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纪实

品茶听雨

<p class="ql-block">  寻访姥爷的足迹———感恩那些帮助我的人</p> <p class="ql-block"> 源起</p><p class="ql-block"> 202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年届不惑的我, 有了更多的成长中的感悟。年初的疫情爆发,让我对生活及生命都有了新的认识,对家国担当,对个人与国家命运休戚与共有了切身体会。</p><p class="ql-block"> 我的属于童年的美好时光, 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姥姥的慈爱, 让我终生难忘。而我却永远难以报答她老人家了。我对她老人家始终是怀有愧疚之心,二十多年来追思从未停止。姥姥人生的不幸,是从姥爷的英年早逝开始的。从那时起,她一个人挑起家庭的重担,里里外外,养老管小。多少辛酸苦楚,默默地一个人承受。只为守住这个家,守着姥爷那抔土。要知道当时,姥姥只有41岁,新社会可以再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在他逝后又付与了后半生?小时候,我就羡慕人家有姥爷疼的孩子。有姥爷他能陪着玩,讲故事,买好吃的,买这买那。尽管姥姥很疼我,心里却总觉的有些缺憾。稍大点了,知道了姥爷从小孝顺,毛笔字写的漂亮,是教学的,当过校长。再后来,看见了他的画像,一双浓眉朗目,让人肃然起敬。一点点的讯息,在我的脑海汇聚。姥姥识字不多,当年她给幼小的我讲述时也没有时间概念,让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以为是年代非常久远的事,难以追寻,无从访查。</p><p class="ql-block"> 时光流逝,将生命中曾经的美好一一带走。回忆小时候住姥姥家的日子,心里总是甜甜的。那方土地,有我母族的根,我把那里当成了第二故乡。姥姥家在莱山脚下,莱山是中华名山,龙口镇山,所以莱山的人和事也是我喜闻乐见的。《莱山风》自媒体平台,以弘扬莱山文化,传播莱山风情为己任。拜读了几篇文章以后,我关注了这个公众号。尤其是其中《莱山记忆》这个栏目,我期期必看。内容多是对人物和往事的叙述,令人眼前一亮。一天,我看了王福祥老师的《王昌岐老师二三事》,不禁突发奇想,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平台追踪寻访了解姥爷事迹的知情人。</p><p class="ql-block"> 机缘巧合,感谢善良的王老师把我引荐给他的老同学姜进先先生,又推荐我的文章给姜永进先生,鼓励我投稿《莱山风》。2020年4月9日,追思之作《我的姥爷姥姥》在《莱山风》上发表,姜永进先生应我之请,在文章眉头登告示一段,恳请知情人提供信息。文章得到了一众文友的嘉许,知情人却杳无音讯。猜想原因有二∶一是年代久远,60年人事沧桑,知情人不多了;二是,知情人年事已高,多不能使用智能手机。</p><p class="ql-block"> 自文章发表以后,也再次让我燃起了寻访姥爷事迹的欲望。王福祥老师引荐的姜进先先生,是我所有寻访行动的奠基人,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他的讲述让我坚定了寻访的信心。</p><p class="ql-block"> 姜进先先生是姜家店村人,我姥爷在姜家店完小当校长时,他是该校一年级学生。他为我回忆了当年他看到的我姥爷的外貌衣着,工作态度, 让姥爷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让我兴奋不已。“姥爷”这个称谓,对我来说不再那么飘渺。找到第一个姥爷在学校的知情人, 我想了解的他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也接踵而至。姜先生总是不厌其烦的, 尽其所能在微信上为我作答。有感于我的挚诚,他还介绍了几位当年的老师和学生,供我寻访。奈何当时疫情尚在,封禁未解,难以成行。感恩姜先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踏上寻访之路 </p><p class="ql-block">(一) 拜访王昌岐老师 </p><p class="ql-block"> 从王福祥老师《王昌岐老师 二三事》中,我了解到王昌岐老师。我想这样一位莱山地区泰斗级的教育界人士,或许能认识我姥爷,抑或许二人会有交集。后来,我又看了他写的《流光》一书,虽是小说,但书中乡村教师的生活和对年代场景的描述却来源于现实,是研究乡村教育史不可多得的资料。看他对人物的刻画,作者的立场,爱憎,德行一目了然,让我更多了几分亲敬之心,拜访的愿望更迫切了。还是通过《莱山风》上的文章,我联系上了王昌岐老师的女儿王嵋老师。从姥姥这边论,王老师的夫人是我的姨姥,王嵋老师是我的姨姨,只是未曾谋面。我向王嵋姨姨自报家门,说了自己看《流光》小说的心得体会,希望得到王昌岐老师的帮助,表达了想去拜访的意愿。姨姨也是好客的人,慨然应允,并告诉我他们的现居住小区,约好了拜访的时间。 </p><p class="ql-block"> 2020年5月27日,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如约前往王老师所在的小区。停好车后, 王嵋姨姨已经迎候在那里,她热情地招呼我,向我介绍王昌岐老师我的姨姥爷和姨姥的近况,我们边走边谈。 </p><p class="ql-block"> 到了楼上, 敲开门, 一个干净利落, 笑容可掬的老太太 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是老太太, 看年纪 比我妈妈也大不了多少。不用问, 应该是姨姥。我忙向姨姥问好,她笑着把我让进屋里。绕过屏风,客厅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端坐在沙发上,正是我的姨姥爷——王昌岐老师。我一边问好,一边打量这位集教师与作家于一身的老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虽为暮年,英气尤存。知道我要来拜望,他特意早早起来,穿上正装;知道我喜欢他的书,专门在茶几上准备好了《流光》和《战斗英雄任常伦》,笔和印章,要签赠给我。深情厚意让我受宠若惊,对老人家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p><p class="ql-block"> 我开门见山地讲了我拜访他老人家的来意,姨姥也鼓励我说,想问什么就问。首先,我握着姨姥爷的手表达了三重敬意:第一,向《流光》《战斗英雄任常伦》的作者致敬,感谢他为读者朋友写出文史并重的优秀作品,为我们地方文化传承立下大功;第二,向“成分论”的胜利者致敬,他作为受‘成分’迫害的乡村教师,到了平反,享受到平反后的待遇,健康长寿可喜可贺;第三,向我的姨姥爷致敬。作为亲族,亲人里有这样一位文章妙手,我觉得自豪。 </p><p class="ql-block"> 接着,我向姨姥爷询问关于我姥爷的一些问题 。来之前我做了准备,把要问的问题都罗列到一个本子上,还拿了笔做记录。姨姥爷认识我姥爷这个人, 但当时二人没有交集,只是都属于一个学区。 在姜家店完小开会时他见过我姥爷。他说我姥爷待人温和,彬彬有礼 。他对我大舅和我姥爷的那个家族倒是知道的不少。我们愉快的交谈着。我惊喜地发现,姨姥爷的听力,脑力,精力都很好,完全不像一个85岁的老人。一个上午的访谈,他丝毫没有显出疲惫。他还讲了创作小说的心得体会,讲人物的原型,讲为了创作好《战斗英雄任常伦》这部小说,他不辞劳苦,自费到英雄战斗过的各个战场实地调研,寻访英雄的遗孀,战友,到英雄所在部队走访等等。小说成书以后,得到了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上将的高度评价。填补了英雄牺牲后很长时间内没有研究英雄的专著这一空白。本地人写本地英雄,王昌岐老师为龙口人争了光。有了这本书,全国人民都知道了龙口有个抗日英雄任常伦。 </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我们谈兴正浓。看看时候不早了,我起身便要告辞,被姨姥和姨姨拦住了,让我吃了饭再走。初次见面,吃饭叨扰,于理不合,奈何我又舍不得就此放弃与姨姥爷交谈的这次机会。正犹豫间,姨姥一句话,让我心头一热,眼含泪花。她说∶姥姥不在了,这就是姥家。唉,如此也只好从命了。 </p><p class="ql-block">我和姨姥爷喝茶聊天,姨姨和姨姥又在厨房忙活开了,煎炒烹炸。不大工夫,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摆上了餐桌。她们让我和姨姥爷先吃, 我坚持让她们不要做了一起吃,几番谦让她们才坐下来吃饭。 </p><p class="ql-block"> 5月末,正是春夏之交,阳台上姨姥侍弄的各种花生机盎然,缤纷吐艳。她们的妆点让整个家和谐温馨。此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善良热情的姨姥爷一家人,浓浓的亲情让我留连。 </p><p class="ql-block"> 后来,为姥爷的事姨姨又帮我联系了他的老师朱良农老师。他们都尽力给予了我帮助,在此一并致谢,感恩!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二) 寻访姜家店 </p><p class="ql-block"> 2020年6月10日,怀着虔诚,激动的心,我开启了姜家店之行。那天早晨,天空有些暗淡,云层很厚,待我开车出门时,已经不时有雨点儿落下。未知的旅途,快下雨的天,不知结果的寻访,让我从心里有些发怵。但是,姜家店我必须去,那里是当时确认的姥爷从教很长时间的地方,那里有姜进先先生为我推荐的知情人。为了信念,义无反顾。风一阵,雨一阵,我驱车行驶在去姜家店的路上。印象里,有一条通七甲的近路。多少年不走,已记不确切。我打开导航,满指望它能为我指点迷津,可谁知它却把我导到了另一条路上,绕了个大圈儿,闹了“乌龙”。 </p><p class="ql-block"> 姜家店村,位于七甲镇北部,在抗日战争初期,一度为我胶东党政军首脑机关所在地,黄县县委县政府也曾经在此办公。这里是胶东抗日红色摇篮。姜家店完小前身是抗战时期创办的院下完小,后来迁到姜家店。姜家店完小当年辖四处村小,是中心校,从这里走出了不少新中国的人才。当年去姥姥家,觉得村北路东的扬水站是姜家店标志性的建筑,是里程碑式的存在。对于这个村子,我心里满是喜爱。 </p><p class="ql-block"> 心心念念的姜家店村终于到了,和儿时的印象大相径庭,这个村子在公路西侧依莱山而建。雨已经停了, 我缓缓的开着车子 , 希望能找到人, 打听一下知情人的住址。 虽然是上午8点多钟, 路边 行人稀少。大概是刚刚解禁的缘故。这时, 对面走来一位高个子50多岁的大叔, 我忙向他打听。他耐心的给我指了路, 我连声道谢。进了村子, 我把车停靠在中心街墙根儿下。想想大叔指的位置, 有些迷茫了。正着急的时候, 从西边下来一位大姐, 我又向她问路。她看我的眼神有些警惕,很仔细的盘问我。我略有些尴尬的向她讲述我此行的目的。经过解释她还是给我指明了我要找的两个知情人的住址方位。也难怪, 疫情刚过, 一个外人来到村里是有些特殊。来之前我也准备了证件备查, 只不过没用上。 </p><p class="ql-block"> 我鼓起勇气 顺着大姐指的路往南走。走到岔路口, 看到一栋 临街的房子门口的 石头台阶上,有 大爷和大娘在那里干活儿,就开口问路。大爷是位热心肠的人, 他迈着略有些蹒跚的腿从高台上走到街上 告诉我知情人的家的位置。大娘看见大爷走过来便大声呵斥他,并向我解释说自己老伴儿腿不好。 大爷是个急性子,怕我听不清,说话声音很大。 大娘怕吓到我连忙让他小点声。 看得出他们都是好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他们朴实善良 。经过他们的指引我终于找到了第一个知情人—— 姥爷曾经的学生。遗憾的是, 他说已经不记得了。在他的指引下, 我又找到了第二位知情人——姥爷的同事。这位同事 已经81岁了, 和老伴儿在家。我说明来意 ,大娘很热心招呼我坐下。老人疾病缠身, 从炕上挣扎着坐起来。他说知道姥爷这个人,别的就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我想这样就不能再叨扰了。我向大娘问了一下上世纪五十年代姜家店完小的大体位置,就向二位老人告辞了。 </p><p class="ql-block"> 七弯八拐走出胡同, 来到我停车的地方。说实在的,我有些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筹划准备了很长时间, 寻访结果 与我的预期很不相符。转念一想, 毕竟都过去60 多年了, 年代久远。我还是不甘心, 想着能找到校址凭吊一番,也是好的。顺着姜大娘指的方位, 推测 校址在我的车停放处北面的那个位置。这时天空中又下起了朦朦细雨, 像是在代我倾诉那无尽的哀思。60年岁月长河, 流尽了尘世间多少爱恨情仇, 演绎了多少苍凉悲壮。60年后的今天, 繁华历尽,音空信杳 。浮光掠影,踪迹难寻,我只能凭那一点点讯息去想象。 </p><p class="ql-block"> 正在完小原址边观看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很和善。我不揣冒眛,上前搭讪。我口称姨姨,问她眼前的位置是不是当年的学校旧址,告诉她我姥爷曾在此教过学。她说是学校,年代不确定,并问我姥爷的名字。都说无巧不成书,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事儿,不禁令人称奇。这位姨姨,还真就是得叫姨姨,她就是我姥家那个村的人,是三姥家姨夫的姐姐。(当时还不知道)。姨姨,名叫史春玉。 </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遇见亲人 ,自是喜出望外。我向她讲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把访查结果告诉了她。姨姨听了我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说带我去找一位老人,估计会有线索,我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 </p><p class="ql-block"> 在姨姨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拜访到了这位大爷。他已经85岁高龄了,姜奶奶也是80多岁了,两位老人身体都很好,精气神很足。据姜大爷讲,他当年跟我姥爷学习过政治和历史(校长没有教学任务,不教主课),他的历史成绩优异,历史答卷常被姥爷转发给同学们学习。他讲了姥爷在学校的一些逸闻,并提到了姥爷本人说曾在东北待了二年。他的口述,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姥爷的形象更加清晰了。我又问了其他我关心的问题,姜大爷尽其所知,一一为我解答。我从他那里了解到姥爷从姜家店完小离任以后,被调到文基吴家完小任校长。当说到姥爷最后离世的情况时,我看到姨姨的眼里闪着泪光。 </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时间追溯回六十多年前,现实中的时间却分分秒秒过的飞快,转眼间,我的访谈不知不觉已是一个多小时了。天近晌午,尽管有些不舍,我还是向姜大爷告辞。 </p><p class="ql-block"> 和姨姨走在街上,我问起这位大爷的名讳。姨姨告诉我老人家叫姜登升,竟然是姜进先先生的亲叔叔。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姜登升大爷叔侄二人的回忆,为我开启了一扇认识姥爷的门,让我能身临其境般感受他曾经的存在,在时间上和生命轨迹上有了新的发现,这实在是一件让我感到欣喜的事情。由衷地感谢姜登升大爷和姜进先先生!临别时,姨姨从家里拿来杏子给我,又送我到停车的村口。我再三跟姨姨道谢,并互留了联系方式。姨姨的帮助,让我这次姜家店一行,收获颇丰。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出了姜家店往北,路东的扬水站还和当年去姥姥家路过的时候一样,默默矗立着。路过此地,自是下车驻足观看,拍照留念。此时,天空又下起了朦朦细雨。向西,远望莱山,乌云之下,魁伟的身躯屹立在那里,黑黝黝的,只能看个轮廓。周围云雾缥缈,仙气缭绕,如梦似幻,似假还真,说不出的神秘,道不尽的传奇。我的心中既有些喜悦,又有些悲凉。往事随风,当世者清,后世者迷。姥爷的人和事,对我来说都是传说,看不到,说不尽,而我却执迷其中。</p><p class="ql-block"> 我沿着当年走姥姥家的路,在姜家店北走了一段之后,向东一拐弯,顺着圈杨家前的河沟路经文姜奔大张家。因为下雨,水洼泥泞不好走。出了河沟往北沿莱茵河岸的路就好走多了。上坡后,我从文姜村穿行到村北再过桥到大张家。由大张家一路向北,寻访下一站——北杨家。</p><p class="ql-block"> 北杨家村有一位杨姓教师,当年在姜家店完小任一年级班主任,品德高尚,深为学生敬仰。姜进先先生推荐,让我去拜访老人家。在村口,我下车打算找人询问。等了许久,没见有人从村里出来。正着急时,路边农资店出来一位瘦高个大叔。我礼貌地向大叔询问,大叔对这个人也不熟悉,毕竟那位老人家是八九十岁的人了。大叔是个热心肠,又拿出手机帮我问村里的知情人,最后联系到老人的侄女,得知老人已于年前过世了。这时从南边又来了位骑电动三轮车的大叔,也印证了这个消息。虽说寻访未成,却也为两位大叔的帮助感动,谢谢他们。</p><p class="ql-block"> 离开北杨家,我驱车继续向北。我要到姥爷殉职的地方——麻院慕家完小旧址去看看。我电话联系了市场上认识的慕家的买卖人,请他为我指点具体位置。不知何故,他推说已经找不到了。我不死心,开车进入村子,自己下车询问。从村北过来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指点我,老学校在村南的高坡上。我谢过大爷,开车上坡。</p><p class="ql-block"> 长长的陡坡,驾车也需要一些时间。我小心翼翼把车开上坡来,停在路边。走下车,我仔细打量这个地方。学校在路东,大约占地十来亩的样子,现在合校后已经改成了养老院。疫情期间,大铁门紧闭。在门外能看到的是水泥墙红瓦绿树。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是建筑和规模已不会是当年的样子了。再往南下坡,也是长长的陡坡。当年学校的选址者可能是为了让学生远离尘嚣,静心读书。而在我心中,这是姥爷人生和生命中的绝地,他的人生在这里谢幕,他的生命在这里凋谢,他是那么年轻。小时候,麻院慕家在我心里是一个阴影。仿佛我可亲可敬的姥爷的生命是被它夺去的。一念及此,便觉的恐怖。</p><p class="ql-block"> 离开慕家时,雨越下越大,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响。我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为寻访到姥爷的线索喜,也为姥爷的英年早逝和家庭遭遇悲,真想大哭一场。风雨助我悲,天地也有情。我想我的拳拳之心冥冥之中姥爷能感知的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 拜访大姨和三舅 </p><p class="ql-block"> 回城后,我心潮起伏,很长时间沉浸在寻觅到姥爷逸闻的兴奋中,大脑常常不停的为这件事情转动。幻想当时的社会条件,幻想他的衣着打扮,精神气度,神态动作。幻化一切与姥爷有关的场景。那段时日,每晚临睡前,像做功课一样,或许是有意又像是无意总会在脑海里闪现抑或可以称为迸发出关于姥爷的话题。然后自己再结合已知信息去分析整理归纳。我对姥爷的探究近乎痴迷。常常会在与母亲通电话时,不经意间插入关于姥爷的话题,也每每打电话请教三舅。幸好,他们都不曾烦我絮叨。因为疫情的影响,2020年春节走亲访友的计划泡汤了。解禁以后,琐事繁杂,直到2020年7月7日,我们全家才顺利成行。那天上午,我们去河东拜望了我的大姨。大姨是姥爷的长女,也是姥爷众多儿女中的老大,时年78岁。姥爷去世时,她才18岁,刚出嫁。大姨和我母亲姊妹情深,两个人一见面,拉着手,欢喜的不得了,唠不完的嗑。趁着姊妹俩说话的间隙,我又见缝插针地问起关于我姥爷的话题。六十年的时光,在普通人眼中是那么漫长,而在爱女心中他却从未远离。大姨把我想知道的姥爷在家里的生活,讲给我听。当谈到姥爷去世后,她和大舅去拿姥爷的行李时,几度哽咽,泣不成声。闻之落泪,见者伤心。考虑到大姨的身体状况,我不得已,终止了采访。要知道,大姨当时作为姥爷生前唯一的成年子女,她当时已经懂事了。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也理解父亲为家庭在外奔波的辛苦。她是深深铭记着自己挚爱的父亲的。 </p><p class="ql-block"> 从大姨那里走后,我们又去探望了三舅。从三舅口中,我得知,姥爷曾在枣林教过学。当年是以粮食抵工资,政府用马车往姥姥家送过粮食。 </p><p class="ql-block"> 关于姥爷事迹的线索,哪怕是得到一丁点,我也奉为珍宝,对提供线索的亲友感激万分。 </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什么人说过,人有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的消亡;一次是被世人彻底忘记。我也曾问自己,追寻姥爷足迹的意义是什么?是血缘,是亲情,是骨子里的认同感,是脾气秉性的归属感,窃以隔世知己而自诩。起初是有疑而问,探究传奇,继之是品格吸引,终至情迷。最后才要追风至远,弘扬正气。心感其品德高尚,为时所误,其志虑忠纯,人和事迹不该为岁月所湮没。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四) 拜访李爷爷 </p><p class="ql-block"> 搜集到的关于姥爷的信息越来越多,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在我心里应运而生——为他写一篇逝世六十周年纪念文章。 </p><p class="ql-block"> 姥爷的早早离世,是至亲心中永远的痛。他正当壮年,又是独子,是家中的顶梁柱。他的死,改变了整个家庭每个人的命运。我常常想,如果换一种活法,或许他不会那么早离去,姥姥,姨姨,舅舅和母亲他们的命运又是另一个结局。无奈,命运无法假设,生活不会重来。他的生命尽头,也是我要寻访的话题。他是在学校殉职的,只有从学校里的知情人访起了。 </p><p class="ql-block">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我爷爷的老同事也是好朋友李爷爷,当年和我姥爷在一起工作过,就想去拜访他老人家。2020年7月16日,在爸爸的帮助下,我拜访了李爷爷。老人家时年88岁,精神很好,腰板挺直,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浓眉下一双眼晴炯炯有神。他把姥爷何时什么原因到学校,以及姥爷当时在那里具体干什么,乃至最后时刻都耐心说给我听。当时李爷爷给我的信息量较多,我又没有记录,以至于回来后有些问题纠结不清。过了几天,再访李爷爷时,不巧他外出了。 </p><p class="ql-block"> 经过联系,我得知李爷爷住城里孙子家,于是和老人家约好再次拜访。7月25日上午,我满怀期待地又和李爷爷见面了。我们谈话的地方是李爷爷孙子的另一个店面,在丁家花园后身。当时李爷爷的儿子李叔在一旁陪同。就座之后,李爷爷再次打开了话匣子。这次我除了问及上次没弄明白的问题,又问了几个新问题。慈祥的老人不厌其烦地为我答疑解惑。不仅如此,李爷爷还向我讲起了我爷爷的求学和教学期间的秩闻趣事。他了解我爷爷更多一些。听了他讲的爷爷的故事,我的心中沉甸甸地体会到了他们那代人的艰辛。李爷爷让我大有收获。后来,从三舅那里得知,1979年为我姥爷的事,李爷爷也曾仗义援手。李爷爷与我爷爷,我姥爷都是同事,而今又助我一臂之力,作为晚辈,深表感谢!衷心祝福老人家平安健康!! </p><p class="ql-block">(五) 查资料 </p><p class="ql-block"> 信息在我这里汇总融合不断增多,也在我这里分析提炼,我越发地想更全面的了解姥爷的人生。想要比较系统的了解历史人物,要结合当时的历史条件和社会背景来展开。自我感觉,良好的历史素养给了我强大的支撑。我查阅各种文史资料,比如《中共龙口地方史》、《中共蓬莱地方史》、《中共龙口党史大事记》、《中共蓬莱党史大事记》、《中共烟台地方史》、《山东省组织史资料》、《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注释本》、《庐山会议纪实》、《庐山风云》、《彭德怀传》、《张闻天传》、《黄克诚传》等书籍。并上网查阅了大量词条资料,如人物、组织、事件等,对姥爷生活的时代背景做了大量工作。在《芝阳杏坛》一书中,我惊喜地发现其中的一个章节明确记载着我姥爷在姜家店完小任校长的准确时间1954——1958。这是家人都没有记忆的时间段。历史的面目在这一刻变的可以触摸。可惜的是,由于时代演进,各小学校不断合并,今天许多原来的小学都荡然无存了。关于姥爷的记载,我仅见于此。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 寻访史家庄 </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越来越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闲下来就思考怎样才能更多地发掘到关于姥爷的信息。我想,在他的家乡,同辈叔兄弟应该能了解他的事情多一些。于是,我决定去史家庄寻访。人说,近乡情更怯。那里虽不是我的故乡,却拥有我对待故乡般的情感。姥姥故去已近三十年,舅舅们也外迁多年。再次走进那里,总有些落寞伤感,颇为情怯。思量再三,我厚着脸皮联系了史春玉姨姨。她对村子里的人比较熟悉,请她陪同我造访。 </p><p class="ql-block"> 2020年9月3日(农历七月十六),我再一次踏上寻访的路。早晨6点多钟起床,7点准时出发。我先到了姜家店,姨姨家。到了以后,才知道,姨姨为了我的寻访之旅,特地从青岛赶回来,再一次让我感动不已。因为上次回去后,有些问题想不通,我又拜访了姜登升大爷。老人欣然为我作答。临别之时,姜大爷一句话,让我啼笑皆非。他问我,这样寻访姥爷的消息是要找回什么待遇吗?敬爱的姜大爷,我是想通过您们的叙述来还原我那未曾谋面,也永不会见面的姥爷,只是为了一个念想,圆一个梦罢了。 </p><p class="ql-block"> 辞别老人,我们就向史家庄进发了。一路上,我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要到姥姥家了,要去看看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原来的样子吗?忐忑的是叔姥爷们会不会接受我的采访,他们还能记起当年的姥爷吗? </p><p class="ql-block"> 从村东头往上走,越过大陡坡,转过弯儿,我把车停在姥姥家故居那排房子对面路西。下了车,我就和姨姨奔向姥姥家那栋老屋。老屋是前后两进院落,前面的是大舅的房子,后面是典型的老式四合院,是姥姥家。两家走一个过道。前院现在住有人家,后边姥姥家的门楼、院子及一些建筑还在,房子已经拆了。前院的男主人,一看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告诉他,我姥姥曾经在这里住过,过来看看。男主人人不错,答应让我们进去看看。从姥姥家的大门进去,走过过道的廊檐,我日思夜想的姥姥家就在眼前。西边的是平房,现房主种的开着白色的花的葫芦顺着墙壁爬上了墙头,搭在平房上的铁梯子已经锈迹斑斑,看得出很久没有人上去过了。纯白色的葫芦花开的正盛。平房还是当年的样子,条石理就的墙壁底部仍旧是那么坚实,顶端石灰多已被风雨剥蚀,现出斑驳陈迹。东边的厢房还剩下石头墙基,主人用这仅剩的一段搭了个窝棚。其余,什么也不复存在了。睹物思人,见景伤心,难掩心中悲戚。百年风华,禁不住风吹雨打,逃不过世事无常。我拿出手机,拍下了那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遗存,给自己留点儿念想。凭吊之后,顺着过道往外走。这时,来了一个老太太,大概是男主人的母亲,她说房子是他们买的。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到,我们不是房产管理部门的,只是来看看姥姥家。姨姨跟她解释说,我是“写书”的“作家”,让我忍俊不禁,简直无地自容。 </p><p class="ql-block"> 拜访的第一位老人是姥爷的四叔家的三兄弟,我的三姥爷。他的家与姥姥家一墙之隔。三姥姥在世时和我姥姥妯娌俩关系非常好,在姥姥晚年,三姥姥给予了很多照顾,我姨姨们和母亲都很感激她。小时候,我在姥姥家住时经常去三姥爷家玩儿。记得当时他家有台彩色电视机,我在那里看过香港版《八仙过海》,三姥姥给我吃过软烂甘甜的鸭梨。我印象中,三姥爷长得很魁梧,性格豪爽,干庄稼活儿是一把好手。在我们到来之前,姨姨联系了她的亲兄弟,三姥爷的女婿——忠怀姨父。忠怀姨父在我们来之前已经等候在这里了。一别近三十年,三姥爷不认得我了。姨姨和忠怀姨父从旁边做了介绍。我向三姥爷说明来意,他愉快地回忆起姥爷小号吹的好,会讲故事,姥爷上的小学以及姥爷去世后,他和大舅连夜过河赶去人民医院的往事。他的讲述,让我对姥爷的生平有了更多了解。 </p><p class="ql-block"> 从三姥爷家告辞出来一拐弯,顺着街道往北,步步登高。我们要拜访的大姥爷是我姥爷四叔的大儿子,他住在村北的高处。一路前行,姨姨走在前边。虽说已经立秋,但上午九点多钟依然是炎热。大姥爷的房子就座落在临街的位置,印象中,在他门前有棵枣树。我们到来时,门前已不见了那棵枣树,几位中年人正在忙着挖路基,准备铺路。一位老人,大约有八九十岁的样子,坐在马扎上正看着大伙儿干活。通过姨姨的介绍,我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大姥爷,我这次要拜访的人。我和大姥爷,和大家问好,并说明来意。其中的一位中年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招呼我和大姥爷、姨姨进院。他自我介绍,我知道了他是大姥爷的三儿子忠茂舅舅。 </p><p class="ql-block"> 忠茂舅舅很热情,他认出了我,说在《莱山风》上看过我写的《我的姥爷姥姥》一文。他也是一位有心人,曾经召集家族长者编写本支史料,以期后辈传承。共同的志趣,让我们很快熟络起来。在忠茂三舅的陪同下,我们在院子里坐下来。大姥爷耳朵有点儿背,精神状态却是很好。我自报家门,说出我舅舅的名字,他没听明白,说我母亲的名字,他也没明白。后来,当我说出姥爷的名讳时,他说“那是我的大哥呀”,一句话让我心头一热,血脉相连的兄弟之情在这一刻穿越60年,我知道我来对了。我把想要了解的关于姥爷的问题,一一地向大姥爷请教。我说的不明白或大姥爷没听清的时候忠茂舅舅在旁边做解释和补充。大姥爷开始了他的回忆,告诉我姥爷就读的中学是原黄县县立中学,而不是我之前认为的崇实中学;告诉我姥爷与钟曦东少将的关系,姥爷结婚钟曦东到贺等;告诉我姥爷被乡农学校抓壮丁,因事遗憾未能参加三军四路及后来从事教学的原因等。他老人家的讲述让我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言不虚。我从他的话语中欣喜地发现,大姥爷思路清晰,讲述事件背景时间概念准确,符合逻辑,看得出他是个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这在农村,他们那个年龄段非常难得。他性格沉稳,老成持重,脾气温和,平易近人。他和我姥爷有共同的爱好——读书。早年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下军棋。同气相求,相交至厚,家族中他俩关系最好。大姥爷的讲述,深度还原了姥爷的少年青年和中年时代,对我的帮助是巨大的。外孙感恩大姥爷! </p><p class="ql-block"> 看看天近晌午,虽然寻访尚未完无成,无奈也只得匆匆跟大姥爷,三舅辞行。 </p><p class="ql-block"> 本来打算就此返城,却被忠怀姨父和丽琴姨姨(三姥爷的女儿)盛情邀请共进午餐。本来我叨扰一番,应该是我请客,却被春玉姨姨抢先付了账,至今想来仍觉惭愧不已。史春玉姨姨两次陪同我寻访,后来我又常在微信上请她帮助打听相关信息,她给我帮了大忙。好人一生平安这句话,是我对她的祝福! </p><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份,我想向大姥爷请教姥爷的生卒年月,就联系忠茂舅舅。他问大姥爷后,又不顾雪后路滑,前往山中墓地查找墓碑,并拍照发给我,让我大为感动。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儿时的乐园已经荒无人烟了</p> <p class="ql-block"> 后记</p><p class="ql-block"> 除了上述寻访,与当年历史条件下有关的人和事也是我调查的范围。当年的老教师成老师、赵老师、孙老师、王老师,姜老师,和中年教师张老师,柳老师我都向他们请教过,都无私地给了我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p><p class="ql-block"> 寻访旅程暂告一段落,但想要更多了解姥爷的想法却一直都在。姥爷对我来说之所以带有传奇色彩,是因为他生在五四运动那一年,青年时代又赶上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在那朝不保夕的时代,常年在外教学,孤身一人飘泊于龙口市东南部山区丰仪,石良一带任教,建国后辗转于敖子埠,店埠曲家,下丁家,姜家店,吴家等地。早年是抗战教育,后期是革命教育需要保密,在外边具体干什么不能说,父母妻儿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七甲教育界知道他的人少的原因。他去世后,家人在“成分”的压迫下,谨小慎微地活着,没有人敢去了解也无心了解他的过往。如此,关于他的一切被尘封起来。 </p><p class="ql-block"> 抚去岁月尘埃,透过重重雾霭,再现当年梗概。60多年沧海桑田,人间变换;60多年物事人非,代谢往来。60多年的记忆,弥足珍贵。用记忆还原历史的真实,用记忆去复活一个我无缘相见的至亲,让遗憾的心多少有些慰藉。感恩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你们功德无量!祝福你们!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