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韵张楼

李运和

　　出新野县城向东十五公里处，有一个叫张楼的村庄，其归前高庙乡管辖。这个村庄在历史上曾经分为两个部分，南半部叫前张楼，北半部叫后张楼，中间一条马路相隔。

据考，后张楼村原名栾岗，因栾姓居于野柏岗处而得名。明初有张姓、贾姓、李姓相继从山西迁入，后栾姓衰而张姓昌。清雍正年间，因张姓在明月寺后兴建看家楼，故改村名为张楼。而前张楼村原名毛岗，清乾隆年间，毛姓绝户，王姓自附近的上前庄（今已不存）迁此定居，因位于张楼之南，故称前张楼。自然，原张楼村被称为后张楼。1987年，前、后张楼两个自然村从原张庄行政村分离，联合设置为一个行政村。为与县域其它相同村名区分，其行政村取名前张楼村。如今，前、后张楼两个自然村已经融为一体，被附近村民习惯性地称做张楼村。

人们谈起与张楼村相关的历史时，总绕不开中国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和一个著名人物。

战国时期，棘水是楚国和秦国的分界线，河东属楚国，河西属秦国。楚怀王和秦昭王于公元前304年订立“黄棘之盟”的地点就在现张楼村附近。那时的棘水，就是现在新野的溧河。《史记》《资治通鉴》对这次会盟均有记载。秦、楚都是当时的大国，都有一统天下的综合实力，而这次会盟瓦解了以楚国为首的“合纵”一方，对战国后期形势发展乃至中国历史的走向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一次重大历史事件。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汉置棘阳县，治所即在现今的张楼村。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建立新朝，由于其施政不当，导致天怒人怨，天下大乱。公元22年（地皇三年）汉室宗亲刘秀起兵反莽，“光武初骑牛杀新野尉乃得马，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进拔棘阳”（《后汉书·光武帝纪》）。棘阳守将岑彭战败逃至宛城固守，后因粮草尽绝，遂降刘秀。追随刘秀后，岑彭文治武功卓著，成为东汉开国功勋“二十八宿”之一。到了现代，全球岑氏族人尊奉岑彭为始祖，并于本世纪初为其建造了“岑公祠”。该祠现位于张楼村东侧。

历经千年风霜雪雨和世事变迁，汉文化仍然在这个小村子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村东属于古棘阳治所的中心区，经考古挖掘，已出土汉代石辟邪一对、铜印一封和一些圆形方孔钱及汉画像砖，还发掘出了完整的城市排水系统。经过专家学者的多方争鸣和论证，河南省人民政府于1980年7月确认其为汉棘阳古城遗址，并立碑保护。

在中国历史上，汉朝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朝代，其国号成为我们这个民族的名称，其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政治制度影响了此后的一千多年，儒家思想及据此衍生的道德行为规范从汉朝开始逐步确立，不少优秀的文化传统即从汉朝发轫。在张楼村，不仅有秦楚会盟的史载、秦砖汉瓦的遗存、岑氏始祖的祠堂，更有着千年汉文化的浸润和厚养。

这里民风古朴，村民乐善好施。据村中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讲，从他记事起，村中从未发生过偷盗、抢劫、凶杀等刑事案件及伤风败俗事件。睦邻友好、和谐相处、尊老爱幼、扶危济困似乎成了村民们心中自觉践行的“村规民约”。在物资短缺的年代，村民对来村中耍猴的艺人、戗剪子磨菜刀的匠人乃至乞讨糊口的流浪人员，莫不捧场、周济，从未奚落、嘲弄。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有一些家庭保留着对上辈人早晚两次问安的孝举。

不少村民至今还践行着“耕读传家”这种农业文明时代的古训。解放初期，百废待举，对学童的教育问题被村民列为头等大事。他们不等不靠，经村中乡贤商议后，一致决定在明月寺内创办学校，村民自费筹资聘请教师。学堂里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与村子里鸡鸣牛哞之声遥相呼应，成为村民们心中最动听的乐章。兴教之风影响着村人的职业选择，二十多年来，这个一千多人的小村，先后有数十人从教，担任中小学校长的近十人。

张楼村民勤于农事，村中有不少熟谙农活技艺的老庄稼筋儿。尽管农田多处于古棘阳城遗址，耕田时总会发现一些瓦砾、残砖，但土地却非常肥沃，种植作物年年高产。周边的村民怀着不无妒忌的心理，编出了一个顺口溜，戏谑忠厚的张楼村人：“筛子李（附近村庄）到张楼，一个瓦片四两油，没有瓦片吃狗球！”随着我国农业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这里的传统农耕文明逐渐变成了缕缕乡愁。

翻阅古代汉匈战史，人们心中总有一种激情澎湃、酣畅淋漓的感觉，其中卫青、霍去病大败匈奴，逐其王庭至漠北的胜绩尤使人振奋。这种心理之所以产生，主要与以后的几个朝代尤其是宋、元、清时期，汉族屡受北方游牧民族入侵、欺凌，甚至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王朝有关。汉文化中有血性、敢亮剑的基因也在张楼村民中代代相传。

1951年9月8日清晨，一只被桐柏山上猎人追捕的金钱豹，逃窜到了张楼村北边的坟园里。村民赵保志路过时，金钱豹突然蹿出，将其扑倒在地。周边村民听到喊声，纷纷拿起桑杈、钉耙、铁锹、铁叉、长矛，把金钱豹所在的区域团团围住。受惊的金钱豹左冲右突，咬死咬伤数人。这时，年仅24岁的村民王贤贵冲了上去，用力将豹头举起，金钱豹霎时咬破了他的左手。他忍痛用右臂紧紧夹住金钱豹的脖子，用尽全力将其死死捺在地上，使其动弹不得。村民们趁势一拥而上，用各种利器刺死了这只金钱豹。

近几年来，当地政府为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打造新的文旅景点，在张楼村斥资修建了棘阳关广场等文化场馆。村内一幅幅古朴典雅的汉画浮雕流淌着楚汉文化的风韵，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这个古老村落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