湖）这部电影就是以长津湖战役为背景展开的。现代电影完全是一个繁复浩大的系统工程，单个导演已经难以胜任了，联合导演成为时下的最佳组合。整部电影依旧秉承了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以个人的微观视角为主线叙事，战略层面的宏观角度为支线，按时间节点展开了故事。整个剧情分为上下两段。上段是文戏，下段是武戏。

开场的场景极美，主角伍千里（吴京饰）抱着胞兄的骨灰盒回到家乡湖州，夕阳辉映，湖水泛波，鸬鹚傍舟，好一幅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水墨画风情。一家人议论着种好新分的良田、盖起亮堂堂的新居。让人们感叹和平的温馨美好。为了和平的温馨美好，中国人民不得不对联军日益逼近鸭绿江边并对我国边境城市丹东狂轰滥炸做出历史性的决策。正如毛泽东主席在影片里斩钉截铁地宣告：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是文戏立起的第一个亮点：为什么要打这一仗。接着志愿军出发的列车上，很多谐趣嬉闹的场面，实际上是润物细无声地解读人民解放军的军魂所在。比如点名册的编号，就是一段革命传统的教育，穿插七连许多战士牺牲在孟良崮，南麻，陈官庄，上海等地（都是解放战争中的著名战场），但一代又一代的新战士又前仆后继地加入这个团队，有慈祥的雷爹排长（胡军饰），有面善心细的梅生指导员（朱亚文饰），有勇猛无畏的伍千里连长（吴京饰），还有性格开朗的余从戎排长（李晨饰），新兵蛋子伍万里（易烊千玺饰）在大声喊出自己的第667号连队编号时，完成了一次精神飞跃，逐渐明白了成为解放军一员的光荣和担当。尤其是在闷罐车上打开车门见到连绵无尽的万里长城，晨光初放，云雾缭绕。立马让观影者想起“江山如此多娇”的宏伟场景，同时又由然升起“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迈气概。这一层面文戏立起了第二个亮点：每一个战士都懂得为谁而战。万里长城这一段画面让人拍案叫绝。这是陈凯歌导演的手笔，也只有他才能拍出这美轮美奂的画面。三位导演有分工，港导拍武戏，陈导拍文戏。个人觉得陈导的文戏还是影坛一绝，他的（黄土地），（霸王别姬），（和你在一起），（我和我的祖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至于商业大片（无极），（妖猫传），（道士下山）等，真让人无语。

武戏部分拍摄了两场战斗。一场是穿插七连向长津湖行进时的一场无名遭遇战（严格来说是一次虚拟的战斗）。一场是穿插七连参加的新兴里歼灭美军北极熊团的战斗。电影毕竟是一门表现艺术，不可能写实地回放军史。因为长津湖战役有多场激烈战斗，很多战斗的规模都超越了新兴里战斗。作为一个基层连队不可能每次战斗都能参加，这里淡化了穿插七连的所属团队，只是志愿军某个战斗单位的象征，导演巧妙地进行了艺术处理。两场战斗性质不同，一场是遭遇战，一场是攻坚战。所以战斗场面各有所长。遭遇战事发突然，以个人或小组的战斗场面进行渲染。比较出彩的是我军万国造捷克式轻机枪与美军M2式勃朗宁重机枪的远距离对决，最后神枪手完胜。近距离是与美军的贴身肉搏，双方的刺刀和匕首搅成一团，新兵蛋子伍万里被搞蒙了，不知道该向谁下手。另外上海兵梅生自学外语也派上了用场，用外语口令蒙骗了美军回头观望，我军的英制斯登冲锋枪立马从正面突突了美军。伍万里也学会了甩空爆手榴弹，有了第一次的战斗经验和歼敌成果。最后志愿军成功炸毁了美军无线通信塔。第二场是攻坚战，有了许多大规模攻防战的场面。多次展现了人海式的冲锋。这里许多军迷会有很多疑惑，说好的101三三制、四组一队战术跑哪去了？以老卢的看法，三三制和四组一队等战术当时在四野部队运用的比较多。三野的部队用何种攻坚战术依各部队的实战经验进行实施。在我军装备低劣简陋时期，人海战术在对国民党军战斗时是经常使用的。在志愿军老兵回忆录和军史战例里，长津湖战斗中整连整排的人海冲锋是经常实施的。无他，第一是还没有与美军交手的战斗经验；第二在美军猛烈的火力打击里，无法用不对等的劣势装备去和敌军抗衡。只有用无畏精神和冲锋速度去赢得胜利机会。在第二场战斗中，还多次展现了志愿军攻打美军坦克的场景。这也是新兴里攻坚战真实场面的回现。影片的结尾有点仓促。打进敌人团部、击毙北极熊团的麦克莱恩团长后，战斗就胜利结束了（事实上，麦克莱恩团长11月27日在志愿军攻击中受重伤，北极熊团大部是在南撤途中被歼，直到12月1日才全部被歼）。于是史密斯少将师长率部开始了总退却。有点虎头蛇尾不够尽兴的感觉。当然我们还得拿电影只是艺术而不是军史的说法来圆场。这样的话，不排除（长津湖）会出续集的可能。

有几个场面处理需要特别推荐。在攻打北极熊团的团部时，伍千里（吴京饰）把该团团长麦克莱恩击伤时，弟弟伍万里冲进来举枪欲把麦克莱恩击毙，完成杀敌20人争当英雄的指标。但被哥哥拦了下来。哥哥告诫弟弟，有些枪必须开，有些枪不能开。哥哥知道，对于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敌军俘虏，不能滥开杀戒。这一言行立马让（长津湖）的格局以及志愿军作为中华民族仁义之师的形象在观众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对比之前导演刻意设下的一个伏笔，美军飞行员为求刺激，打赌扫射我军阵亡战士尸体，前后呼应。揭示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何能取得长津湖战役以及抗美援朝战争伟大胜利的根源。还有雷爹牺牲的场面也特别接地气。美军飞机的炸弹炸得雷爹遍体鳞伤，满嘴冒着血沫喃喃自语：我疼，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此时响起雷爹家乡的沂蒙山小调，让人热泪盈眶、不能自己。往日的电影里英雄临终时口出豪言壮语，念念不忘交党费，变成了一种概念化公式化。真的很难打动观众。其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征战万里就是为了家乡更美好，“我们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他们不再打仗（梅生）”。朴实的雷爹不愿死在异国他乡，希望和战友们一起回到家乡，哪怕是一抔骨灰。这动情的心理刻画让影片再次出彩。国家退役军人事务部的李向东司长看了这段场景感慨万千：我曾在2019年去过朝鲜的长津湖，看到志愿军的墓地孤单地矗立在那里，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悲凉感。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在看电影是看到牺牲的志愿军战士说“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时，一瞬间就被击中了。如今国运盛世，我国和当年的交战方韩国合作，至今已有8批825位的志愿军遗骸送回国内。祖国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那些埋葬在异国他乡的英雄儿女。

作为资深影迷和军迷，老卢从来不忘关注电影的细节。这个真能看出导演的用心和影片的档次。我们来看一下中南海会议室的细节，毛主席身边有土黄色的香烟罐，包装纸印着STATE EXPRESS英文字母。这是大名鼎鼎的英美烟草公司1940年代出品的555牌筒装香烟，皆因当时我国还没有自己的烟草工业，所以领袖抽的是外国烟。还有一个小凸起的特制烟灰缸，火柴盒打开一半就可以套在上面，便于拿出火柴直接在烟灰缸上划火点烟。这也是那个年代独有的产物。还出现了毛主席直接用抽剩的烟头点燃下一根香烟的特写，这是领袖特有的抽烟习惯。没说的，妥妥的加分。志愿军出国时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帽徽和布胸章取下来集体收藏。因为当时是秘密入朝，不能打草惊蛇，过早暴露我军战略意图。而志愿军布胸章是在1952年以后才逐渐配发志愿军的，我在早期影评（金刚川）有过说明。但是还是有不小的疏忽。九兵团入朝时的军装是1950式军服，干部和战士均佩带大檐式军帽，当时的部队为了抵御朝鲜的严寒，无奈把毛巾或围巾包住头再戴大檐帽。这在战史和老兵回忆录里明确记录过。而电影里九兵团官兵佩戴的还是解放帽。此处有瑕疵。老兵雷爹用子弹壳制作的旱烟杆特别有创意，平时抽烟丝（那时普通人的消费），战时当指挥本炮排作战的哨子，前进后退哨子声声。一个有特色的老兵形象跃然而生。当然要加分。至于九兵团在东线作战，如何能与数百公里远的西线志愿军总部的毛岸英能接上头也是许多军迷质疑的事情。鉴于九兵团27军曾短暂地由西线入朝，后又回国，乘火车转到东线再次出国。所以第一次由西线出国时，可以合理展开艺术想象，派出小分队护送电台到志司总部与毛岸英对接的可能性是存在。分数不加不减。

顺便提一笔，在歼灭北极熊团的新兴里之战中，我军攻击部队是九兵团27军，时任军长是老红军彭德清。就是在他的正确指挥下，我志愿军克服了人类生存极限。以大无畏的顽强战斗精神，取得了我军在抗美援朝唯一歼灭美军成建制团级战斗单位的伟大胜利。回国后彭德清担任东海舰队副司令，指挥海军战斗英雄张逸民的鱼雷快艇大队在东海多次打击国民党海军，取得光辉的战绩。张逸民回忆录里非常敬重怀念这位老领导。而老英雄张逸民的女儿帆姐也是四野军人的后代子弟，和我是好朋友。看过这部影片，串起了我的思念，从心底对张逸民彭德清以及志愿军千千万万的英雄们由衷崇敬。京剧国粹【单刀会】里，关云长有过这样的唱词：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抚今追昔，遥忆长津湖水，流淌着多少中华儿女的英雄血！我们世世代代都不能忘记！感谢陈凯歌徐克林超贤导演和吴京易烊千玺等演员，他们对抗美援朝英雄的崇拜和全身心的辛勤付出，让我们重温和缅怀七十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血火拼杀和英雄群像。同时也竖立起中国主旋律战争电影的一座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