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擂茶

回马枪

我喜欢喝擂茶始于1998年。

那是我们全家刚搬到县南街毛家巷。在我们隔壁住着一对夫妻，他们都是我县西乡人。我们每次到隔壁串门，他们总会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芝麻茶。谈起芝麻茶，我县西乡人尤为钟爱。我三十年前曾在我继父老家汨罗黄柏劳动生活了近一年时光，对当地的饮品芝麻豆子茶很是喜爱；一年后我又跟随我母亲下放到我县西乡劳动锻炼，对当地的芝麻茶也喝成了习惯。所以，一来二去，到隔壁家喝芝麻茶也成为了我们的最爱。出于礼尚往来，我老婆也买来了芝麻，客人来访，我们都备好了芝麻茶。大家都笑谈我们是半个西乡人。

在我们楼下住着一对夫妻，女士姓龙，老家在湖南安化。她对我们泡的芝麻茶不以为然，她说比我们老家的擂茶差远了，什么时候也让你们见识一下擂茶。

这年春节，他们夫妻去了安化，回来后给我们两家各带来两大包安化擂茶。

我孤陋寡闻，从来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茶叫擂茶。据龙女士介绍，安化生产擂茶的作坊有很多家，但给我们带来的“水井巷”擂茶是安化最著名的。

我看着擂茶包装袋上的说明，原材料是茶叶、芝麻、花生、大米、生姜、食盐等。一大包里面装有15小包。我解开一包用开水冲泡，不料擂茶泡成了糊状。我对我爱人说，这不就是我们家乡的炒米粉？我试了试，觉得口感一般，可能是自己期待太高，与我想象中的美味要差一些。我爱人可能是天生喜欢家乡的炒米粉，她泡了一杯擂茶后连说好吃好吃！

第二天我去买早餐，由于睡迟了一点，包子馒头店没有了牛奶豆浆，于是我买了几个馒头回来了。

老婆上班去了，我坐在家独自吃着馒头，总感觉这顿早餐没有收口味，于是我解开一包擂茶，算是替代牛奶豆浆。没想到一口馒头一口擂茶，慢吞细嚼，竟感觉擂茶味道出奇的好，擂茶的奥妙看来在于细品。

两大包擂茶很快就被我们喝完了，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让我对擂茶有了一些向往和期待，可惜这种期待太过于漫长。于是我笑着问龙女士，什么时候去安化？龙女士也笑着回答，擂茶吃上了瘾吧？！

后来我到外地出差，我在车站、超市发现擂茶并不是安化独有，我省益阳、南县、常德、桃源、桃江、湘西甚至我们岳阳的华容都有不少作坊生产加工，我是只要发现有擂茶出售，不管价格高低，不管是何地制作加工，我总要买几包回家。

2004年，我们大学同学在湖南常德组织了一次同学毕业17周年后的第一次聚会。何凯川同学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到常德市花岩溪国家森林公园游玩。当我们来到一处庭院楼阁，凯川说山那边就是安化。我脱口而出，要是现在喝一杯安化擂茶就好了。凯川笑着回答说，我们常德擂茶味道更美。说完，她带着我们来到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婆面前，说道，今天带同学们来喝一碗我们常德最地道的手工擂茶。我们围着阿婆一一坐下，围成了一个大圈。只见阿婆从各个竹筒里抓来生姜、茶叶、熟黄豆、熟芝麻、熟花生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香料，一一放入带有锯齿的陶土钵里，用约3尺长带有清香的擂槌来回搅拌捣锤，擂成浆糊状，放进适量的食盐。阿婆将茶料擂好后，歇了一口气，然后在我们每位同学面前摆下一只只小碗，用沸水冲泡到装有捣碎茶料的陶土钵里，顷刻间钵内热气腾腾，一股浓酽清香直扑我们鼻孔；阿婆一手抓一把炒米，一手用小勺从钵内舀起擂好的茶，一一放到我们碗中。我们端碗一喝，香咸可口，回味无穷，沁入肺腑，胜过任何美味佳肴！

这种现场擂锤的土法手工擂茶我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也是第一次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手工擂茶比我之前喝过的各个地域、各个作坊生产加工出来的干料包装擂茶要好喝很多。特别是常德的这种手工擂茶，不像安化擂茶那样黏糊糊的，它的粘稠有点像牛奶，味道有点像汨罗捣碎了的芝麻豆子茶，但比之觉得常德擂茶更香，更有回味。如果说芝麻豆子茶像是啤酒的话，那么常德擂茶无疑就是非常醇厚浓郁的葡萄酒。

阿婆随即又摆上壳花生、油炸红薯片、紫薯片、五香蚕豆、油炸米花、麻辣豆腐、辣萝卜条等十几个小碟的食品。同学们团团围坐在一起，边饮边嚼， 边聊边看，天文地理，时事家常，聊的很是火热；阿婆则在一旁不时添上擂茶、炒米等进行劝饮，众乐陶陶，岂不开心乐逍遥？！

什么时候能去安化喝一次那里的土法手工擂茶？

五年后，也就是2009年4月，在安化籍同学陆炯的精心安排和盛情邀请下，我如愿第一次来到了安化。

安化最著名的是黑茶。至于擂茶，安化则不需要靠黑茶来带动出名。安化的擂茶，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时代烙印。单从擂茶来说，它在湖南省的知名度与常德的桃花源完全可以一拼高下。

我们走进安化县城，穿街走巷，发现到处的店铺都挂有手工擂茶的招牌，单从这一方面讲，安化擂茶就已经深入人心。

听陆炯同学讲，安化县虽然和常德以及同是益阳的桃江唇齿相依，但是，其擂茶的制作方法和味道与他们却截然不同。安化擂茶是湖南省传统的汉族名点，属于湘菜系里面的小吃。起源于汉、盛于明清。安化的擂茶稠如粥，香中有味，稀中有硬，通俗地说，就像一碗香喷喷的稀饭。有人说，安化擂茶，就是战时的干粮。吃一大碗，就是一顿饭。现在很多户外旅游团，不少团队都带安化擂茶作备用干粮。同学们来到安化，最好是饭前去喝擂茶，空着肚子去。陆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席话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

安化有着古朴浓郁的历史文化，至今许多乡镇还保持着许多吊脚木楼和风雨桥。当我们行走在茶马古道，走在春风里，就如同早早开始品尝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安化擂茶。陆炯领着我们走进一家乡村农舍，这是当地有名的擂茶高手名叫许师傅。在他手把手讲解教学下，我们又看到了与常德擂茶不同的加工原材料和制作方法。许师傅讲，安化擂茶用料非常讲究，都是选用自家产的上好茶叶，按一定比例加入炒熟的糯米、黄豆、花生、芝麻、绿豆、瓜子仁以及甘草、菊花、艾叶、胡椒等原材料，然后一起放进擂钵，用擂槌加少许水细细地将食材在钵内研碎，磨成泥状后倒入锅中滚开的水里面，一起煮成糊状，就成了擂茶。我们喝着香气四溢的农家擂茶，感觉就是在吃一顿香喷喷的农家美粥。安化和常德擂茶都是一杯杯自酿精美的葡萄酒，既散发着芬芳馥郁，又让人食后回味无穷。

后来的我才知道，喝擂茶并不是湖南的专利，除湖南部分地方有喝擂茶的习惯外，还有广东、广西、福建、江西、台湾等省部分地方都有喝擂茶的风俗。而且擂茶的发源地据说是在广东揭阳和汕尾。可惜擂茶的发明和流行时间却无从知晓。

近些年，我除品尝过常德，安化的手工擂茶外，还在凤凰、南县、华容、长沙靖港等地多次品尝了当地的手工擂茶。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品尝手工擂茶是一种奢望，但饮用那种用干料包装的擂茶却成了家常便饭。干料包装擂茶不要说在我们当地超市货架上随手可及，就是在网上，无论是产地还是价格都可以让我去任意挑选。

擂茶的演变，既是时代的进步，也是它全面走向百姓家庭的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