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往事之一：如厕

向勇

　近来新冠疫情反弹，厦门这座500多万人口的城市也被迫按下了暂停键。由于我居住的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只能整天呆在家中。为了打发时间，翻出过去当兵时候的记事本，回忆当年的军旅生涯，一件件早已淡忘了的事情又浮现眼前，其中有些趣事、窘事现在想起来还忍俊不禁。古人说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利用这段难得的空闲，把这些陈年趣事拿来与各位战友分享。今天，先抛出《连队往事》系列的第一篇：如厕。

　人生在世，“吃、喝、拉、撒”是基本的生理需求。其中的拉（屎）和撒（尿）都和厕所有关。据《周礼》记载，我国早在三千多年以前就有厕所了。而且，那时的厕所都建在路边道旁。　

专家还考证出古时候厕所的样子：先挖一个大坑，再铺上木板或者石板，然后在上面挖一个洞，人或坐、或蹲在洞的上方拉屎撒尿（下图是古代的公共厕所复原图）。

　我是1971年到岱山岛当兵的。部队驻地在西高山上，周边除了我们无线电连，还有高炮三连、有线电连和海军雷达连等部队。虽然山下有当地的百姓居住，但是山上则清一色是当兵的。

　刚到部队就听说当地的厕所的奇闻逸事。但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到。直到一个月后，连队派我去高亭镇出公差，才近距离一睹岱山公厕的“庐山真面目”（下图是我在网上看到的1970年代浙江衢州的公厕，印象中当年岱山的公厕差不多也这样）。当年的高亭镇，虽说是岱山县的县城，但基础设施还不如内地一个小集镇。

　说到岱山的厕所，果然古风犹存，那一座座敞开式的公厕一律建在大路旁边，内部没有蹲坑，全是坐式的（见下图）。远远望去，如厕之人犹如庙里供奉的菩萨端坐其中，一目了然。

　更为奇葩的是，当地厕所居然男女共用。比我早一年当兵的刘宁战友曾对我说过，他们在新兵连集训时，有两个战士晚上如厕。厕所有三个坑位，两人各坐一边，正聊得高兴，进来一位少妇，二话不说，拉下裤子一屁股坐在两位战士的中间，吓得两人拎上裤子就跑。身后传来妇人的嗔怪声：“少见多怪！”

下图是1977年春节，我和刘宁（左）在苏州拙政园合影。

　这样的厕所我哪里敢上？外出的时候，哪怕“内需问题”再迫切，也得憋着忍着回连队解决。连队的厕所虽然也是简陋的蹲坑式旱厕，但起码外人无法窥探内部，基本隐私尚可保证。

　这张照片是我在连队篮球场拍的，身后的石头房子就是我连唯一的厕所（1972年摄）

　我们连各台站的窑洞在一条山沟的向阳边坡上，次第排开。最上面是一台、五台的窑洞，最下面的是情报站的窑洞。每个窑洞住10-12人。窑洞旁边都搭一个小棚子，里面除了放锄头、铁锹等工具，无一例外地放置两个粪桶：一来方便官兵就近小便，不用跑去山沟对面的公厕，二来为菜地积攒肥料。 下面这张照片拍摄自情报站窑洞门口（从左至右为张广明、居敖荣、范忠明、俞锦洲），旁边就有放置工具和粪桶的小棚子。

　　这是2017年，无线电连的老兵们再一次重返军营，张勇义战友在当年的情报站宿舍前展开旗帜。

　说到情报站，我在当年的记事本上找到一件与上厕所有关的事：那是1973年10月7日，我调到情报站还不满半年。在这天的记事中写到：上午在饭堂补裤子，后遇到可怕的事…

　我清楚地记得，这天上午因为怕影响下夜班的战友睡觉（注1），就把两条破军裤拿到食堂里缝补。突然想大便了，就顺手扯了两张抄报纸，哼着歌，一路小跑，穿过篮球场，跨过简易公路，来到位于山腰的厕所。在距厕所三四米远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说笑声。我像被电击中似的，立刻刹住脚步，转身往回跑。然后躲在食堂窗户后面观察。不一会儿，厕所里出来三个“小娘B”（注2），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笑着离去，最后消失在一片马尾松林中。估计她们是上山捡松枝，一时内急，便就近在部队厕所解决一下。当地人如厕原本男女不分，因此也没留一人在门口望风。好在我反应迅速，要不然一头撞进去，彼此尴尬还是小事，违反群众纪律事情就大了！

注1：我们连常年担负战备值班任务。一天24小时分为五个班次：上午7-11点，下午11-17点，晚上17-20点，上半夜20-24点，下半夜0-7点。

注2：岱山方言称未婚女性为“小娘B”,已婚妇女为“老娘板”。

这就是我们连当年的食堂，已经废弃多年了（2015年重返西高山时摄）

　不过， 官兵们一旦离开营房（比如野外训练），像连队这种简易的旱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如厕问题只能因地制宜了。“9·13”事件发生后，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我连随守备区司令部首长机关进入坑道。全天24小时呆在坑道里，吃喝拉撒就成了难题。相比而言，吃喝还好办，有炊事班送饭送菜，再不济用压缩饼干也能对付。最麻烦的就是拉撒了。

下图是2017年老兵们重返军营时拍摄的一八一指挥坑道的乙口。其上方就是我连营地。

　据刘宁战友回忆，当年进入坑道后，吃住和值班都在坑道内。睡觉就在值班室外面搭地铺。由于坑道密闭的环境，出于卫生考虑，在离值班室较远的地方放置一个粪桶，供大家方便。 一天夜里，二台台长张文虎和台里的报务员们正在酣睡，忽然被耳边哗哗的水流声惊醒。张文虎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一个人在他们床铺边小便，便大喝一声，“谁？”顿时，哗哗作响的水流声戛然而止。只见那个人迅速提起裤子，转身进了值班室。这时张文虎才看清了，那人竟然是守备区的崔副司令！估计他老人家一时尿急，不愿意舍近求远，便来了个就地解决。没想差点尿在二台弟兄的头上！ 后来此事在我连成为笑谈：文虎台长一声吼，吓跑了司令半泡尿😄

这是当年程建国、吴文干等战友在收信台值班室工作。

　在常人眼中，屎尿都是污秽不洁之物，避之唯恐不及。但在我们当兵的看来，特殊时期，一泡尿不仅能救人一命，有时还能发挥独特功效。李文龙战友回忆：当年为了提高电台的发射功效，通信科牵头搞天线改革。自制各种形状的天线（铜质或铁质材料制成）放在坑道口试验，不断调整天线方位，以此来检验发射信号强度。但是，效果均不理想。一天，有位值夜班的战友内急，出了坑道就尿。一泡尿全部浇在了接地的天线上。当他回到值班室，接到收信台打来的电话，问刚才发射信号突然增强了不少，是不是天线调整了方向？这个无意之举给大家带来启发——接地线在湿润的情况下，能显著改善发射效果。之后，凡碰到信号不稳，常采用这个土法，还真能奏效……。

　下图是刘宁战友在进行电台联络。他用的是鞭状天线。这种天线使用方便，但通信距离短。如果是远距离通信，还得用斜天线、倒L型天线，或双极式天线。

通信教材中关于斜天线的架设。

这是我在一八一指挥坑道乙口站岗（摄于1975年）

　今天说的几件与厕所有关的趣闻，都是50年前的旧事了。如今岱山和全国一样，早已经是旧貌变新颜了。下图两张照片是同一地点拍摄的，相隔50年。上图是我和张小平（右）王辉（左）从高亭镇返回西高山驻地的途中。下图是高亭镇新貌。

高亭镇新貌

　去年，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岱山县首个3A级旅游厕所诞生》。现转录如下：

　近日，2019年度舟山市A级旅游厕所名单公布，秀山中心公厕成为我县首个3A级旅游厕所。3A级是目前国家旅游厕所的最高等级。

　据了解，此次评选按照国家标准及相关细则，对厕所整体设计、厕位情况、设施配备、标识导向系统、家庭卫生间等方面进行综合评定。秀山客运中心公厕建筑面积120.64㎡，总投资70万元，男女厕位比例合理，配备了家庭卫生间、无障碍厕位等设施，符合3A级旅游厕所标准。

　截至目前，我县共创评A级旅游厕所16座，其中1A级12座，2A级3座，3A级1座。

　看到这篇报道，我感触很深。现在的公共厕所真是堪比星级宾馆。据说有的豪华公厕设有智能电子屏，可以实时显示温度、湿度、人流量、硫化氢、氨气浓度等指标。如果出现明显异味，新风系统便会自动调整功率，净化空气。每个厕位前都有红绿灯，红色代表有人、绿色表示可用。水龙头是洗烘一体的，中间感应出水，两侧感应出风。还有感应式取纸机、感应式皂液盒、泡洗式洁具、全身镜、梳妆台、第三卫生间……你能想到的，基本上都有。比如，还设置了“鸟叫”的音响，以避免如厕时的一些尴尬。 从小小厕所的变化，我欣喜看到岱山自改革开放以来，基础设施有了很大改善、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有了明显提高，经济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曾经在那里服役过的老兵，真心地为第二故乡的巨变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