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月明思到今

陈大新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唐代的月亮当然不会比今天的圆,但未遭遇空气的污染,应该是比时下的明亮一些的。现在三岁小童皆能背诵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见月思亲,倍增乡愁,乃是人之常情,然而这首小诗却并不简单。仅其文本的流传,就有诸多不同版本,对诗中文字的释义,也存在不同的意见。薛顺雄先生称《静夜思》是一首讹字最多的李白名诗(见《李白研究》,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关于《静夜思》文本之流变,日本学者森濑寿三进行了梳理。他按不同版本出现的时间先后,概括为甲、乙、丙、丁四种,如下:</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甲种: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p><p class="ql-block">乙种: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p><p class="ql-block">丙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p><p class="ql-block">丁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p><p class="ql-block">森濑寿三说:《静夜思》一直在日本以甲种文本流传,而中国现今最流行的是丙种文本。</p><p class="ql-block">丙种文本最先见于明代李攀龙《唐诗选》,后被《唐诗三百首》采用,这是丙种文本在中国较为流行的原因。人们对《静夜思》原貌一直在作探讨,如薛天纬《漫说&lt;静夜思&gt;》(《文史知识》1984年第四期),纪太平《从中日读者选择李白&lt;静夜思&gt;的不同版本谈起》(《日语学习与研究》,2001年第二期),周勋初《李白诗原貌之考索》(《文学遗产》,2007年第一期)胥洪泉《李白&lt;静夜思&gt;的文本演变》(《文史知识》,2009年第十二期),吴琼《李白&lt;静夜思&gt;文本演变再析》(《文史知识》,2010年第十二期))。等等。由于没有发现比宋刻更早的文献资料,目前学界只能暂时认甲种文本更加接近于原貌,而最后的定论尚有待来者。鲁迅在《门外文谈》中指出:“中国的文学家,是颇有爱改别人文章的脾气的。”他举出《淮南王歌》为例,同一地方的同一首歌,《汉书》与《前汉纪》所载就两样。李白《静夜思》出现四种不同的文本,又是一例。</p><p class="ql-block">再来看对《静夜思》诗中文字的不同意见。诗中“床”的解读出现过几种说法。马未都先生认为不作一般人理解的“卧榻”解,这里的“床”是从胡床演化而来的一种坐具,即“马扎”。因为躺在床上举头、低头都不方便。冉休丹则同意“床”不是“卧榻”,但也不是“马扎”,认为让李白拎一“马扎”坐在院子里望月思乡,“值得商榷”。他主张这个“床”应是井床,指古时井上的围干。李白夜不成寐,徘徊于井床边,举头、低头都是很自然的了。而井也是容易惹起乡愁之物(见《文史知识》2010年第四期,冉休丹《李白&lt;静夜思&gt;别解》)。李白《长干行》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里的“床”,亦为井床。</p><p class="ql-block">《静夜思》的丙种文本,两次出现了“明月”,但读起来却朗朗上口,有民歌风,十分好记。难怪乎三岁小童亦能熟诵。胡应麟《诗薮.内编》评此诗曰“无意于工而无不工”,“妙绝古今”。</p><p class="ql-block">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光如水,月色如霜,每当月上中天,最能勾起孤客游子的乡情,《静夜思》能够成为妇孺皆晓,千古传唱的佳作,实非偶然,还在于它触动了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上海辞书1983年2月第一版《唐诗鉴赏辞典》收入的《静夜思》为丙种文本。中华书局2015年10月第一版,安旗等笺注的《李白全集编年笺注》收入的《静夜思》则为甲种文本。李白《静夜思》的原貌究竟如何,仍然是一个悬案。我们期待考古的发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