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情的阅读

毛歌

一本经典作品比如《瓦尔登湖》《生死阅读》， 我会在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内再读一次。也许我会从头到尾读完，也许只是沉浸在其中的某几个段落，像《不羁的灵魂》这样的经典，则只需要翻开任何一页，就足以宣告我正在重返经典本身。不管是哪种形式，都和旅程有关系。阅读真是一趟奇妙的旅程。你只需要买第一趟旅程的票就足够了，足够到你可以随时踏上旅途，随时终止。你可以从起点坐到终点，当然也可以半路上下车，在附近的村庄转一下，就像你从贵州坐火车到湖南，你完全可以在镇远逗留几个小时，或者干脆找个河边的旅舍住一晚。我可以保证你这样的短暂停留是值得的，是对旅程的尊重。没有人规定你必须一天之内读完《廊桥遗梦》，更没有人会强迫你一周就把《艺术的故事》看一个遍，虽然你可以翻一次，但这不是阅读。

显然，重返经典，至少表明你对经典有一种眷恋的感情。谁会有事没事就再读经典啊，这不是打发时间，你要打发时间，就在冬天到我们老家，南方的山沟里，鹅毛大雪飘飞着，丰腴松脂的树兜慢慢燃烧着，满屋子的腊肉味。北风呼啸，你连出门的心思都会死的。那么，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坐在火炉边，双手对着插进袖筒，想睡就睡，醒来的时候给自己招呼一下：“哎呀，怎么又睡着了，瞌困得厉害啊！”一本经典给你重读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你会看看自己曾经的留言，就在扉页上。第一次这三个字对于性关系很重要，尤其是现代的青年男女。就阅读而言，你和一本经典发生的第一次关系，也充满了引诱和挑逗，充满了大胆的挺进和阅读的快乐。不要小看《少有人走的路》这样的经典赋予阅读者的快乐，我一个鹤壁的朋友，在重读这本经典的时候，告诉我她现在愿意深入进去，她对于书里的思想有着一种老朋友相聚的感觉。我自己就常常花时间看自己的留言，如果多年前你途径剑河，也是贵州一个很美的山城，你在汽车站的本子上留下言，今天再一次来到这个清秀的地方，你想不想看看曾经的留言本啊？你现在手里的书，扉页上或者目录的附近，——那里有大量的空白处，等待你的留言，就有你的话语，这会让你回到过去，回到第一次。

重返经典是令人兴奋的事情，恰如战士重返沙场。一个枪手只要听见枪栓拉响的声音，就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于重读的经典，我们会保持这种状态，我们深知，对得起一本经典其实是对得起自己。你会从朱光潜写给青年朋友们的信件中，再一次体验阿尔卑斯山那块写有“慢慢行啊”的木牌的朴素意义，就日常生活来说，我们试图建立的稳固的健康的生活方式，都有赖于日积月累的力量。你不能期待和经典发生的关系，只限定在第一次。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你需要重返，为了表达对经典的感情。

日久生情。就阅读来说，没有重读，你会丧失很多，有时候是一切。

（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