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的苦,度过的劫,便是幸福

杜永红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一个人总是怀念过去的时候,至少说明他现在过得不如意,甚至不幸。这几日,时时忆起援疆的那段岁月,甚至,连那50多天隔离,都无比怀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那60几平的公寓里,我们一家四口成了“中国好邻居”。我独居在60几平米的寓所里;妻子和儿女住在另一60几平的寓所。我们只隔着一间电梯,成了最好的邻居。这样的生活,至今想来,无比留恋。那被隔离在寓所里的50多天,现在想来,竟是那么地静美。60几平的寓所,可想而知,客厅有多么的局促,大致长度就七八米吧。但这七八米的空间竟成了我们的运动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50多天的隔离,运动忽然成了我们最大的渴望。我和儿子手拉手,从门跑向窗户,又从窗户奔向门,折返20趟。不足七八米的距离,满足了我们运动的需求,也保证了隔离期间身体的康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隔一段,我们又想到了新的运动项目:运球。我们父子轮着运球,从窗前运至门,然后,一个飞身上篮的假动作;再从门运到窗前,又来一个灌篮的假动作。儿子模仿着我的动作,来回运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到大同后,有一天,带着儿子和朋友去打球。儿子熟练的拍球动作令我惊讶不已。我问儿子,你啥时候练就了如此娴熟的运球技艺?儿子想也没想,说,还不是在新疆封闭的那50多天里,跟你学的嘛,你忘了?儿子的反问让我瞬间回到了那50多天的隔离:每天下午,我们父子俩携手奔跑二十趟,门前、窗前,一步跃起,扬手接飞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笑声从这60几平的屋子里溢出。50多天的隔离,未把快乐隔绝,倒是让我在安静的生活里真正地感受到了快乐。拍动的篮球震得整个单元楼咚咚作响,但是这震动的声音,并未让我对上下邻里有丝毫的歉意,因为整栋公寓只剩了我们一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了省下孩子们的机票钱,我们决定暑假不回大同了。原本想借着这不算短的暑假,好好地看一看西域风景,好好地领略一下西域风情。可是,疫情将我们锁闭在了寓所。我们再无机会去领略异域风情。在这60几平的寓所里,我们从未靠得如此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家人陪伴,何处不能为家?家人在你身边,又有什么苦可言?只有家人才会伴随着你,远行边疆;只有家人,不离不弃,纵使你与俗世隔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楼顶的大平台,成了我们看世界最好的角度。隔离期间,整栋楼被封闭了。出不了楼门,我们只能去楼顶透透气。傍晚时分,天气转凉,我们一家去往了楼顶。平日里习惯往楼下走,从未去过楼顶。这特殊的时期,让我们反向而行,去往了楼顶的那个大平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站在楼顶,风吹来,比楼下有劲得多,吹得衣服乱抖,周身凉快。站在楼顶,平视远方,忽然发现每栋楼的楼顶上,都有出来透气的居民。他们也正在望向我们。楼与楼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反正看不清五官。但是我们彼此就这么望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以前走在路上,不见行人,就觉得害怕;现在,路上遇见行人,反倒害怕起来。以前,与人邂逅,总觉得应该交个朋友,总觉得人与人的距离应该近一些。心贴得更近,才有温暖的感觉。疫情来袭,忽然感觉人与人之间永远应该保持着距离。站在楼顶的平台,忽然觉得,此刻是最好的距离,因为站得高,离得较远,因为彼此看着,五官模糊。模糊,让我们有了无限的遐想;距离,让我们有了美好的想往。我们不再苛求离得那么近,贴得那么紧,甚至不愿意再彼此熟络。陌生、隔离、隔绝成了疫情肆虐下人们心中的一种怪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楼顶,我和儿子是距离最近的人。我在假想:即便我们四个人中的一个染上了新冠,我们决不会因为病毒而彼此隔绝。即使染上了,我们也会彼此宽慰、照顾,不离不弃,因为亲情。亲情是什么也隔绝不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儿子去往楼顶还有一个想法:“打仗”。儿子带着他的玩具枪。我拿了一截树根。树根是从野外捡来的,不知是不是胡杨的根。它和其它杨树的根完全不同——木质致密,粗如腕臂。它的一端有弯头,我把这个弯头作为枪托,把那根长长的棍柄作为枪管。于是,我和儿子开始了楼顶大战。楼顶上的那些突出的水泥矮墙成了我们作战的掩体。儿子的枪可以发出机关枪突突突的声音。而我的枪声只能靠我的嘴来模拟,一梭一梭地发出。我们不断地变换着掩体,追逐着,互相射击着……我模仿着机枪声响,不是戴着口罩,早已唾沫横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这么玩儿着,追逐着……其他人看着我们这样玩闹,都甚感恐惧。正好有一家也带着孩子。那孩子以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们父子嬉闹。他也渴望加入。于是他不断地靠近、凑近我们。可是,他的父母,一个喝止,一个拉他回去。他们一家人迅速逃离了楼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这里楼顶就完全属于了我们了。我们也停战了。这时,我们父子几乎同时望向了楼顶最高处的“瞭望台”。“瞭望台”的墙壁上嵌着铁梯。不知是自由招引我们攀爬,还是我们渴望自由而去勇敢攀爬?我攀着铁梯,抖着腿,装出勇者无敌的样子,揣着怦然心动,站上了“瞭望台”。儿子不甘示弱,虽几次想要中途折返,但也壮着胆子,逼着幼小的心灵承受着超过他这个年龄极限的高度,终于,登上“绝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栋楼的“绝顶”,我没有望向远处,我紧紧地盯着儿子。那一刻,比攀爬上来还要紧张。我这一生不会再有人生的高度了,子女就是我人生的高度。哪怕孤身一人置于高处,我也不会感到一丝寒意。可是,若儿女也在高处,我便惶恐不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先,我总以为,我是儿女的支撑。当儿子说:“梯子能架上去的地方,人就能上去”时,我才明白,原来走到这里,走到现在,全是靠着儿女的支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刚尝昨日的苦,又度今日的劫。人生就是这样,苦难、劫难,也许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我们的终点虽是坟墓,但在去往坟墓路上,也有很多感念。感念妻子、儿女,因为正是他们给予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温暖。如果说,我的人生总在雾霾中,妻子、儿女就是这雾霾中散落的星辰。有他们,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去跋涉;有他们,我就有足够的耐力去吃世间的苦。若度得此劫,劫后余生,我真得好好地走下一程。即使下一程依然是艰难的旅途,我也要足力强健地走下去,因为我的身后有儿女。即使儿女不走我的老路,也会看到他们父亲的身姿、步履、足迹……这一切可在他们人生最艰难的时刻,给予他们慰藉与鼓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