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数峰青｜初学格律

筠心

平芜尽处数峰青



文｜筠心

七月底我们全家自驾出行，历时八天七夜，小游了一把德国、奥地利、意大利与瑞士。那时，我和先生完整接种疫苗不满两周，孩子们则只打了一针。所以，按照某些入境国规定，必须出示四十八小时内的新冠检测阴性证明。临行前一天，全家人浩浩荡荡去了检测站；而直到出发的当天上午，才收到所有人皆阴性的结果报告，真是有够紧张的！途中，我先生一边预订酒店，一边感叹着：从来没这么仓促过......

可是，过程与游历，却令我们全家都十分欣悦。各国风光与大伙儿的笑容，被打印出来，挂在客厅的墙上，成为永恒的、美好的回忆。本来，我早有打算为全家游写几首诗，可是八月甫始，家里便一连串变动，哪有闲情拈笔！尤其是公公的病情，终于让我先生坚定了回国探亲之心；接着就是准备，里里外外；最后又是一番申请、检测、等待结果种种琐碎。好在九月初，他顺利地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中秋节的前一天，我瞅着墙上的照片，思绪又回到了七月底——那是一家人团圆的好时光。忽然，福至心灵，我的脑海里奔涌出数首七绝。我将它们冠以总标题：欧洲游四首，并辅以小序：辛丑荷月阖家游四国，中秋前夕方连缀成篇。

学写格律诗快满一年了，我到底有多少进步呢？还真不知道，或许这并不很重要。保有一颗诗心，无论顺境逆境，都不抛掷，已是难得。

路遇意大利北部高山湖

平芜尽处数峰青，一路行来一路停。

留恋非干山更好，泠泠翡翠出天庭。

自注：昆仑山最高层，名曰天庭。

在荷兰待久了，人们就会特别渴望见到山，应了那句俗语：物以稀为贵。我们的第一站是德国的海德堡，抵达时已近黄昏，望着不远处被夕阳淡淡笼罩的山峦，辛稼轩的词便脱口而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那种新鲜、感动，真是毫不夸张。第二天一早继续向南，过奥地利边境，发现青山渐渐白头。加油站休息吃午饭，我点了一份猪排米饭，有窗外阿尔卑斯山脉的衬托，照片里的我显得惬意自得。

我是初次光临奥地利，虽然中学时已从电影《茜茜公主》中领略了因斯布鲁克的秀丽风光，但真正踏上这块土地，并飞驰在群山的怀抱中，心情还是有点小小激动。从奥地利到意大利北部，我们看了一下午山，起起伏伏，下坡上坡，满目郁郁葱葱。大大小小的山村，长长短短的隧道，见证了匆匆而过的我们。

而正当我们看山有些目倦时，邂逅了高山湖——似一块巨大的天然绿玉，清凌凌地坠落在山间。那无与伦比的美丽与空灵，伴着微冷的零星雨，令所有游客流连忘返，不知身在何处，今朝是何年......

这组诗中，我个人最满意的一句就是：“平芜尽处数峰青”。然而，也恰恰是偷自前人句。逆用了李白的“山随平野尽”，杂糅了欧阳修的“平芜尽处是春山”与钱起的“江上数峰青”。“平芜”自然是荷兰，“数峰青”是德国，是奥地利，是意大利，也是瑞士。一句小诗写了五国，怎能不得意呢！

夜宿意大利北部小山村

重峦万马树千军，一带氤氲渐日曛。

莫道山家多寂寞，摘星邀月远纷纭。

在海拔近千米的意大利北部小山村，我们歇脚两宿。第一天到时已是晚上九点多，蜿蜒、半黑的山路，行车得十分小心谨慎。当一行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跨进民宿时，顿觉眼前一亮。四间卧房、餐厅兼厨房、卫生间、以及两个阳台，处处干净、养眼。餐桌上留着一份房东自制的小糕点，对于超过约定时间到达的我们，她只能采用这种默默的欢迎方式。

孩子们大约饿坏了，七手八脚地掏出加油站买的香肠、生菜、意大利面，点火、烧水、起油锅......无需我费半点心，一眨眼间，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条就上桌了。收拾好碗筷，站在阳台看夜景：只见山与树一团黝黑，抬眼是隐隐约约的星星，低头是山谷里的小镇万家灯火，耳边则是寂静一片。

我也曾住过德国、法国的民宿，与意大利小山村的区别是，它们没有浓浓的宗教味——圣母圣子的画像遍布每一个房间。初到的那晚，我沉沉地睡去，竟梦见与婴儿嬉戏、玩耍，累并快乐着。

第二天傍晚我们步行四十分钟，下山觅食。一路上，云雾缭绕的仙气，潺潺清澈的山溪，风光虽好，却真是犄角旮旯。我边走边暗忖：一生难得的地缘，以后还会再来吗？我们在房东强烈推荐的小镇餐馆，丰盛地吃了一顿正宗的意大利美食。我点的是海鲜面，有色有香，只可惜味道有点咸。

初到威尼斯

纵横水路艇如车，橹棹声中忆旧书。

几度沧桑斑驳壁，游人散尽夜空虚。

自注：旧书指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朱自清散文《威尼斯》。

说起来有点惭愧，年少读书不用功，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威尼斯》尽管入选教科书，我却读得十分散漫。所以，在亲临威尼斯前，我只知道著名的贡多拉（意大利语：Gondola），那种两头尖尖上翘的小舟，威尼斯人的出行交通工具；至于威尼斯是靠海，还是靠江河，这样大是大非的关键，我却印象模糊。在想象中，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将它与绍兴挂钩：小桥流水人家。

结果一到，七月的海风湿黏黏地扑面而来，我方惊觉：老天，这是三亚的气候啊！虽然是疫情中，停车场前还是排起了长龙；幸亏我先生有先见之明，预订了车位，省去了等待之烦。威尼斯城中，看不见车子，要么坐船，要么步行，二选一，自古如此。

安顿好住宿，换上短袖短裤，我们便开始逛威尼斯。走过无数的桥、巷子，看过无数的船、店铺，被搞得晕头转向的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雄伟、壮观的圣马可广场。然后，就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我们与无数游客躲在廊下冷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我们买天票，坐船去了以盛产玻璃与彩色房子为特色的两个小岛。三十几度的高温，脸上蒙着口罩，与满满一船的游客，来回于骄阳似火的海上，这让我思念起荷兰清凉的夏日时光。短短一下午，我便厌倦了此地的潮热。话说，威尼斯真特别，除了纵横的水路，建筑老而有味；只是，威尼斯的夜晚有些伤感，游人散尽，一座空荡荡的城。

瑞士苏黎世湖畔游中国园

水色连天步屧迟，红墙黄瓦似京师。

乡心久掷人偏问，楼阁亭台合旧时？

我们一路游，一路吃，下馆子的费用越来越高。最后一站是瑞士，苏黎世湖畔的一顿充饥小吃，价格与德国海德堡的晚餐相当；而瑞士小山村的晚餐，支出与旅游城市威尼斯齐平。由此可见，小而富的瑞士，消费确实高。

不过，瑞士风光真好，个人感觉，美之程度亦超过了之前几国。瑞士属于丘陵地貌，其中镶嵌大小湖泊，山清水秀，令人心旷神怡。我们在苏黎世停留了整整一天，游湖，逛街，打卡爱因斯坦的母校：苏黎世理工大学，甚至还偶遇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国园。

这大约是当地华人团体集资建造的吧，亭台楼阁，书画楹联，都像模像样的，颇能慰藉乡情。公园免费开放，灼热的午后阳光下，游客照样有几个，包括金发碧眼人士。离去时，门房（瑞士人）还殷勤地问我们：“喜欢这个园子吗？”

说实话，苏黎世湖畔的中国园，于我来说，色调还是浓烈了些，有种京师的风味。我偏爱江南园林的淡雅、低调。但尽管如此，它还是将我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东方，两年来不曾踏上的那块土地......

＊ 图片系作者自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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