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瓜一一並非遥远的记忆

晨林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云龙乡,一直是一个传统的农业乡,历史以来以栽培主粮水稻为主,但种植蔬菜水果也一直是这里的强项,所以不管是集体化和后来分田到户,种植蔬菜和水果,一直成为这里村和群众主要经济收益来源,实际也是一种农业传统的传承,在村民中形成的一种农业经营模式的定势和影响。</p>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上世纪大跃进年代,虽然经历过公社化和五十年代后期至六十年代初期的三年自然灾害,那艰难岁月肯定品尝过,只不过当时年龄太小,还没有记忆。印象中家乡的蔬菜与水果的种植,实际上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但给我记忆最深的还是白地瓜与红薯,这二种属性相近的植物,与叶类蔬菜和瓜果不同,它们的果实都是长于地下根部。</p> <p class="ql-block">  村后坑水库,与我同龄。(1957年建)</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白地瓜与红薯在我们家乡好像都是常规种植品种。红薯是明朝外来引入的植物,谓为番薯。红薯一引入种植就成为农民可充饥的一种主要辅助食物,在谷类不充足的情况下,加工成的薯米薯片等,可与大米搭配作为主食,还可煮熟单独食用,甘甜可口又充饥,深受农家喜爱。长期以来红薯的品种一直在改良,故种植长盛不衰。现在农户多选种较高产量用于加工薯粉和质地优良的红心熟食类品种。红薯的营育就是直接选取优质品种根茎上的薯块进行留种,待第二年春天埋入土中,薯块就开始发芽,破土而出,待长成繁多长长的藤蔓后,再截取藤蔓中两三个叶片间的一小段,将藤节分种畦中,就形成单独的薯株。薯株会成簇地在地下生成果根並迅速膨涨,待到秋季成熟就有了累累的硕果。</p> <p class="ql-block">  福州乌山纪念明朝陈振龙引入番薯种植盖的纪念亭。</p> <p class="ql-block">  然而白地瓜印象中好像就是那么单一性的品种,但应该也有品种优劣之分。白地瓜的种子营育是通过长于地面的藤蔓攀爬,开花结荚,秋季将成熟的荚豆采收保存,待来年开春时播种。过去白地瓜种子好像大部分是靠专门营育的专业戸种植,他们富有留种的经验,像后来个体农户自留地里种植,需求量不多,种子都是依靠他们上门销售时选购,有的还赊给农户,以显示他们营育的品质可靠与优良,给种植户以信心。但大多数赊账形式是留下一部分种子款,言"秋后算账"。</p> <p class="ql-block">  公社集体化初期,农户家庭不允许栽种各种农作物,只有生产队可以安排利用山地和适宜地块进行一定规模栽种红薯和白地瓜。红薯收获后,按照收成数量,按人头或按户平均分配给农户作为辅助粮食,也留下部分做为社员劳作间歇时的点心。白地瓜当时主要是外销,做为生产队的一项经济副业收入。白地瓜通过长途运输,卖给城里人做为一种生食的水果,也可生拌炒煮入菜。白地瓜食性甘凉,适合城里人食用,在当时水果稀少的年代,白地瓜在福州城里就很畅销,深受欢迎。</p> <p class="ql-block">  在我孩童时期,食物紧张的年代,农村到了白地瓜收获季节,生产队就看护很严,生怕村民和小孩愉挖。待到生产队要挖白地瓜的当天,小孩都会跑到田间来,拾一些不能做卖弃之的地瓜小根块和残果带回家,小孩子食之也深为惬意。采收时,挖出的地瓜每数十只用竹条扎成一梱,每梱至少也有十几二十斤重,用竹条扎在地瓜藤蔓上,十分结实。地瓜的运输当时仅有板车或肩挑,一板车可运数百斤,可垒叠至一米多高。我家就在路旁,近午与厝里的小兄弟,就等着运白地瓜的车辆经过,看到几辆板车到来,大家憋着一股勇气偷偷地冲上去,拔他一二个就跑,有时地瓜捆扎太结实了,根本拔不动,拉板车的人尽管嘴上一直在吆喝,但也理解小朋友的心情,故意放慢了脚步,尽量不让小朋友空手而回,显出农家人朴素的人情味。</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公路交通还很不发达,白地瓜外销还是依靠水路运输,大多运往福州等地销售。云龙乡的地瓜一般是用板车或肩挑到潭口外梅溪边一个叫马头回的沙滩上,然后搬运到闽清人独创的适合小溪流航行的鼠船中,再运至溪口闽江汇合处,转到船体稍大的雀船(米船)运抵福州。外卖地瓜一般需要一位中间商来上下联系牵头。当时一般以生产队为单位,一批数千斤或上万斤的瓜,就需要二三个跟班的人同船去,接驳搬运。年轻人就很乐意随船,想前往省城见识一下。其实许多人一辈子就是通过运卖地瓜才去了一趟福州,而且卖掉地瓜后还没去过市中心,只附近转悠一下,就乘火车或轮船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  最近恰好有一位云龙老乡在小区学校一起接送孙子上学,他年龄大我十余岁,认得我。交谈中他说年轻时就到过这里,仅见零散的几座房子。现在这里已成了很大的一个大儒世家的楼盘,就位于洪山桥上方。他跟我讲了乘船运地瓜的经历。他说来的那一次好像是晚间由溪口发船,天亮就抵达这里。闽清的地瓜卸货地点就在现在大儒世家外边国光公园的江边,上岸后有一个开阔的交易场地。白地瓜先由当地搬运工从船上搬运堆放在交易场所,然后进行面价交易。</p> <p class="ql-block">  福州洪山桥</p> <p class="ql-block">  旧桥遗址</p> <p class="ql-block">  新洪山桥</p> <p class="ql-block">  当时已到六十年代的中后期,根据中央1962年发布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的规定,由生产大队或生产小组划出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到七,分配给社员家庭作为自留地,用于开展家庭副业生产,自行经营。自留地好像是按人口分配,有的农户就把春季的农田种上白地瓜,下半年种粮。我们家父亲当时虽然已是公社的领导干部(当过云龙公社社长),但除了父亲,我们与母亲一直都是农业户口。我们兄弟姐妹多,分了一块较大的自留地,也种了好多年的白地瓜。当时,我还是在小学的高年段或初中学习,在白地瓜苗长到齐畦十多公分时,就要把再长出的藤苗剪掉,不让地瓜枝叶发达,影响地下结果。这一段时间,我天刚蒙蒙亮就要起床,拿着一把剪刀去田间修剪刚长出的地瓜藤,到快上学时间回家,匆匆吃上早饭去上学。那几年,我们家里也会生产一千多斤的白地瓜,就合在生产队或联合零星农户一起寄运到福州去卖,可卖一百多元钱。运瓜时,除了生产队派人,一些大戸人家也都会派一人同船跟班下去。</p> <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云龙的白地瓜属后垅村种植的品质最佳,细嫩清脆,很有声誉,也种的最多。当时后垅村建了很多小洋楼,大家都说是白地瓜堆砌起来的。其时运到福州一斤也只卖到一角多钱,还会受到福州地瓜商贩和搬运工的压榨。在福州交易场地,闽清来的乡亲也经常会与当地商贩与人员发生冲突。一次,当地人在人多势众下,仗势压价,双方冲突又起,一位身材高大的后垅村瓜农,顺手抽起一把挑瓜的扁担,站于高处,双手抓牢扁担两头,借暴发力,硬生生地将一把扁担给折断了,对方一下子被怔住。后来当地人对闽清来的瓜农开始敬畏三分。</p> <p class="ql-block">  福州义洲白马桥</p> <p class="ql-block">  白地瓜与红薯不同,红薯仅有一层薄薄的红皮,水洗就会脱落。白地瓜的皮坚韧厚实,内肉与皮可剥离,十分适合长途运输搬运。后来在公路运输发达后,后垅优质的白地瓜首期运送进入上海的农贸市场。这首先是源于闽清乡贤吴孟超院士的牵线搭桥。</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80年代初,后垅村种植白地瓜,还有一些蔬菜,当时没有打通销路。在和家乡亲人的书信往来中,吴院士听说了这件事,就热心帮家乡父老联系上海的食堂。首先就把优质的白地瓜这种适合长途运输产品和其他蔬菜瓜果运抵上海去卖,使用“解放”牌大卡车,一车运个5吨、10吨去上海。当时蔬菜价格,一斤几分钱到1毛钱,卖掉一车有千把元。村民都非常开心。当时村里有三分之二的蔬菜都销往上海。吴老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还热情接待运菜抵沪的乡亲,为云龙的蔬菜进入上海的市场开辟了一条绿色通道。今天,我们对吴孟超院士的爱乡之情依然记忆犹新,令人深情怀念。</p> <p class="ql-block">  后来云龙乡借助上海绿色通道,种植的优质西红柿,直通上海蔬果集市。西红柿之乡,云龙优质西红柿产品迅速扬誉上海繁华都市。今天,尽管白地瓜在云龙乡蔬菜瓜果销售中占不了多少份额,但它曾经在开辟外销市场中占据先机,功不可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