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母校女四中(中)</p><p class="ql-block">——兼记朝阳门外的清水安三和老校长潘基</p><p class="ql-block">李 力(68届初一1班,在校名李丽)</p><p class="ql-block">6.朝阳门外的清水安三</p><p class="ql-block">1891年,清水安三出生于日本滋贺县一个普通农家,父亲去世很早,他由落魄的哥哥抚养,在困苦的环境中长大。受世风影响,他中学时就结识了一位美国来的基督教传教士,并受洗成为基督徒。1910年,他考入免费的日本同志社大学神学部,上学期间读到德富苏峰写的游历中国的《支那漫游记》,又在奈良唐招提寺听到唐代鉴真和尚东渡日本的事迹,开始对中国发生兴趣。后来,他更被一位在庚子事变中罹难于河北乡下的美国传教士,耶鲁大学毕业生裴德金的故事感动,下定了到中国传教的决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11,清水安三(前排右一)在日本同志社大学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1917年,26岁的清水安三由日本基督教会派遣,以宣道士(传教士)身份到中国,先在沈阳小西门外开设了一所名叫“儿童馆”的小规模幼童学校,他拼命学习汉语,会话和书写水平迅速提高,1919年到北京,落脚在霞公府内小纱帽胡同的日本同学会。那年正遇华北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乡间饿殍遍野,国际慈善机构发起救援行动,向中国捐款捐物,开办收容机构,清水安三积极参与。他记述说:</p><p class="ql-block">“日本全国的小学生每人捐三分钱,并把这些钱集中起来送往中国,由各地的商业会议所主持募捐,募捐了共十几万日元。”“日本的做法是把募集到的捐款先交给张作霖或曹锟,再通过他们把捐款送往灾区。这些钱究竟是否能送到饥饿中的农民手里还是个疑问。特别是给了张作霖那样的人,说不定他会做一个写着‘东方君子国’的大匾额送过来,除了这个匾额的制作费用外,其他的钱就会变成他买鸦片烟的费用了。想到这些,我也和其他传教士一样,想直接投身于救济活动。”(清水安三《朝阳门外的清水安三》,第32-33页)</p><p class="ql-block">于是,他亲自带着马车、驴车,深入北京周边和河北各地乡下,一个村一个村走访,一次又一次往返,先后将799名饥饿的孩子集中到北京,在朝阳门外禄米仓办起了灾童临时收容所,让孩子们吃上了饱饭,穿上了新制作的衣服。第二年灾情缓解,夏粮收割后,又用马车、驴车逐一送孩子们回家。</p> <p class="ql-block">带着马车驴车去接受灾儿童的清水安三等人</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带着马车驴车去接受灾儿童的清水安三等人</p><p class="ql-block">灾童收容所解散后,清水得到了教会的300元酬金,又有200元为灾童制作衣服时节省下来的钱,就是这区区500元,成为他创办崇贞学园的初始基金。至于为何在朝阳门外创办女校,清水说:</p><p class="ql-block">“在朝阳门外借用禄米仓经营灾童收容所的时候,一天我和妻子美穗去当地的贫民街探险,看到了用10钱、20钱(1元=100钱)的价格,就能随便买卖女孩子贞操的现象,感到非常震惊。我们想如果能让她们有10钱、20钱的话,就可以把她们从苦难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我们选择在朝阳门外进行女子教育的最初动机,其实就在这里。”“因此我们就取崇高、贞洁之意,选用崇贞二字作为学校的校名。”</p><p class="ql-block">夫妻俩还想到,除了读书写字,这个学校还要“能够教给她们生活自立的技能,只要掌握了某种工作技能,就可以赚钱贴补家人生活,不必陷入那种靠夜晚站街头,在妓院嫖客那里收钱维持生活的屈辱境地” (引文均见《朝阳门外的清水安三》第39-40页,下同),所以创立之初的校名就叫崇贞平民工读女学校,建校之日是1921年5月28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为了招生,清水安三亲自在红纸上用毛笔写了很多张“广告”,“我拿着红地黑字的广告,在朝阳门外电线杆上和街边的墙壁上,边走边贴。这件事儿没有依靠别人,完全是我自己做的。在排日情绪这么高涨的北京。到底能不能招到学生,我心里也没有底。”(当时五四运动刚过去两年,爆发地北京反日情绪还很浓)。还好第一次招到了二十四名女生,其中有八九岁的,十一二岁的,十六七岁的,甚至还有二十二三岁的,然后又贴了一次招生广告,最后学生人数达到六十名。按年龄分班,教国文、数学、日语,重视学生写字能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水夫妇在当时朝阳门外贫民聚居的碑楼胡同(没查到此胡同名称,或记录有误-力注),租下了一处发生过命案的低租金院子做教室,教师除了他们夫妇外,又物色到两位值得信赖的女老师,一位是曾在灾童收容所工作过的贾淑贞,她对那些又脏又臭的乡下孩子不嫌弃,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还有一位罗俊英,是清水刚结交不久的大文豪鲁迅介绍来的。</p><p class="ql-block">关于清水安三与鲁迅的相识,还有一段趣事,清水刚到北京时,曾作为朋友经营的日文报纸《新支那》记者,登门采访北京的各界名流,一次去访问北大教授周作人,被告知不在家,他不死心,反复恳请,“这时,一个鼻子下蓄着黑胡须的中年男子从西厢房掀开门帘,探出头来说:‘如果我也可以的话,就进来吧,我们聊聊。’于是我进了房间,与他进行了交谈,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鲁迅。从那以后,我每次去八道湾不知不觉地慢慢由拜访周作人变成了采访鲁迅了。”正是鲁迅介绍来的罗俊英和先前的贾淑贞,后来成为清水夫妇的得力助手和崇贞学园的顶梁柱,在清水夫妇多次往返日本办事和筹集经费期间,全力主持学校工作,罗俊英从1930年开始到1945年日本战败为止,一直担任小学部的校长,贾淑贞也担任了很长时间的教导主任。</p><p class="ql-block">在选择女生们学哪种工作技能时,清水夫妇经历了几次尝试和波折。最初买了一种织袜机,女孩们很快学会了织袜子,一个星期就织出二三百双,但当时北京普通人还穿家制的布袜,机织的线袜销路不好。又订购了几台毛巾机,织一种较大的毛巾,拿到洋人家里去卖很受欢迎。可是不到半年,织毛巾的工厂就在北京冒出十几家,女学校的毛巾越织越赔钱。直到有一天,一个女贩带着一种漂亮的绣花手帕、台布等上门叫卖,美穗夫人看了喜欢,买后又与女贩闲聊,那女人说她在天主教的孤儿院长大,从洋嬷嬷那里学会了刺绣(在布料上用彩色棉线绣出花样的“十字针”技法),这些绣品都是她自己的手艺。美穗马上叫安三出来观看,当下恳请这位女子到学校任课,专门教这种绣法。事后证明,这果然是最适合女孩学习和从事的技艺。绣品的原材料并不贵,但成品价格能卖到很高,因为其中的人力成本高,高在女孩们的一双巧手和需要较长的工作时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此,一批批精美的家居装饰品台布、桌布、靠垫、窗帘等等,源源不断地由崇贞女校学生们的手中绣出来,受到在北京、天津、北戴河居住西方人的喜爱和欢迎,女孩们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暑假里清水又将绣品带回日本销售,一个夏天就赚到了7500日元。在崇贞学校的带动下,后来朝阳门外许多妇女都学会了这种刺绣手艺,“欧美的大百货商店为了挑选这种刺绣品,专门派人来北京,出口商们争先恐后地来到朝阳门外,想争取这里的妇女为他们干活。现在朝阳门外已经成为美术手工艺品的产地了,这里一年能生产400万日元左右的刺绣品,出口到南美、北美、英国、法国等地区和国家。”(《朝阳门外的清水安三》第43页)</p><p class="ql-block">1931年,清水安三用日本神户、大阪几位企业家的捐款和卖女校绣品的收入,在朝阳门外芳草地为学校购买土地,建起了三栋做教室的平房和一栋办公房,这是崇贞女校第一批自建的校舍,1936年,又用工读所得和各界捐款相继建成了大礼堂、教学楼、图书馆和学生宿舍。这些建筑外观是中国式样,内部结构是欧洲风格,装修又加入了日本原素,十分壮观美丽,在朝阳门外一片破旧低矮的民房中显得分外气派,甚至被当地居民称作“芳草地的宫殿”。这些建筑一直到上世纪末还在使用,65年我入校看到的校舍就是当年模样,我还嫌土气,哪知这校舍的灰砖灰瓦间,还浸透着老校友们一针一线的汗水。(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