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薛凤娟

　　昨晚因身体不适，不到十点便睡了。今早头昏脑涨，浑身乏力，7点钟的闹铃响了也没有早起。后来迷迷糊糊中被电话吵醒，看看时间，已是十点半。立即起身下床，洗漱完毕，顿觉精神好转。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休息是最好的选择。

　　该做午饭了！蛋炒西红柿、蒜蓉白菜、木耳炒香菇，很快，三道家常小菜便新鲜上桌了。儿子吃着，品着，笑说“蛋炒西红柿的汁子少了”，“蒜蓉白菜最好吃”，“木耳炒香菇少点绿色”……哈，真是个馋嘴猫，不过点评如此到位，我欣然接受。虚心使人进步嘛！在制作“新式美食”的道路上，我已坚持了半年多，好多时候，跟着抖音小视频“现学现卖”，效果还不错。

　　午饭过后，正欲休息，老公的同学(贵宗)带着自家产的葡萄来了。他大老远从玉门赶来，一为叙叙同学友情，二为看看两家老人。于是，汽车驶进连霍高速，我们二十多分钟便来到了乡下。

　　走进院门，只见大嫂在洗植种葫芦籽儿，瘦高瘦高的侄儿正在逗小花狗玩儿。见我们来了，大嫂笑着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干活了，小花狗则怯生生地退到了侄儿身后，一双明亮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一行陌生人。

　　推开东屋门，我们三人前后脚跟了进去。婆婆忙从炕上下来，穿好鞋，笑盈盈地问声“来啦”，便赶紧让我们坐到沙发上。还未坐稳，便见头发花白的公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进来了。他微微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挪地坐在了炕沿上。抬眼望去，面容依旧那么冷峻，一双怒气外露四处打量的眼睛，镶在干瘪瘪的眼眶里。那不经意间流来的一瞥，似冷空气，瞬间凝结了他人的笑容，没有一丝暖意。

　　看着数月前才刚刚做过腿部手术的他，身为儿媳的我万分同情，却又不知如何宽慰，只好端坐一旁，一言不发。孝顺的老公打破了这死一般的三秒钟寂静，向公公介绍他远道而来的同学。贵宗便乐呵呵地询问老人的身体状况，那爽朗的笑声为秋日本已寒凉的小屋带来了些许温暖。再看公公，那适才充满怒气的眼神已变得平和了许多……我想去后院，问后院有没有狗，婆婆说“有是有，但拴着呢，不咬人”，公公叮嘱她“护送”我去……

　　在后院里，我看到了两只比先前那只小花狗大一点的小黑狗。见到我，它们活蹦乱跳，“汪汪汪”地叫个不停。突然，我记起不久前老妈家的看家狗狗死了，便想牵一只过去……兴冲冲地跑到屋里，跟公婆一说，他们满口答应。侄儿是个机灵鬼，眨眼间便把一只小黑狗从后院拉到了我面前。打开后备箱，老公稍一助力，狗狗便坐在了汽车垫子上……

　　告别了公婆、嫂子和侄儿，车子载着我们和小黑狗沿甘新公路一路东行。路上，我有感而发，向老公和贵宗述说了刚才抽空去大娘家吃桃子的事情。“大娘挺可怜的。她说好久都没人来看她了。连她自己的女儿都不来看她一眼。儿子在外打工，媳妇在城里给孙子领孩子。每天，她都倚在大门边，眼巴巴地盼着……她今年八十岁了，老伴前些年去世了，生了几个儿女，如今却孤独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觉得活着没意思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是啊，人老了，就是可怜……”他俩也喃喃道。“老爷子刚才硬要去理发，还说活了今天不知明天呢……”我说。“人老了，想法就多了，能理解……”贵宗真诚地说。我点点头，又和他们聊起了“人老了，心态要好”的话题，自然，话题的焦点又落到了我那“乐天派”老爸的身上。

　　十分钟后，我们便到了老爸家。车停在场院里，打开后备箱，发现狗狗吐了，我也恶心得躲到一边干呕起来。老妈闻声赶出门，笑眯眯地和我们打招呼，见状，又赶紧取来拖把处理了垫子上的脏东西。我这才把狗狗请下车，拉着它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有几根柱子，老妈把它拴在了最西边的那根柱子上。

　　许是狗狗换了环境，亦或是刚才晕车难受，在公婆家还见人就咬的它，此刻却卧在一边，默不作声。任凭老妈怎么逗它，它还是那样沉默不语。这让老妈开始怀疑我的眼光了:“丫头，你不是说这狗欢的很吗？怎么是个哑巴狗呀！”“就是叫得最欢的一个，人家刚来咱们家，一时半会儿还不适应嘛！你别着急！”我刚说完，只听老妈“哎呀”一声，“怎么啦？”我忙问。“这死狗，刚才还不出声，这会儿猛得叫起人来，差点儿把人咬下。”老妈嗔怪道。“哈哈哈……你不是说它是哑巴狗嘛，一定是它听见你骂它了，给你点儿颜色瞧瞧，哈哈哈……”我笑得合不拢嘴。这时，老爸也乐呵呵地从门外进来了。听老妈说，他去门市部那儿摸牌去了。

　　“怎么了？这么高兴！”老爸三步并作两步，也走到狗狗身边。看见狗狗，他眉眼并笑，满心欢喜，也像老妈刚才那样逗了一番狗狗，可狗狗依旧保持矜持，不叫不跳。“真是一对老顽童！”我们三人相视一笑，心有同感。

　　初秋的正午太阳依旧毒辣，老妈忙搬来几个小凳，让我们坐在院儿里乘凉。我则起身摘起了树上的光皮桃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很快，十几个穿着红绿外衣的鲜桃便成了我们几个的腹中美食。“自家的桃子就是比买下的有味儿……”我边吃边不住地夸奖着，老妈也越发开心了，把从另一棵树上摘下的七八个毛桃儿也一股脑儿倒进了水盆里。她洗一个，我吃一个。那一洗就掉皮的毛桃儿水份足，味道鲜，叫人越吃越爱吃。一会儿功夫，我竟连吃带送人，把这几个毛桃儿也消灭精光了。摸摸肚子，感觉饱了，才止住嘴。老公劝我别吃了，贵宗笑个不停，老妈却还在一旁笑眯眯地问:“丫头，再吃不吃了？”“再吃，肚子里就该长毛了。”老公打趣道。“哈哈哈……”

　　吃了一肚子桃子的我，想去睡会儿，老公却说下午有事，一会儿了早点回城。这可惹老妈不高兴了:“才来就要回去？这不行！人家大老远来了，怎么也得吃过饭再走。”“阿姨，下午我们同学有个聚会，在这儿就不吃了。”贵宗忙笑呵呵地解释道。“哦，那……那好吧。老爷子，去后院鸡棚里把那只母鸡抓来，宰上了让丫头带回去做给他们吃，正好孙子也没来，去了做上让他也尝尝。”老妈一声令下，老爸分分钟就去后院儿把鸡抓来了。

　　这是一只年轻的母鸡，在老爸手里扇着翅膀扑腾个不停。只见老爸把鸡头往里一折，一手紧握鸡脖，一手拔去鸡头部的一些毛，然后拿起刀子，开始娴熟地从没毛处往下割……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便出现了，在一旁的老妈赶紧拿过瓷碗接鸡血。瞬间，殷红的鸡血滴了小半碗。“爸，上回您让姐带回来的两只活鸡是我杀的。平身第一次干那活儿，我也没害怕，只是两只鸡才接了一碗底血。您这一只鸡就接了这么多血啊！”我不无佩服地说道。“那是你不敢下刀，口子割得太浅。”老爸笑说。“哦，也是啊……”就这样，我和爸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多久，老两口就把鸡毛都拔了，鸡也开剥了。站在一边的我想加入这杀鸡队伍，老妈却不让，说“脏得很”。其实我知道，这哪里是“脏”，是老妈心疼我，不想使唤我，每次回来都想让我歇一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宰了鸡，拔了菜，摘了红枣，装了锅盔……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放车上了。“你这每次回娘家，都是大丰收啊！”贵宗打趣道。“那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嘛！”我有些得意地说道，一旁的爸妈依旧笑眯眯地着看我。“自家有呢，就不花钱去买了，”老妈又叮嘱，“回家了好好做给斌斌和客人吃。”“嗯……”我使劲点点头。

　　大概五点多，我们离开了爸妈，车子行驶在了返城的路上……一路上，我的脑袋虽依旧昏昏沉沉，但内心却欣慰无比:在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尴尬年龄，儿女成才，父母健在，就是上天对人到中年的我们最好的福报。常回家看看，不管平日或中秋，哪怕每次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