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岁月

牧童

<p class="ql-block"> 二中岁月</p><p class="ql-block"> 牧童</p><p class="ql-block">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二中的寒窗岁月依然时常萦绕心头,那是我一生不能忘怀的朦胧而美好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二中新校舍)</p> <p class="ql-block"> 走进梦想</p><p class="ql-block"> 十二岁那年,我背着简易行囊和粮食,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到镇上。虽然镇也藏在大山里,但它的风采气势,让我久久凝视。两岸扶持的溪流,是那么宽阔深邃,溪流上往来穿行的渡舟,是那么飘逸灵动,沿溪一字排开的吊脚楼,更令人产生一种悬浮家园的诡异之感。鹅卵石铺就的古朴街道,街道两旁屈指可数的几家店铺,在我当时眼里已然是繁华闹市。</p><p class="ql-block"> 斜滩,是山民眼中的繁华之地,二中,是山里少年的梦想之乡。走进二中校园的那一刻,我庆幸,梦想起航了:教室里,严谨博学的老师,球场上,拼搏潇洒的运动健将,实验室里,已知与未知世界叠加呈现的无垠宇宙......</p> <p class="ql-block"> (二中旧校舍)</p> <p class="ql-block"> 懵懂“串联”</p><p class="ql-block"> 不想,我们那批初一新生,入学了,却没有进教室上课,而是懵里懵懂参加了一场名为“红卫兵大串联”的长途徒步旅行。</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1966年的秋季,我们从校园出发,徒步前往省城福州串联。数十年后,有人问我:当年红卫兵串联的目的地,不是革命圣地井冈山、遵义、延安等,就是上海、北京等革命策源地,你们为何选择省城?是谁发起的,又是谁带领着你们前行?为什么会参加串联,串联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我梳理了所有的记忆,还是一片茫然,无以回答。或許,那就是因为不用花钱,因为对外部世界的好奇,一群山里少年,就这么懵懂,就这么随性,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今天想来,这是时代的革命之情,其实,更是童真之情。一个少不更事且有理想信念的少年,一夜之间突然被赋予重大的历史使命,被号召捍卫一项伟大的事业,奋勇向前是自然的选择。血,都是热的,何况正是热血年华。</p><p class="ql-block"> 串联,对我来说是鸭子随河,是漫无目的的走。第一天走到赛岐,天黑了,找到接待站住下。那时沿途都设有接待站,给串联红卫兵免费提供食宿。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总共走了五天。最后到了省城福州,记得是住在五四北的接待总站。呆了三天,什么事没干,就是到街上走走,西湖逛逛,接待站就安排大客车,把我们送回来了。虽然就这么简单,但关键是走出去了,走到父辈们望尘莫及的省城。</p><p class="ql-block"> 串联,是我在二中上的第一课,在这个没有老师的广阔课堂上,我学会了独立生活,领略了溪尽头海的壮丽缥缈,山尽头平原的坦荡辽阔,村尽头都市的宏伟博大。那时,县城都是梦幻之地,二中,却把我径直推进省城。由此才晓得,山外的世界,是如此的灿烂绚丽,才晓得,人生不都是像我的父母、我的乡亲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人生还有一种别样的风景,别样的厚重与芳华。</p><p class="ql-block"> 串联,是时代给予我们这一代人无私的馈赠。一场大旅行,吃住行费用全免,上下五千年,祖祖辈辈,谁有过我们少年青春的幸运?不过,幸运也是不幸,按照当年的两年制,我这个十六岁就该完成的初中、高中学业,直到十九岁才完成,拖迟了整整三年。</p> <p class="ql-block"> (旧学生食堂)</p> <p class="ql-block"> 再进校园</p><p class="ql-block"> 师生“停课闹革命”,时间长达三年。城里或许真的在“闹”,穷乡僻壤的二中师生,去哪儿“闹”,“闹”什么?老师们是否“闹”了什么,不知道,我们这些山村少年唯一的选择就是各自回家,帮父母劳作。学业荒废了,岁月却并不曾蹉跎,山里人没资格蹉跎,也蹉跎不起,蹉跎,意味着饥寒来袭。</p><p class="ql-block"> 三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通知,复课了,赶紧回学校上学去!惊诧之余,惊喜,原以为再也回不去的校园、教室,再也见不到的老师、同学,不期然又展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告别山野禾苗牛羊,重新拾起被搁置的课本,抛却镰刀锄头,长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又握起了纤纤细笔。我们这代人不曾遭遇战争动乱,却赶上了云谲波诡的政治浪潮,因此求学之路布满了未知,充满了波折。</p><p class="ql-block"> 现在好了,终于回到校园,可以安静读书了。校园矗立在大宫山上,视野是开阔的。放眼东望,峰峦如聚,直抵天际,清溪如带,蜿蜒远行;俯瞰脚下,青砖黛瓦,丝丝缕缕轻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冒出来,飘向空中,飘进校园,温馨的人间烟火是如此切近。校园也是狭促的,张眼四顾,不过两三栋青灰色的二层小楼,山坡下临街旁,一方篮球场大小的操场而已。</p><p class="ql-block"> 家境虽然贫寒,校园虽然简易甚至简陋,但有书可读,便是莫大的幸福。更幸运的是,在那个其貌不扬的二中校园里,拥有柳伯玉、詹秉三、余士元、林友明、高翔等才华不让县城一中的侪辈,师德堪称表帅的优秀教师。那是个打碎“象牙之塔”,打倒“反动学术权威”的年代,老师们要想专心教书育人并不容易。然而,他们满怀悬壶济世之心,以渊博的学识、满腔的热忱、尽最大的可能、付出最大的努力“传道受业解惑”;他们传播知识、传播文明,清纯了校园内外空气,更充实、激荡了众多莘莘学子的情感与胸怀。</p><p class="ql-block"> 是二中,是二中的老师,让许许多多像我这样贫寒的农家子弟,朦胧蒙昧的山野少年,有机会去求索大地的深沉厚重,有胆识去窥视天空的深邃与奥妙,有情怀去探取历史、现实与未来。</p> <p class="ql-block"> (旧学生宿舍)</p> <p class="ql-block"> 学农田野</p><p class="ql-block"> 学校复课了,社会的动荡并未结束,因此校园安静只是相对的。“学工学农”,是必不可少的课业。斜滩镇上无工可学,唯有走进山村,走向景山农场,走向田野。</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秋两季,是农忙季节,也是我们的学农季节,在老师的带领下,队伍浩浩荡荡开进更偏远的山村。每到学农时节,我和同学们内心都纠结不已。</p><p class="ql-block"> 学农,无异于身心的一次释放。合法而又冠冕堂皇地逃离封闭式的教室,走向山青水秀间的田野,沐浴春的阳光,感受秋的清风,是何等的惬意!住在农家,吃在农家,自己不用掏一分钱,俨然享受着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又是何等的美妙!当然,活是要真干的,也很累,但一大群少男少女混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必像坐在教室那样严肃认真,农田便成了奔奔跳跳的欢乐球场,劳累也就风淡云轻了。然而,所谓的金色学生时代,是那么短暂而珍贵,就这么挥霍在田野里、山水间,怎么面对父母节衣缩食、百般艰难送儿女上学的夙愿?况且,绝大多数学生来自农家,来自田野,童年便开始学农、务农了,有必要再去抄写不知抄写了多少年,抄写了多少遍的旧作业吗?为何把我们这些尝遍农事艰辛的农家子弟,也当作韭菜麦苗不分的城里公子哥儿?当然,这不是我辈应该想,应该问的问题,也想不明白,这是国之大事。</p><p class="ql-block"> 一边兴高采烈,一边怅然若失,这是我们当年“学农”精神风貌的真实写照,也是一幅时代学子的众生相。其实,又何尝不是那个时代的青春之诉,青春之歌?诚然,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青春之诉,青春之歌,只是我们一代人青春的诉与歌,都有点晦涩。</p> <p class="ql-block"> (同窗的你我)</p> <p class="ql-block"> 近些年,我多次携带友人拜访母校。友人有些不屑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陋室铭”里的“室”?我说,是啊,“斯是陋室,惟其德馨”,而且珍藏着远年岁月的艰难与梦境……</p><p class="ql-block"> 我与二中结缘,时间跨度长达七年。这七年,我从懵懂少年走向青春,这七年,奠定了我后来的人生路.......!</p><p class="ql-block">(写于2021年秋)</p> <p class="ql-block"> (50周年校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