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闪光的青春

陈二棉

1979年2月17日凌晨，中越边境爆发了一场举世瞩目的战争，中国人民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争，一场正义的战争。捍卫我国的尊严和保卫祖国的领土完整，是每名军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喻玉梅同学是一名65年入伍的老兵，是原陆一军二师医院的一位军医，也是原武汉军区军医学校69届我的同学，她毕业后不久即调入鸡公山131野战医院工作，是一名优秀的人民军医。 1979年初，她正在武汉儿童医院进修被紧急召回，于2月18日随全院奔赴广西前线，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当时她已经是28岁两个孩子的母亲，儿子吴睿5岁，女儿吴莹不到3岁，撇下年幼的子女，舍小家顾大家，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奔赴战场，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着10年党龄的她知道军人存在的道理。她性格坚强，不怕任何艰难困苦和流血牺牲；她性格开朗，到处都能听到她那爽朗的笑声；但是，到了前线，当看到一个个光荣负伤和流血牺牲的战友时，顿时流下了热泪，她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把受伤的战友抬下来，迅速组织抢救，真有点像电影“南征北战”的感觉！ 喻玉梅同学回忆到:“当131野战医院的伪装车从鸡公山车站出发时，看着不满5岁的儿子举着小手向妈妈招手，我心里犹如刀绞。此去不知需要多久，也不知还能否回来？但儿子年龄尚小，不能说得太过深沉，有的话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 列车很快过了武胜关就到了湖北境内，到达武汉工农兵路汉口兵站，这里似乎是个大本营，自由活动的士兵们歌声、话语声和送别的情景交织在一起，有一种战争即将来临的感觉。 当时没有手机，许多人排着长队打电话。门卫师傅和守卫士兵格外开恩，让这些即将开赴前线的勇士们向亲人们告个别！短短的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大家赶紧上了车。 突然，我那不懂事的3岁的女儿，看见了列车上的妈妈，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妈妈！……你下来！妈妈！……你下来！你抱抱我！妈妈！……妈妈！……我的心彻底碎了！没想到的是，女儿的哭声、呼喊声，笼罩着整个兵站，大家的心里一下子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老小，在生离死别的时刻，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此时，列车上的战友们将手中的慰问品不断地抛向女儿身边，但仍阻不断女儿的哭声……这时列车启动了，疾速地向着南方、向着前线驶去！ 131野战医院是一所战备医院，此次三个所全部出动，每一个所都编有内外科、医技科和后勤保障分队，展开就是一个小型的战地医院。而且大部分家庭是双军人上前线，也有一门三兄妹上前线的，想到军人的使命，谁都会选择勇敢，坚强，笑对人生。 闷罐列车昼夜兼程疾速前行，人们夜间睡觉打的是地铺，手脚都互相交叉在对方身上；上厕所也是透明的，战争环境下时间就是生命，每日三餐、洗漱和紧急集合，半小时内全部完成。生活标准倒是很好，至今还记得桂林米粉好吃，可停战后回来再未吃到了。 沿途不时可见前方的卫生列车后送伤员，并给我们这些参战部队的列车让道。那时我们还年轻，根本不在乎什么艰难危险，一路上兴奋紧张，想象着我军官兵英勇杀敌，白衣战士在战火中积极救治伤员的情景，就觉得特别刺激、浪漫！ 经过两天两夜的昼夜兼程，全院人员终于到达了前线，第一站就是广西崇左，等待前来接站的汽车。突然，情报传来，敌人要轰炸这个边境车站，上级要求尽快离开，车站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此时，我们才意识到前方真的打仗了，上级要求我们野战医疗一所紧急开赴越南境内展开救护，丢掉所有箱子轻装上阵，每个人都写好了遗书，登记个人物品放入箱内，填写好寄回后方家中的地址。大家明白，这就是遗物和遗嘱，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就在这时，广州军区一辆医疗列车驶进站台，来接送前线伤员运回后方。一群女兵跑上列车参观，车厢里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包括手术室都准备好了。不一会儿，几十辆卡车驶进站台，很快从车上陆续下来大批伤员，有拄着拐杖的、有被人架着的、有背着的、有担架抬着的。许多伤员浑身缠满的纱布已被鲜血染红，这情景，一下把人们带入了战争的惨烈场面，心脏一下子紧缩并加速了跳动，全身的热血直往头上涌，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此刻，大家马上前去搀扶伤员并送上了列车，看着他们向后方开去！ 当医疗队到达龙州的时候，从前线一下子运来300多名伤员，有的伤口化了脓，长了蛆，还有的脑浆都流了出来，医疗队立即留了下来紧急处理。伤员一车接一车送来，火车站就是病房，打地铺，手术室也是露天的，处理完伤员后，部队一路前行，到达广西边境宁明小镇，又被300多名伤员留住了，哪里有伤员，哪里就是医护人员的战场。 最后我们131医院医疗一所，来到广西宁明镇上石火车站驻扎下来，离越南境内只有5公里，货场上搭起的帐蓬就是观察室、手术室、治疗室、消毒室，大家夜以继日地抢救伤员并充满乐观和激情，干劲十足。经常是一来一大批伤员，躺满了车站月台，大家一个通宵接着一个通宵地工作，伤员病情稳定后再送上医疗列车，运回后方医院进一步治疗。 <h1>我们曾在短时间内紧急救治了大批各式各样的伤员。我看到了太多伤口处的稀烂血腥残胳膊断腿和死亡，我曾用脸盆捧着伤员炸断的残肢，泪流满面地去挖坑掩理！我曾亲手参与治疗因枪伤造成炭疽感染的伤员喂饭喂水；我曾亲手为饮用越南稻田水而吸入蚂蟥的战友剥除吸附在咽部的蚂蟥；我曾用双手抬起因伤重不治伤员遗体，装进黑色塑料袋亲手掩埋。</h1> 我曾亲眼目睹被俘越南男女特工的狼狈；随时还能看到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军用卡军，从前线运回来被打得稀巴烂的坦克、汽车和各式武器装备；我们每天的工作都伴随着隆隆炮声和四处枪声，伴随着火光冲天的战场；我们周围还经常有越南特工神出鬼沒；我们曾经一个通宵抢救伤员已经疲惫不堪，刚要休息又被喊起来上手术台继续工作，最后累倒在帐篷中，枕着枪支就睡着了。 喻玉梅同学作为一名小儿科军医，分在轻伤组，但每当重伤员需要抢救人手不够时，她毅然走上手术台，配合开展了开颅术、开胸术、剖腹探查术、截肢术及各种清创缝合术，她的事迹登在了前线快报上，一专多能，争当多面手，是每一个人民军医的职责所在！ 在那段难忘的日子里，印象最深的是一位15岁的参军一个多月的新兵，一张娃娃脸充满稚气，一上战场就被炸伤了双眼，我给他换药时看到他的双眼血肉模糊，但他一声不吭，我给他喂水喂饭，他用稚嫩的声音问我:“阿姨，我的眼睛还能看见吗？”我难过的流着眼泪安慰他说，我们尽快送你到后方医院做手术一定能治好！ 伤员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也在感染着每一位医护人员，护士吴冬冬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春光！…… 悠扬的歌声感动着每一位伤员，也感动着每一位医护人员，大家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为共同战胜伤痛、战胜病魔增添了无穷的信心和力量！在前线伤员睡的是地铺，医护人员也都是跪着为病人换药或输液，一坚持就是几个小时，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有的重伤员下肢截肢，身子像一个大冬瓜，看了让人心里难过。在后送的路上，到处坑坑洼洼，十分颠簸，我们就用双手把伤员的身子抱起以减轻震动。 到了前线，除了抢救伤员，晚上还得站岗放哨，保护人员和油库安全。在中越交界处有一座大油库，输油管道直通越南境内，战斗打响后即切断了供应，作为我军的供应基地。越军一直想炸掉这座油库，经常有特工过来活动，我们深知责任重大，危险随时都会降临。说句心里话，有时还是有紧张，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照相，所有照片都是停线后补照的。 大家睡得都是地铺，慰问伤员的营养品就放在床边，没有任何人随便动一下，人在生死关头好像没有了私心，只有亲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只有在战争中才能更加理解。 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131野战医院挽救了近3000名战友的生命，前线将士称赞我们这些白衣天使是“战地英雄”，这是对我们辛勤付出的认可和最大褒奖。战后131医院医疗一所受到广州军医后勤部集体嘉奖，11名同志荣立三等功，25名同志获得嘉奖，分类组荣获集体三等功。 记得是3月5日宣布停战，我军炮火整整轰了一天，以防止敌人的反扑。3月16日大部队全部撤回国内，在等待运兵车到来的后撤期间，才显得有点时间，匆忙照了几张相，留下了一张张永久的纪念！ 战争是残酷的，但我们是幸运的，42年过去了，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短短的28天，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无数的年轻士兵把宝贵的生命、灿烂的青春留在了南疆的红土地里，在他们倒下的瞬间，还依然是那么的勇敢顽强，这种无私奉献勇于牺牲的大无畏革命精神，是一名军人英雄气慨最好的体现！” 向保卫祖国英勇牺牲的烈士们敬礼！为国而捐躯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向所有参战的老兵致以崇高的敬礼！ 陈二棉原创作品，感恩您的阅读！2021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