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清”后的王铎并不快活的原因

郑州张世科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王铎的“仕清”,在把自己推上封建政治审判台的同时,并没有获得统治者的信任。须知,“忠臣不事二主”,是维护封建统治的伦理纲常;而“舍生取义”,则是孔孟教义中的要旨所在。不幸的是,这两个信条都被王铎背叛了,其命运自然蒙上了浓重的暗影。而好友黄道周、倪元璐的“殉国”,则使其更加被动。先是倪元璐于1644年自缢而死,为国殉节;而后的1646年3月,黄道周被俘不屈,从容赴难。王铎的两位年兄以身殉国,“杀身以成仁”,成为青史上可歌可泣的英雄。而王铎却“苟活”了下来,自然“为时人所鄙”。以至于康熙年间重修的《孟津县志》,对王铎仕清各职都只字未载(仅书其亲属,凡涉王铎名字,其下均有许多空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故国楼台依旧在,无奈朱颜改。清顺治五年(1648)冬,57岁的王铎再次来到北京。其职位虽多次变动,如次年正月,即被命以礼部尚书管弘文院学士,充明史副总裁;后又授礼部左侍郎,充太宗文皇帝(皇太极)实录副总裁、加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但仕清后的王铎,其心境并不快活。王铎仕清七年间,政治上几乎无所作为,就是明证。据《清史列传》所记,清顺治年间,仅有两件事是与王铎有关的。一是该年三月,王铎曾上疏朝廷,请求“幸学释奠”“修葺圣庙”,仍照例调衍圣公及“四姓博士”赴京陪祀。即劝告皇帝行孔孟之道时,遵行有关旧例。二是该年四月,王铎受皇帝诏命祭告西岳华山。坦率地讲,王铎既不是一个贪官污吏,也不是阿谀奉承之徒。做官有政声,有施棺义葬之举;做人亦富有情感,如捐奉修城,开仓煮粥济贫;曾将买来的七岁女孩归还其父母,不索分文。在明弘光朝不与马士英、阮大钺为伍,公然提出“厂卫应行禁止”,锋芒直指当时马、阮操纵的厂卫制度。可降清后,由于经受着来自外界与内心的双重压迫,王铎在朝廷内外的生活,皆不如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仕清后,稳定的生活,丝毫没有减轻王铎“丧失名节”的自责与忏悔。他曾不止一次地说:“平生推服,唯石斋(黄道周)一人,其余无所让。”这一说辞,与其说是讨论书艺,不如说是钦佩黄道周的气节为人。而悲哀抑郁、寂寞无奈的心理压力,又几乎将王铎的晚年推到自残的境地。仕清的七年时间内,王铎的灵魂无时不在经受着“丧失名节”的鞭挞,唯有借酒色麻痹自己,但求速朽。“吾自知寿命不长,出则召歌童数十人为曼声歌娱取醉或宵夜不分以为常,间召青楼姬奏琵琶月下,其声噪泣凉蜿辄凄凄以悲。居常垢衣跣足,不浣不饰,病亦不愿服药,久之更得愈,愈则纵饮,颓堕益甚!”他感到“补天无术,出世无门”,甚至发出了“万事无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的悲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其实,早在清初,王铎的处境就已尴尬。《王铎传》中记有这样一件弹劾案,就很能说明问题。御史张煊曾替王铎资历深,却不能升迁鸣不平。因此上疏弹劾吏部尚书陈名夏。使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由尚书谭泰、侍郎李率泰等遍询九卿,莫有言铎居中官优者”。即使王铎死后,朝廷谥号“文安”,亦是平平常常的一个追封。待到乾隆修《清史列传》时,对王铎的“宣判书”,则正式形成并颁布于天下。清乾隆皇帝谕史臣曰:“在明朝身跻朊仕,及本朝定肌之初,率先投顺,游陟列卿,大节有亏,实不齿于人类。”“若与洪承畴同列贰臣,不示差等,又何以昭彰瘅恶,应列入乙编,俾斧钺凛然,合于春秋之义焉。”王铎由此被打入“贰臣”“乙编”之列,自此削了谥号,彻底身败名裂,备受争议几百年。其实,王铎在 “降清”后,也曾幻想着能“为王者谋”。然而,造化弄人。明时,文人习性决定了他“难堪大任”;清时,尴尬的处境又使其难有作为。不过,王铎倔强而独立的性格,注定他不可能碌碌无为。政治上的失意,造就了其书艺上的崛起。明末清初,中国书坛上,因此多了一个伟大的嗜书之人。</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