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堂～西台～八功德水穿越记

柴门虚掩

周六，立秋。 这几日酷暑难耐，周边的山不能爬，只能在溪水边树荫下野餐，可是，这样的活动又不是我的最爱，总想着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于是我们就去清凉之山——五台山西台，既能爬山又能避暑。 佛光寺 佛光寺 　　途径佛光寺，拐进去看看，想在深檐雄拱之下与梁、林隔空对话，跟随衣带当风的仕女穿越宏伟大唐。到了门口，因为疫情防控却不能进去，这是第三次过其门而不得入了。第一次是去的晚了，寺院关门；第二次是因为防火，在佛光村口就被拦住。看来我和佛光寺的缘分未到，亲近大唐气象还得再找机会。 峨岭寺 峨岭寺玉皇庙 　　在五台、代县、繁峙三县交界处有座峨岭，岭上有峨岭寺，横跨在国道之上。峨岭原属繁峙，繁峙古八景就有“峨岭秋红”一处，现在由于气候、植被变化，秋红已难见到，峨岭也划归代县了。而峨岭寺却是周边的三县百姓共同集资复建的。 峨岭寺先有玉皇庙，至明崇祯年间，该寺已有建筑40余间，香火不绝，游人如织。历经三四百年的风雨，又加之战乱人祸，峨岭寺几乎被夷为平地。十多年前，根据历史书籍及很多老人的记忆，周围村民复建了弓形大涵洞、大殿、配殿、钟鼓楼、戏台等建筑，特别是横跨繁五公路的弓形大涵洞，倾注了民间艺人的心血。为了使寺院各建筑风格一致，重现古寺原状，峨岭寺的所有建筑均采用背雕，木雕上刻有山水、人物、鱼虫、花鸟等，称得上是台外寺庙建筑的精美之作。 峨岭寺天王殿 大雄宝殿背雕 文殊童子出生属相——吐宝鼠 　　峨岭下去即是繁峙岩头乡，岩头地处繁峙南山腹地，合并了茶铺、宽滩两个乡后，人口也只有几千人。这里是山西重要的铁矿区，储量占全县的90％以上，矿场遍布各条沟谷，成就了许多富豪，也给这青山绿水添了一道道疮疤。 从岩头沿峨河上行，到高儿坡离开主河道，拐向宽滩方向，再到禅堂村，就是西台脚下。到二茄兰，是中台脚下；去大东沟，能上北台。 峨河水湍急清澈，发源于中台下的吉祥沟，合抱吉祥寺的两股山泉也就是峨河的正源。峨河不仅是一条自然水道，傍河的山道更是沟通台内台外的茶马古道。“三道沟、十面山，茶马古道通台山；一条河、五村庄，茶铺古栈贸油盐。”，这句流传千古的民谣再现了当年的繁华，也给五台山添加了更多的文化内涵。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蒙古、西藏、青海、冀热、雁北、京津、东北、朝鲜等地的佛教僧侣和信徒以及驼队、马帮，还时常沿着“雁门关--显旺村（渡滹沱河）--峨口镇（溯峨河谷）--岩头村--庄子村（狮子窝）--台怀镇”线路去五台山朝觐和经商。 禅堂村 　　过了宽滩，路上出现淤积的泥沙石块，再往前过马王庙，有几处桥涵被冲毁，需要涉水走便道。到了禅堂村，去往水厂的路完全被毁，护栏、树干在河道里横七竖八，甚至还有辆农用车卡在河道中间的巨石里。问村民，才得知这是7月10号（农历六月初一）的暴雨所致。老汉说，活了七八十岁也没见过这来大的山水。当时天上暴雨如注，山上水流成河，河里巨石翻滚，撞击声如阵阵闷雷，临河的院落已经进水，围墙轰然倒塌，人们无处可逃，只能坐在炕上瑟瑟发抖，期望菩萨保佑。 而那一日，我们正在山上的澡浴池挂单，隔着窗户看雨水漫成了海，如线的水滴氤氲起朦胧的雾气，正应了蒋捷的那句“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心中默默感慨着过往，也享受着这份安详。 我们在山之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却不知山之南、山之北有多少人生死未卜、彻夜难眠。“悲欢离合总无情”，生离死别更是残忍到不期而至。命运总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悄然而至，我们无法预知，也无法逃离，不管我们如何地努力逃离或躲避命运，比如死亡，总是能找到我们。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在大自然面前不如一粒草芥，草芥能随波逐流，落地又能生根，人的生命却是一击就碎。 世事无常却又是恒常。 望着湍急流淌的河水，不由得有子在川上的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大自然的沧海桑田，有时也不过是一瞬间。 被毁的松林 泉之源 山泉如瀑 另辟新路 　　禅堂村距离西台三公里，离八功德水西来寺更近。当年西来寺的僧人曾在此参禅打坐，故名“禅堂”。禅堂去往西台，原来有传道（冬季从山上往下溜木头的专用道）、牧道（放牧牛马的小路）可走，因为那场暴雨，两条路在树林里时断时续，大部分时间都是朝着西台方向自寻新路。 冷杉林里阴翳潮湿，有各种蘑菇生长，石缝里、树根下，有泉水涌出。出树林，是高山草甸，再往上是密集的鬼见愁，西来寺、牛心石赫然在目，中台大白塔直插云天。东面的一列山梁有插旗台，再往东北方向是大黄尖--古北台。 远望插旗台 远望西来寺 　　西台顶的寺庙仍然在建，大雄宝殿和东偏殿已经建成，高大雄伟金碧辉煌，原有的石窑洞山门殿和民国时期的文殊殿显得破旧低矮，有些不搭调，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拆除重建。中台和澡浴池也在重建，已将部分古建拆除，只有南台将古建基本保留下来，成了五台山申遗的重要依据。 下面的斋堂还能过斋，当值的女师傅威严淡静，亲自给我们打饭，并要求我们止语端坐。可是出了斋堂，女师傅同我们随意地拉起了家常，还指导我们哪种蘑菇不能吃，俨然成了邻家大姐。 台顶石塔三座，一座在东南，一座在东北，东北的这座白塔是美籍华人寿治和尚修建的。在这个白塔南面不远处，还有一座青石舍利塔，古朴沧桑，不知年代，临近有一水池，池边有一间小庙，里面供着一尊黢黑的神像，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有人说是古文殊像，如果真是，这该是我见过的最威猛的文殊了。 西台山门殿 放禄马 牛心石和去往中台的路 八功德水 　　八功德水在西来寺下的半坡处，水自龙嘴流出，流入水窖，再由管道送到西来寺，成为庙里的生活用水。今年水量大，在源头可直接取水，往年天旱，只能去庙里取，每人限制一瓶。据佛经记载，全世界只有两处八功德水，印度那一处已无迹可寻。八功德水，顾名思义是说此水具有八种功德，入七宝池沐浴，可消除各种业障。 泉水顺沟而下，汇入宽滩河，再汇入峨河河道。沿途有两个瓶装水水厂，都是冠以“八功德泉”的名头。 西来寺在泉水之上，我曾经到过两次。那年春季我独自前往，满院积雪未消，寺中悄无人迹，只有一串脚印通往斋堂。我循着脚印进入，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师傅在，女师傅可能是在止语修行，我们只能以笔交流，待明白我的来意后，女师傅给我灌了一瓶水，又掀开笼屉示意我可以用斋。我不好叨扰，谢过师傅告辞。出来后，在寺中乱转，先去了闭关洞，看见门口有脚印，想必是有师傅在闭关，又转回到二圣对谈石，仰望石上，想象着文殊和维摩对谈的情形。西来寺虽不是大庙，却因为八功德水和二圣石、莲师洞、狮爪印等众多圣迹成为信众的朝拜、静修之地。 西来寺 水毁道路 道路完全被毁 黄芥花开 收获 　　在油房村有座成果庵，据说是先有成果庵，后有五台山。在民国时期阎锡山政府任职的忻州温村人梁硕光，就曾于此寺受伏婆菩萨戒。寺庙建于何时已无从考证，大殿旁有清代重修碑记。新建的大殿只有“华严三圣”的塑像，没有经幔没有彩绘壁画，也没有胁侍菩萨和罗汉。大殿对面的寮房墙壁上刻着一部《金刚经》，山门外耸立着一座风铃塔，在香烟的气息里，听着悦耳的风铃，读几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仰望山岚飘忽，觉得已是虚空无碍。 两位女师傅循声而出，只面带微笑地静静看着，你不问她不答，任由我们参观。我们出得庙门，师傅也送到了檐下，在高台上俯看着我们离去，继续她们青灯黄卷的清净日子。 成果庵 风铃塔 金刚经 大雄宝殿 　　每次户外出行，我们都要规划路线、做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不论我们如何小心，都不可能每次顺利地走出大山，比如绕路、雨雾都会耽误行程，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幸运的是，这是一个可以有伴的游戏。我们可以探险，但不会冒险！ 因为那场暴雨，中台、西台两侧的沟谷里发生了山洪和泥石流，房屋道路被毁，一夜之间改变了几辈子不变的家园，更有南岸沟的游客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切，让我思索生命，关注死亡。 佛洛依德说：“死亡其实是生存的唯一目的。”除了死亡，我们的生命没有其他的结局，如同海洋是河流唯一的归处。在死亡的时刻，修行是我们唯一的依赖：做有用的事，做有意义的事。比如你认真工作、孝顺父母、修身劝善…… 惟此，我们才能超越死亡，就是真实的存在。 2021.9.28 山西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