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六）

漫步者

　　小说讲述了一个农家穷小子是如何通过逆袭成功走上司法岗位，又如何通过斗智斗勇处理好一个个司法纠纷，以及他与三个女人间情感纠葛的爱情故事。

第三章 进 城 第四节 伤心的诉讼案 春光明媚,野外油菜花阵阵飘香,蜜蜂穿梭于桃花中间,洁白的梨花也在微风的吹拂下尽情地怒放。
我迎着朝阳,怀着愉悦的心情来到办公室。一居民状告辖区居委会,传票下达居委会,居委会主任把传票拿到天河镇政府,要求镇里支持,镇党委书记给我打电话:“田土,快到我办公室来！“
书记见我到来,忙给我搬个凳子:“田土你先坐下。“然后拿出传票给我看,很坦率地跟我说:“你是镇司法部门的负责人,就是我们依法行政的保障,现在居委会被人推上公堂,应诉必须你去“
我接过案件才知道,这是一起长达二十多年的房产纠纷的案件,我进城才几天,这么大的历史案件交给我,这不是把我推到火上烤吗?我只有硬着头皮接下了这起马拉松式的民事诉讼案件。
当年金蹈家房子被城关小学占用了,为了体现对金蹄家的补偿,上面责令居委会把私改的房子补两间给金家。曹家大院西有三间草房,因长期失修而显得破烂不堪,居委会对几间房子进行了修缮,让金寒家搬进去,金家在此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改革开放后《民法通则》颁发并实施。重新恢复私有财产,全家到处问策,最终决定通过诉论,要回曹家这三间老宅。
曹家认真地把金家送上了被告席。
由于历经时间太长,法院把此案搁置了半年,后在曹家再三追讼下,法院迫于程序,一审判决曹家胜诉。金家辩称自家的房子是被学校占用了,后调换给她家的,以此为由,提起上诉。法院以曹家所诉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发回重审。
曹家不服,又重整旗鼓,追加城关小学为被告。一审庭审中,学校推说金家房子是学校花800元买曹家的,钱给了当时的居委会主任。因此,一审法院判决金家退房。城关小学买房给金家证据不足,应该承担赔偿的连带责任。

金家不服提起上诉。我是学校的诉讼代理人,在二审法庭上,我提出此房金家实际已住二十三年了,已经超过诉论时效。二审法院采纳了我的代理意见,不久下了裁定:以超过诉效的理由结束了这起历经三年、四个轮回的诉讼。
这个案子虽然暂时被"盖棺“,但我断定曹家肯定要重新提起诉讼。
这天,在城关居委会后院里三四班喇叭搭台对吹,哀乐齐鸣,小巷里挤满了奔丧的人,我觉得死者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第二天早晨,满大街都是送葬的人,我打听死者是谁。有人告诉我,这是城关居委会的老主任,这个人是人们公认的大善人,是人民真正的公仆,他真正为民办实事不计私利,辖区居民不管哪家有难他都从自已口袋里掏钱去接济,好人啊！
老主任死了,金曹二家的案子与他有绝对的关系,他这一死这场官司可能要重新开始。
果不出所料,老主任死了刚刚三周,诉讼的风波重新开始了。居委会和学校重要的证据锁链断了,永远没有证人能证明这个历史事实。各种可以证明事实真相的有效证据都没有,聪明的曹家又通过法院精心运作,把诉颂时效变成合法化。
　　曹家再次提起诉讼,一个星期后又开始启动了这起案件的诉论程序。原告诉称,曹家没有得到学校和居委会的一分钱,金家属于非法占有。
　　这次曹家进行诉讼,稳操胜券,志在必得。原因是老居委会主任已故,文字资料居委会一无所有,所有知情人都相继离开人世,金家无法找到有效证据来推翻更家的诉讼请求。因此,一审庭审中,金家.学校都处于劣势。
　　法院根据金家的申请,居委会被立为有利害关系的第三人参加诉颂。
　　一审法院第二次开庭又启动了,我受镇政府的指派又变成了居委会的诉颂代理人。在这轮的庭审辩论中,我的核心辩词是:当年老居委会主任已故,无法佐证出资买房的事实,并且无法确定老主任是否拿这笔钱。所有居委会的人员都是新上任的,摸不清那段历史事实。
　　法院采纳了我的辩论意见,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去掉了居委会的责任。
　　一审判决:学校败诉,学校应该退房给曹家。
　　当时学校的人权.财权都隶属地方政府,所以学校又去找镇里。
　　学校新任校长是个女同志,她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但看上去像个三十出头的小少妇,说话特别利落,语锋强硬,原则性很强,她找到镇里书记强烈要求镇里出面,实行行政干预。

　　书记说:“法院审判不受行政干预,主要看法院有没有公正审判,公正执法。这起案件是田土代理办的,他清楚。这事把田土请来商量商量,看他有没有好的办法“

女校长一见到我,毫不客气地埋怨道:“开庭的时候就是你提出的学校拿出八百元钱买房调换证据不足的,你到底为哪头的?“

我笑着说:“校长息怒,我作为代理人,应该依法为委托人主张权利,我接受镇领导的委托,应该为居委会全力服务,最大限度地维护居委会的合法权益。"

“好!学校的官司就交给你了!“

书记笑着说:“你俩别争了。田土,这学校也是我们的下辖单位,你必须二审要给学校代理,推不掉学校的责任,这个官司等于没嬴。“

“那居委会怎么办?“

书记很认真地说:“也是你代理!两个单位都是我们的孩子,都不能败诉,否则看我怎么整治你!“

我走出办公室心情特别沉重,领导说话的方法不太温柔,但我知道,这是领导对我的重托。怎样打好这场官司我忧心忡忡,但我坚信,事实应该能恢复原貌。我揣着一颗正义之心和忠于事实,忠于法律的态度,认真地调查这起案件的历史原貌,收集有利的可用证据。

早晨,我骑着自行车提前去上班,一辆黑色轿车直对我撞来,我本能地弃车倒在南面的路崖上,裤子被蹭个大口子,胳膊也被刮了一个血口子。

开车的是个光头,戴副墨镜,他下车不等我说话,便像机关枪一样满口喷粪,不是道歉,而是骂骂咧咧地说:“你找死也应该选个好日子,你不是律师吗?你有种!天天去整黑材料,不信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且留你一命,让你长个记性,有种的我们法庭上见！“说罢便钻进驾驶室。我忙到路边店里打电话报警,突然,车飞快地开走了,瞬间就甩开了人们的视线,并且是没有牌照的车,那岗亭警察都没上班,路边也没有监控。

我扶起自行车压了压惊,清楚这是一起蓄谋的恐吓案件。但时间、工具,陌生人都卡在点上,并且旁边也没有证人,想破案难上难,万一破了案又没造成后果,也怎么不了他。这就告诉我,手里的案子再办下去就要你命。

我回家换衣服,妻子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把发生的一切说给她听,她吓得央求道:“田土呀!别再打这官司了,让我们过点安稳日子吧！“

“我相信邪不压正,乌云不能遮住太阳!你不让我活得像个男人吗?男人为自己的事业死而无憾!“妻子听我态度坚决,不再往下说了。

通过深思熟虑,我在天河县教育局的档案里找到了1962年教委拨给城关小学的800元单据和小学的申请报告,又在小学的档案堆里找到了老居委会主任的领条,条据上写得清清楚楚:

今领到无厘头小学修房款800元整，用于修房。

城关居委会：XXX

1962年4月10日

其他有效证据无法收集,上述条据未经鉴定。二审判决金寒败诉,学校的责任又被推掉。

金寒来到家里,痛哭不止。不久法院拿着生效的判决书,到金家下强制执行通知书,金家拒不签收法律文书,所以,公告贴满了金寒家的门上和所有的外墙。金寒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瘦弱的身体,一阵风就能吹倒。自已三间房子换了三间破草房,多年来,一下雨里外都漏。天晴了,外面不下里面还滴着水;现在又遇到官司,长达八年马拉松式的诉讼,弄得身心憔悴,弱不禁风。就在这节骨眼上,丈夫一病不起,不久去世,执行问题暂时搁置。

第二年春天官司刚开始,曹家老母也被这场官司拖得奔往瑶池。

曹家前赴后继,接过诉论的接力棒。两个月过后,曹家又向法院递交了申请强制执行申请书,曹家主动进攻了,这场官司又重新拉开序幕。法院又来下执行通知书了,金寒想起丈夫的死亡,自己面临着这样的处境,跑到药店里买了一瓶安眠药,闷不作声地回到家,反锁上门,放声大哭,邻居都慌得拼命砸门,她死也不开,为了捍卫自己唯一的祖业,准备一次把药吞下,在这五三间房里一死了之。

可她的儿媳妇了解她,激道:“活到几十岁却活浑蛋了?丢人现眼!你死了又能怎样,谁在意你的死活?你若死了,曹家拍手称快,不如再找高人,看看官司能不能再打,我不相信没有天！“

金寒听了儿媳妇的话,就像得到神灵的点化,她停止了哭声,没二十分钟后门开了,她捧着药踉踉跄跄地走到我家,特别伤心地说:“田土律师,你要不问我的事,我就吞药自尽了。”

我忙拿下她的药,解释她家的案情:“金寒大娘,我不是律师,我是法律工作者,你家这案子已经进人执行程序,现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申请再审,也就是所谓的申诉,“

“你就是有良心、有本事的好律师,我相信你,哪怕有一线希望,你也要为我打最后一场官司。“

我说:“金大娘,这条路想走通难度太大了,在申诉期间仍然不停止执行,申诉成功才能有执行回转的余地,你要做好有当无的思想准备。“

金寒扑通跪下,“既然有路,你必须要帮我走,哪怕是鬼门关,你也要带我闯一闯,这个忙你必须帮,你要不帮我,我就长路不起,要不我就去阴间见我死去的丈夫！“她痛哭流涕不愿起来。

我忙跪下,把她搀扶起来,并表示帮她这个忙,结果如何,能不能峰回路转,我不敢保证。

她说:“田土呀!这个案子你最熟,路走尽了,我死也瞑目了！“

我肩扛天平,带着神圣的使命,把她所收藏的相关资料拿来,专心细致地通看一遍,觉得申诉理由充足,便随即给她写了份申诉状。第二天金寒要求带她到高院交申诉状,我看她病得那样,不敢带她去,别人去她又不放心,我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怕她死在申诉的路上。她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让她几个儿子来,在她写的保证书上签字,自己也签字按了手印,大意是如果母亲金寒死在路上,与田土律师无关。

金寒的决心太大了,她打着吊针,让医生护士送到了天河省高院。申诉状刚交到法官手中,负责再审的法官看一遍申诉状和相关材料,拍案而起:“这案子怎么能这样判呢？“随即拿出意见,交给高院院长复审。院长审罢,装一封缄件,并封存好让我交给中院。到了中院,拆开一看,是一份裁定。

裁定的具体内容是: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发回重审。这已经成定局的案件,对于曹家来说是煮熟的鸭子又被弄飞了。

案子又回到原点。曹家对我恨之人骨,便到处造谣中伤,说我和某某某有关系。

一个晚上,外边下着小雨,我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穿一身黑衣服,个头一米八以上,年龄二十四五岁,满头黄发,脸长一块疤痕,看上去特别吓人,他不说话,直接走到我跟前,不分青红皂白,趁我不备,劈脸就是一拳,打过就跑。我愤怒地拿两个空酒瓶,追出家门,满街都是泥水,但我奋不顾身地把他追到一个死胡同里,他原形毕露,从怀里掏出刀。我猛地扑上去夺下他的刀,他赶忙转到我身后,我转身就砸,他乘机窜出了胡同消失在雨雾之中。

我被激怒了,回家后左思右想,到底是谁在下黑手。有人让我报案,有人让我调查,我全没有这样做,我清楚,我在城里没有仇家。我决心对所卷进去的这场官司负责,一定要主张正义,我相信,正气一定能压倒邪气!我在明处,邪气在暗处,这个官司我非打到底不可,这次的暗算更增强了自己对这起案件的责任感和必胜的信心。

曹家又开始起诉了,被告仍然是学校居委会,金寒,这次我下决心彻底搞清这起案件的真相。我把这起案件的卷宗重新统览一遍,这才找出彻底让曹家败诉的关键地方。

原来曹家大院是弟兄三人,在家打官司的是曹家老大,老二在山东铁路局,这三间房子原来是曹家老二的,只有搞清楚曹家老二的具体工作和生活的情况,才能摸清这处房产历史的本来面目。

大年初六,我和学校的校长牺牲了假期,去调查曹家老二真实的历史档案。这位出色的副校长长得比我年轻漂亮,两只大眼,双眼皮,她比我大几岁,可是她总称我为哥,因为我长得自来熟,头发掉落得早,虽然三十多岁,但我称自己五十岁别人都相信。这位校长虽然年轻,但正义感特别强。她说:“如果真是曹家的房子,我们没有话说,曹家硬赖这房子,官司打到猴年马月,我都陪着,直把事实弄清楚为止,弄不清楚事实真相决不罢休,你是代理人,我们学校和居委会都听你的。”

我到了火车站来个随意小吃便草草奔上站台。上车前还是太阳当头照,校长打趣地说:“这太阳都能照出油来,你带这么厚的大衣干什么?走路抱着它你不嫌累吗?“我笑着说:“妻子临出门的时候交代,北方冷,让我穿上大衣,她还俏皮地说:

“出门时是男人的天,老婆就该丢一边。

路边的野花顺便采,千万别撞刀枪尖。“

“既然老婆让你采野花,你就应该搞俏一点,我建议你把大衣丢下。“在笑声中我真把大衣放在车站亲戚的办公室里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点儿不假,上车不久,天上纷纷扬扬地下了大雪,等我们到济南的时候,房檐上长着触地的冰锥,大雪下得齐腰深。校长要给我钱买衣服,我拒绝了,我说,那是公款不能乱花。为了取暖我俩一人下一碗热面,我在面里放了半碗辣椒,一会儿工夫吃出一身汗来。我打趣地说:

“雪大冰蹈气温低,半碗辣椒换件衣。

吃苦耐寒都不怕,唯恐档案查不齐。“

　　第二天我们拿出公函,找到山东铁路局,向管理档案人员说明来意,要调查曹家老二的档案资料。办公室领导很谦和地接待了我们,并让办事员通知保管档案工作的人员把曹家老二的档案找出来,让我们查找所需的资料。拿到资料,没翻几页,我一眼看出,曹家老二履历写得特别清楚,家里原有曹家大院分得三间草房,已于1962年私改了,后居委会主任又把这几间房屋调换给金寒…...

我把材料复印后装好,那心情不知有多高兴,校长看我高兴,刚走出办公室就拽一下我衣襟,悄声地说:“管去采野花了。我打趣地说:“人都冻僵了,这雪地里哪来的花呀?我和校长正在说笑,雪地里来了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我和校长赶忙打辆出租车返回,

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拿着铁锨对准车头劈了下来,开车的是个老司机,他一打方向盘,猛踩油门才逃离济南。

最后一轮的诉讼开始了,曹家把居委会,学校和金家再次推上被告席。法院根据原、被告双方的证词、证言,公开开庭审理了这起长达十年的房产诉讼案,最后法院根据审理结果,判决如下:

原、被告双方争议的标的物是曹家老二父亲在分家时分的,在抗战时期,曹家老二父亲在湖北干铁路工,后被留下当铁路工人,解放初期,曹家分家虽然曹家老二不在老家,但也给他分三间房子。1956年国家搞土改,这三间房子因无人居住而被政府私改,私改后此房也没有人具体管理,房子仍由曹家代管。1962年因城关学校扩建,把金寒的房屋收掉变成了学生的教室。为了让金家有房住,才把曹家老二这三间房屋修复后,让金家

住进去,形成合理调换。

曹家老二家在济南铁路局分房时,铁路局的干部来调查过,如果曹家老二家有房子,单位是不给分房的,当时曹家老二家根据家庭的人口,分的三间瓦房,这一事实在调取的当年调查材料中写得清清楚楚,并附有曹家老二家当时分得瓦房的图片,故判决曹家败诉。

案情很快真相大白了,但我和曹家结下了深深的结,我却因为这场官司出了名。我虽然是司法所负责人,但在代理案件时的身份明明是法律工作者,外人却把我吹成大名鼎鼎的田律师,天河镇里的所有疑难杂症都推到我的头上。我变成全镇处理复杂纠纷的“万精油“,终日为工作忙碌,无一刻安宁之时,虽然身体累,但心情特别舒畅。

结束了这起复杂而伤心的诉讼案,还没喘气,又一起大的纠纷案件发生了。

第五节 曲折的调解情

　　淫为万恶首,和为百事先;
　　为让邻里睦,泪调苦也甜。

　　我提着半旧公文包,两只脚踏踏实实地走在家乡的小路上,眼望着静静的天河湖,沐浴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光辉,心情特别舒畅。我正往农村去调解一起土地纠纷案件,顺便到老家去看看我的慈母。突然,我的电话铃响了:“田主任,我是镇党委办公室,书记指示,请你立即回来。“
　　接电后,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啥事能这样紧急呢？难道…...我仔细地思考着,猜测着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我慌忙地赶到书记办公室,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没等我说话,书记就笑着说:“田土啊,镇里出大事了,你必须慎重地解决好这件事。我考虑再三,给这件事画句号的人非你莫属。
　　“什么事能让书记你如此惊慌？“
　　“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我来把案情说给你听一听。“
　　我听罢书记简略的介绍,然后又通过调查询问,才弄清案件的基本情况,原来这起纠纷的案情是这样的:
　　前几年,上级要求居委会办“五小企业“,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把别人办的企业算在自己的名下,所以居委会给昌盛贸易公司注册担保栏里盖了一枚公章。公司属私营独资企业,自负盈亏,是独立法人,它和居委会没有任何经济关系,只是为了应付上面来检查,算是居委会的企业。居委会还对昌盛贸易公司千恩万谢,有了昌盛贸易公司,他们就有了“五小企业“这第一发展经济的硬指标,还能得到上级的表扬。两年后,昌盛贸易公司法人因资不抵债逃往河北,债主起诉昌盛贸易公司。立案后,法院根据法定程序,派去查封昌盛贸易公司,传唤法定代表人王东昌,可是昌盛贸易公司早已铁将军把门,王东昌又逃往东北。债主追诉担保人而把居委会推到被告席上,追究其担保责任。

居委会主任以没参与经营,公司与居委会没有一毛钱关系为由,坚决不愿承担责任,拒不接受法院的传票,她特别倔强,拒不出庭。她没有法律知识,只有一肚子怒火,逢人便说:“我们只是挂个假号,又不管经营,更不管他的账目,他开他的公司,他借谁的钱,居委会又不知道,为什么告居委会?他真拿棒槌当针用了呢!我看借钱的人想钱想疯了,他们互相弄出的债务纠纷凭什么来告我们居委会?这个庭我不开,这个诉我不应！”
一审判决,让居委会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居委会主任不服。理由还是那些:“那公司是自负盈亏、独立核算的私营企业,我居委会又没想他半文钱的好处,我们有什么连带责任?坚决不理他,法院也得讲理。“
　　担保栏里10万元注册资金是居委会盖的章,居委会不服法院一审判决,并且拒收法律文书。
　　当时有好心人指点女主任说:“为了维护居委会的合法权利,你们应该在法定的期限内提起上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居委会虽听了别人的建议,但拒不提供任何新的证据给法院,因此,天河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
　　居委会拿到终审判决后仍然不服,去法院专门理论此事,诉说冤枉。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法院走的是法定程序,哪管你居委会的诉说?最终的解释是,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法院只有维护法律的尊严。
　　居委会女主任委屈地痛哭流涕,到处诉苦诉冤,见人就哭,逢官就诉,倾吐居委会冤枉。法院真的要执行了,主任有些紧张了,她去找我问到底怎久办。我跟她解释说:“如今的法律制度仍不健全,在某些地方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你们账户上又没有钱,只有执行你们的商业办公楼。如果执行了,钱弄到法院手里,连一点弹性都没有了,不如你把楼卖了还他钱。我去协调,说服当事人,说不定还能少要一点,至少利息给你免掉,同时你的楼也能卖个好价钱,如果真的让法院强制执行了,楼的价格绝对不是你想的数目,还是自已卖楼合适。”
　　没过三天,法院真的要封存商业楼。无奈之下,主任要自己卖楼还钱,法院得于领导的情面答应了。
　　消息一公布,买楼的客户纷纷而至,属委会选定一家出价最高的客户,收了定金,然后搬家进行交付。
　　世事就像六月的天,瞬息万变,刚刚还是阳光明媚,转眼就来暴风骤雨。买楼购楼双方昨天还是四平八稳,今天房子无法交付了,真可谓:

人间世事测不全,倾刻之间有千变。
昨日千厦蔽碧日,今朝楼倾见青天。

为何变了?原因是中间杀出一条黑牛。售房款不能到位,法院执行要逮人,女主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找了好多领导为她解围都无济于事,最后她来找我。
这女主任个子不高,但长得匀称,两只凤眼眉目传情,本来一说话就笑,可她今天见到我,首先就是泪流满面,哭得泣不成声。
我劝慰道:“有事说事,哭有什么用?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看我 能不能帮你解决。
于是她擦了擦泪,轻声慢语地说:“我听你的话,把楼卖了,人家交了定金,可我们房子交不掉。邻居牛雄霸着不准我卖,要卖必须卖给他,他这个人一天到晚吃、拿、卡、要,谁能缠得过他呀?况且定金已交付,不守信用,买房的客户能放过居委会吗?这头官司没结,又出来一个告我们的,这不难死我了嘛!“
牛雄这个人很赖,他仗着在工商部门当个小头目,吃、拿、卡、要,五毒俱全,再加上他脸上长了一层癞皮,给人一种讨厌的感觉。听说一次在市场上见一个卖王八的,他伸手拿人家一个王八,啥话不说,就嬉皮笑脸地走了,人家问他要钱,他还口出狂言:“我吃王八从来不给钱,你来这里做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下次再这样跟我说话,这里的生意你不要做了“
卖王八的不知他是哪路神仙,真的不敢再要钱了。
“这事是真的吗？“我问。女主任点点头:“是真的。这算什么?他去年在牛瞎饭店吃饭,赊账一万八千多元,一文也没还。“接着她形象地叙述了一个饭店老板向牛雄讨债的经典故事：
牛雄在饭店吃饭从不付现,总是嘴一抹签单走人。去年,牛瞎饭店老板问他要账,他一拖再拖,老板气得到他办公室去要。牛雄大怒:“这办公室是要账的地方吗？“
老板眼不好使,晚上跌跌撞撞地摸到他家要账。他说:“公事干吗找到家里来,这是私宅,又不办公,家里欠你钱吗？“老板气得直跺脚。
一天,牛雄走在大街上,顶头碰到老板,老板又从包里捧出账本逼他还钱。他强词夺理地说:“大街上是要账的地方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做生意的人,要学着会来事呀！“
老板怨发冲冠:“牛雄,你欺人太甚!家里不能要,办公室不能要,这大街上又不来事,你告诉我,哪儿才是要你账的地方?天上,地下,丰都城还是阎王殿?呸!牛雄呀牛雄!你吃饭比爷大,签字像冬瓜,推磨不蒙脸,还装活王八!你真是个无赖孬熊!老子不要了！“
店老板在大街上把饭单撕成碎片撒在人群里。牛雄看账本被撕掉了,却还大言不惭地说:“笑话,阊王能少你小鬼的钱?不可理喻！“
女主任一口气说完牛雄赖账的故事,把我笑得前仰后合,泪水都被笑出来了。
她又接着说:“田所长啊!你说我能把楼卖给这样一个孬熊无赖吗?卖给他,哪里是要账的地方?楼已卖了,我们正在屡行买卖手续,牛雄知道了,要我立即把楼卖给她。全居委会的同志都反对,坚决不卖给他。他恼羞成怒,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就整顿兵马,赤膊上阵,把买楼客户打得住院。这件事闹得特别大,派出所也只是敷衍了事,不敢认真处理。天河镇党委书记新到任,摸不准情况,书记出面处理,也没有结果,事情越搞越乱,现在已收不了场了,居委会也弄得走投无路,大家都推荐找你处理。“
“你来找我,镇党委书记知道吗？“
“就是书记让我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镇党委书记又打来电话:“是田土吗?居委会卖楼的案件你要认真地处理一下,这是全镇当前稳定的头等大事,你务必要处理好这件事,这是任务,这是镇党委的重托！“
我大声地说:“田土决不辜负镇党委的希望与重托,尽我所能,全力承办这起案件！“
我是基层法律工作者,又是镇司法部门的负责人。当时司法部门是有义务没有权力,我虽然是所长,但在别人眼里,是人重言轻的摆设,尤其是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他们怎么也看不起我这个无根无靠的小办事员,更不可能处理好这样的事情呀。况且县里、镇里不少部门的领导都出面协调过,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我何德何能,能处理好这件事?可书记指示了,镇党委的重托.女主任的期盼,我只有无条件地服从,尽力吧。
当天夜里,无法入眠,披衣下床,仰望天空,繁星点点,我仰面看着亮晶晶的三星,想起了儿时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三星赶篡盘,赶到篡盘吃馒馒。“那时的人啊!多么期盼三星跑快些呀!因为只要三星和篡盘星相遇,就能吃上新麦面了,我看着天空的星星,瞅着三星追逐的距离,知道午收快到了,如果干部都到农村抓收,处理事情就难办了。
我一想到这件案子,心里万分焦急。连书记出面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让我出面调处,可见上下对我寄予多大的希望和信任啊!同时也能想到案件的复杂程度。我默默地为自己鼓劲:田土,你要卯足劲,拿出三星追赶篡盘星的精神,不得有半点疏忽,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我把案情进行了全面的梳理,选出疑点.难点和重点,调查了两天,摸清买楼的人叫方华,是个四川企业家,是当年招商引资的二号人物。他的弟弟被打,住进了医院,现在正坐在县政府告状,县委书记对此事大为恼火,对天河镇已做出批示:三天之内必须处理好这件事,不得非法阻止方家与居委会合法买卖的社会交易!
姓牛的在城里是个大家,老大叫牛雄,老二叫牛犍,弟兄八人都是城里的名人,在机关工作的有六人,开大酒店的有两人,政治和经济实力都很雄厚,所以,知道底细的人没人愿蹚这趟浑水。自打架的当天,牛雄见方华弟弟住院了,他也把自己八十岁的父亲送进了医院,双方都在暗中较劲。
方华是县委书记的红人,上级责备镇里工作不力,应该从重、从快,严厉打击黑恶势力,严肃查处这起案件。牛雄是牛气冲天,牛犍是红半县,其他几人也在工作岗位上,关系网重重叠叠,在城里跺一脚,便响半个城。
还有两个半红不白开大酒店的老板,公、检、法、司几家的工作人员,听到是他家的事情,都躲着走。惧于上面的压力,就是将此案接在手中,也编造理由当球踢出去,镇党委书记被上面压得喘不过气来,便给我施加压力,处理不好就处理我。我无奈,一级的命令一级一级传下来,最后全落到我一人的头上,我知道现在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应该怎么做。

我是基层的司法所所长,对此事责无旁贷,怎么处理?硬搬政策不行,对照法律条文更不行,打架会有后果,楼房买卖是民事案件,眼前只有一个字“调“,用真实的感情去“和“。这两个字听起来简单,却要用血和泪去用心地写好这篇复杂的文章啊!这篇特殊文章怎么开头,事关调解这起案件的成败,因此我不分昼夜地思索着,思索着。
首先我从自家店里提了两盒中华鳖精,到医院看望了方华的弟弟。在医院里,我见到方华,她长得人高马大,方头大脸,虽然壮得像个彪悍的男人,但很得体,白皙的脸蛋上长着一对深深的酒窝,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失女人的本色,还算得上是当下很时髯的美女。
根据她的体形,她哪像个四川人?简直和俄罗斯女人差不多,并且是个能说会道见过世面的女强人。
我来到病榻边把中华鳖精一放,轻声地询问道:“你就是方总吧？“
方华对我的到来首先是惊疑,她上下打量着只向我点了点头,表现出不欢迎的神态,和我没有话说。我僵在那儿足有三分钟,最后还是我自己找个台阶下,把礼物放到床前。方华开腔了:“你是…...“我自报家门:“我是天河镇司法所所长田土,听说方总弟弟住院了,特地带点薄礼来看看,这点东西拿不出手,请你收下。“
方华推辞说:“谢谢田所长,我俩非亲非故,你买东西到医院来看我弟弟,我表示特别感激,这份情谊我收下,但东西坚决不能收。“
我很动情地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是四川人,令弟在此遭事住院,我们作为地方小芝麻官责任重大,这不仅是同情,更多的是来向你弟弟表示歉意的！“
方华听我这样一说,才勉强收下礼物。我一见方华对我有了好感,这才向她详细地闸明我的来意。这个三十八九岁的女人,有一米八五的个头,很会说话,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她的事务太多,不愿待在医院里,听我来处理这件事,首先是高兴,又加上我给她弟弟送中华鳖精,这叫千里送鹅毛一一礼轻情义重,这是对她最大的安慰。我觉得她思想没有戒备,便慢慢地探寻她的思想,揣度她的要求。她老是挠头,表现得特别焦躁,我断定她想让她弟弟出院,不愿事情久拖不决,她的话中藏有被拖崩溃的感觉。当我
摸清方华家底细和具体思想状况后,断定这是一起急调的案件,决定速战速决。
当天上午,我回到妻子的店里,像个闷葫芦,故意让她感觉好像出什么事了,妻子心急地老是问怎么了,我就是不回答。最后她悟出来了:“看来你又想回家提我的东西？“
我猛地笑出声,老婆说:“我就是你肚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看什么好提去吧!别在家装狗黑子了！“

我从老婆店里提着两箱健力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妻子笑着说:“世上少见你这样不顾家的男人！“我只听着,并不争辩,也不争吵,只是哈哈地笑。我提着两箱健力宝迈出门,很惭愧地回头看着老婆,情不自禁地流泪了:妻子不容易啊!这两盒鳖精和两箱健力宝就是五百多块钱啊!她每天累死累活能挣几个钱听?况且家里还有五个小孩读书。
大度的妻子瞅着我,扑哧笑出了声:“货都搬去了哭啥?你也太不经调理了,你是去处理事情,又不是干坏事,我们来到城里相依为命,你能好好工作就是我的心愿,事情处理得漂亮就是我的光荣,你不会来事才是孬熊呢!但愿你打起精神处理好这起疑难杂症。“
妻子的鼓励,给我增添百倍信心,我扛着健力宝来到牛大爷住院的病房,只说来看望老人家,牛雄虽然知道我的来意,但他佯装不知,都没说破。
第二天,我又提了两盒中华鳖精,再次来看牛大爷,牛大爷沉不住气了,他按着针头特别诚恳地说:“你为了咱们处理事情能这样做,你不是熊人,我佩服你,小田,你让咱怎么做咱就怎么做！“
我一看火候到了,忙把来意说出来。牛大爷说:“好,你小田来处理这事我们让步,咱家不买了!不买了！“
老大牛雄说:“不行！“
　　我笑着说:“这是法制社会,总不能强买强卖吧!不行你打算怎么办？“
　　“她卖房应该先问邻居,邹居不买才能摊到别人呢,旧社会还有树叶落到树底下的规矩呢,何况是现在。“
　　“旧社会也还有,有钱难买不卖的,强抢豪夺在哪朝哪代都行不通。“
　　牛雄大言不惭地说:“她的楼不卖给我们也行,但她要赔偿我们的损失。没有三到五万元的赔偿金明不谈！“
　　我笑了笑:“赔偿要有个说法,为什么要人家赔偿?总不能说你家卖楼就得赔你家钱吧,况且是居委会在卖楼“
　　“居委会上次修房把我家的瓦给弄烂了,该不该赔偿？“

　　我看了看牛大爷,牛大爷虽然没吭声,但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想,只有牛大爷能说公道话,才能制约牛雄,这起案子才有起色。因为牛大爷的三间三层高楼,已决定要由牛雄继承,手续还没办,如果他不听,牛大爷可以有权变更自己的主张,我知道做好牛大爷的思想工作是解决这起调解案件的关键。于是就对牛大爷笑着说:“牛大爷,你们牛家在城里剁个脚,半个城都响,谁不惧怕三分,别人为什么怕你们?我认为不是怕你家有权有势,而是服气牛家的公平正义,办事公道,做事给人评,出口就是个「理「字,让别人说
三道四的事,也不是你牛家人能办出的事吧？“

牛大爷一听这话,脸也红了,他坐起来,首先拔掉针头:“小田,你是了解你牛大爷的,更了解咱牛家。当年山西闹灾荒,咱祖先自山西洪洞县,把铁锅摔成八半块,弟兄八人,各揣一块,各奔东西。祖宗规定,对锅认亲,对不上就是姓牛也是外人。所以,我家的牛叫破锅牛。
“我分支祖宗来到淮河流域,祖父是大清朝拔贡,在府里做官,半条街都是我家的,外人送号「牛半城“,我们下人有谁敢做一点孬熊事的?只要做半点不讲理的事情,祖宗的家不认你,乱棍把你打出家门不准你再姓牛。自从你牛大爷掌家以来,有哪个不赞成我的?小田你讲得对,办事要突出个「理「，要显公道。“
牛雄一听老头的话已经跑调了,忙说:“大大!别说那些不着边的话,说正题！“
“什么叫正题,孬熊东西!你要人家赔偿,你说赔你什么损失,咱们把外地人打住院了,还要让人家赔三万元,五万块的,这是哪门子理?祖宗教你这样做的吗?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一分钱不准要人家的。“
牛雄焦躁地说:“你年纪大了,你说只能算你自己的,既然你说了算,这住院费你自己掏吧！“
牛大爷是个火爆脾气,而且很耿直,他一听牛雄的话,怒发冲冠,伸手拽过盐水瓶架向牛雄砸去。
“你个孬熊,我说话不算了?我还没老到不知事理的那天!住院是你硬拉我来的,我又没有病你让我住什么院？“
牛雄躲过盐水瓶架,愤怒地说:“好吧!你是老子,你说了算,你说了算!看下边的牌怎么翻！“
牛大爷火爆地说:“不是你这个孬熊哪有这事?你要买楼,把钱拿来,我保证居委会先卖给咱家,你想孬熊赖人家,拖钱不给,人家都是愣子,你给我滚!孬熊东西!我看到你就生气！“
牛雄一听牛大爷揭他老底,把他丑事说出来了,特别恼火地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我天天给你弄好吃好喝的饭菜给撑的?是你中邪了吧?按你这么说下边的戏还怎么唱？“
牛大爷恼羞成怒:“你给我滚!不讲理的东西,你让老子来住院,原来是这门心思。你想把刀插到你身上,血出在人家身上,然后显你孝顺,狗东西!本来没有病都被你气得有病了,你给我滚!滚!戏今天就收场！“
我忙劝慰牛大爷:“不要动怒,谨防气坏身子。“我为了不让爷俩闹僵,很委婉地说:“你们也别吵了,方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对方能做出让步,那时再来找您老人家。“
牛大爷很开朗地说:“小田,这事不怪人家,你看着处理,你怎么说怎么好,千万别听我家这个大孬熊的。“
我回家想了半夜,深知调解之要领,这是件火速调解的案件,火候确实到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牛雄要求赔偿的理由虽然是歪理邪说,但对我制作调解协议书却是一个启发,所以我连夜根据双方的心理状况,提前草拟好调解协议书。
　　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就提着半旧公文包,来到方家住院的病房,试探性地来找方华,看能否让方华签字。首先我说:“方老弟的伤不太重,老是在医院不是事,双方都退让一步便海阔天空,根据双方的具体情况,我制作了一份调解协议书,请方老板过目。“
　　方华很高兴地接过协议书,看完拍案大怒:“他家是我邻居,他东我西,虽然关墙,根本没有任何瓜葛,井水不犯河水,这一万元修缮费从何而来?他打人有理了,反而要给他钱,这还有天理吗？！“
　　我知道牛大爷的核心理念,他的态度坚定了,我只调处好方华这边,此案就迎刃而解了,可必须快刀斩乱麻拿下方华才能调处成功。根据方华目前的情绪,我忙搬把椅子让她坐下,然后笑着说:“方老板,过去有句古话,不知你听没听过,光棍见血就跳,眼子棒打不回。光棍去告状,回头望三望;眼子去告状,一马跑到老爷大堂上。光棍回头望的目的,是期望有人来劝他回去,眼子做事是一竿到底,不计后果,同时也没有回头望的水平。你想,你是买楼,不是买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半步海阑天空,你说你一天有多少事在
等着你处理,一分一秒对你来说都是钱,你有闲工夫在这耗吗?望你三思。“
　　停了好大一会,方华问:“对方让步吗？“我点点头。
　　我把调解协议书再拿出来给方华看时,方华平静多了,她点着调解协议书上的条款:“让我给对方一万元修缮费从哪说起?我的田所长啊!你处理事情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呢?他打了我们不给医药费,反让我们给他修缮费,我们又没动他家楼房上的一根草,干吗让我们给修缮费,这不是半截空中投“兑嘴“吗？“

　　我不慌不忙地说:“方总,他家住院是老人,按他们设定的思路说是你家造成的,你能接受吗?“这我不能接受,他们家围着我弟弟打,老人不在跟前。“

“说是气的,你家的住院费和老人的住院费抵消行不行？“

“好！就算是气的我认,抵消就抵消。这一万元怎么解释?这无中生有冒出个修缮费是怎么回事？“

我语重心长地说:“方老板呀!凡是做大事者要积善行德,方能决胜千里,自古以来,修桥补路造福后世,这个古训你难道不懂?不信你看这修善的「善「字,没有绞丝旁,是变化的「修缮“,是行善积德也！“

方华一听哈哈大笑:“好！好！我到庙里进香还捐一万元呢。这钱给得值,值!我给！“

方华说着,把调解协议书拿过去抢着把字签了,并从包里拿出一万元给我。我给她打了收条,然后拿着调解协议书去找牛雄,让他签字,他很浅薄地说:“钱先到位,然后签字。“

我灵机一动,如果牛雄把钱拿去,拒绝签字我怎么办?我说:“不签字,人家怎可能掏钱呢？“

牛雄把脸一变:“你是怎么办事的?办事要会来事,我这字不是随便签的,不见钱不签！“

我又到医院找牛大爷,牛大爷拔掉吊针头,不分青红皂白就签字,嘴里还说:“你办事我放心。“

我说:“牛大爷,让我把协议书念给你听听你再签字,或者你看看再签字。“

“我不看,也不听,你办事我放心。我写的字不好看,要我签哪我签哪！“

牛雄一看钱没拿到,父亲又在协议上签了字,同时还不知协议的内容,怒火万丈,不分青红皂白,上前来抢协议书,要把协议书给毁掉,幸亏我早有防备,迅速把协议书装进了口袋里,他黔驴技穷,却露出了凶相。

“你如果不把一万元拿给我,今天这儿就是埋葬你的地方！“

牛大爷一看,伸手提起盐水瓶架子,劈头盖脸砸向牛雄,牛雄往后一退向右一躲,盐水瓶架子砸在了墙上,我忙上前伸手抓住盐水瓶架子,把牛大爷扶到病床上,然后严肃地跟牛雄说:“这是法治社会,不是以前,你没有权签字,也没有权拿钱,这是你父亲的事,他是一家之主,你无权代表全家,你只能代表你自己。牛大爷的房子和原居委会的房子连在一起,牛大爷是居委会的近邻,这次纠纷的当事人是方华和你父亲,牛大爷的签字是合法的,你也是在岗的干部,应该懂得这些,如果你真的藐视法律,想走不归路,悉听尊便。我有的是时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会奉陪到底的。“

牛大爷说:“小田,你是什么人,他这种人怎么能和你比呢?他是牛熊,别听他的,他只是说句大话,救救他命,他动你一根汗毛,我给你竖根旗杆。

牛大爷又转脸对着牛雄骂道:“我怎生出你这样无赖的孬种?滚!别在这丢人现眼惹我生气。“说着又去提盐水瓶。

牛雄被牛大爷砸出病房,我这才把方华的一万元拿出来数给牛大爷,牛大爷坚决不要,说:“我不该要这笔钱,这要让亲邻知道了,我无法在社会上做人。“

我很诚恳地说:“牛大爷,你别误会了,方华来时有交代,说这点钱给你老人家买杯酒喝,她弟弟住院期间,她在看他弟弟,双方没沟通,她不便来看望您老人家,让我代劳,你务必收下“

牛大爷一听给的不是医药费,并且对方这么诚恳,含着热泪说:“这都是一场误会,我家那个孬种打错了算盘,他认为别人都愣,万事同一理,苍天不佑孬熊人。

最后,在我的说服下,牛大爷终于收下了这笔钱。当我走出病房门的时候,牛雄直奔牛大爷的病床,一分不留地拿走了这笔钱。我回头看了看丑态百出的牛雄,心想:这种人也配蹲机关?牛雄拿着钱恶狠狠地说:“田土,你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不瞒你说,不久的将来会有人给你小鞋穿的!你等着吧！“

我很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地走了。

方华与牛家的纠纷彻底解决了,她为了感谢我,特地找位名家,写了一幅字:“善调千家事,曲解万人心。“并装精匾送给我,又写了篇通讯《小镇名人田律师》登在报上。

我双手抱着精制的匾额流泪了,妻子高兴地挽留方华在我家吃饭,方华坚决不肯,高兴而返。这个成功的调解案例,引起了全城上下的关注,因此,全城遇到大的矛盾纠纷,都让我出面调处,多年的调处生涯,让我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天河省司法厅授了我“优秀人民调解员“的光荣称号。省,市报刊都登载文章,介绍这个成功案例,省普法培训班让我在“三五“普法启动会上做经验介绍。我很兴奋地写了篇讲话稿,在培训班上说:“今天,我讲话的题目是《调遍天河都是情》“。在座的参会人员都笑了,笑得那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