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知青岁月

润物细无声

<p class="ql-block">  1968年12月28日上午,为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我们学校100多名下乡知识青年,背着行李到学校门口集合,学校门前彩旗飘飘,敲锣打鼓,非常热闹,我们跳上大卡车,挥手向送行的亲人们告别,一路上有的说说笑笑,有的愁眉不展,奔向我们要去的目的地——赵县南柏舍公社。</p><p class="ql-block"> 南柏舍离石家庄60多公里,汽车开的不快,两边的杨树一排排往后退,杨树后面是深沟,过了沟就看到农田了,因为是冬天,地里小麦贴着地皮,灰绿色,一眼望不到边。途中路过栾城县,然后到了赵县县城,县城马路中间,一座石塔(陀罗尼经幢)呈现在眼前,高大华美,再往前又经过了柏林禅寺,这也是全国有名的古寺庙,但那时正值文革时期,大门紧锁,没有开放。</p><p class="ql-block"> 汽车又开了十几分钟,就到南柏舍了,从汽车上向村子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低矮破旧的土坯房,灰蒙蒙的,冬天没有绿色的陪衬,更显得苍凉落寞,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断壁残垣”,看到如此的环境,兴奋劲儿一下降到了谷底,这就是我们要安家落户的地方吗?</p> <p class="ql-block">  南柏舍公社有好几个大队,我们三十多个同学被分配到南柏舍,其他的被分配到东柏社和北柏舍了。南柏舍是公社所在地,条件相对还算好一些的,交通也方便,有一条国道从村里穿过,长途汽车一天两趟,南柏舍有个一站牌,回石家庄很方便。</p><p class="ql-block"> 村里派人把我们接到大队部,前来观看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老头儿们头上戴着灰黑色的“白毛巾”,穿着老粗布黑棉衣,缅裆裤,妇女们稍微有点儿颜色,姑娘们围着大红大绿的头巾,稀罕着我们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这个大队共有七个小队,我被分到二小队,我们这个组有五个女同学,被安排在村民小月家一个空闲的院子里,院里一进门有一个影壁墙,里面有一间大屋子和一间柴房,屋里墙上抹了黄泥,房顶露着木头椽子,有一个大通炕,我们五个人就睡在这个炕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一个旧桌子,两个长条板凳和几个小板凳,灶台在屋子里,有一个风箱,一个大铁锅和几样炊具碗筷,一个大水缸,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家当,由学生转农民的生活就在这简陋的环境下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首先要过的第一关就是做饭,刚开始我们点不着火,弄得烟熏火燎,呛得直流眼泪,有几个半大姑娘小子爱凑热闹,天天来我们这里玩儿,他们教给我们,先往里少塞点儿柴火,等火着旺后,再添柴加煤,边拉风箱边用火钩疏松,很快我们就学会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关是挑水,初到井沿,不敢往下看,左右摇摆着井绳,桶里不进水,搅辘轳也特别费劲,打上水来,又不会用扁担,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到家水洒的只剩半桶了,尤其是冬天,井沿儿上结的全是冰,使人感到害怕,但经过锻炼,不久我们担水就和老乡一样驾轻就熟了。</p><p class="ql-block"> 队里分给我们一些粮食红薯、棉籽油、白菜萝卜,饭菜没滋少味,不论谁回家都带两瓶妈妈做的肉炸酱,抹在饼子上,几个同学抢着吃,感觉比山珍海味还好吃。</p><p class="ql-block"> 夏收季节,早晨四五点就起床割麦子,特别劳累,中午懒得做饭,出工前把饭放在窗台上晒着,中午回来温乎乎的,不用热就可以吃了。吃了一阵子以后,我的胃出现了问题,翻腾难受呕吐,回石家庄让医生看了看,说是得了胃神经官能症,吃了药好一些,但从此落下了病根。</p><p class="ql-block"> 记得每年夏天,队里一次分好几捆儿茴香,我们用来包包子,做菜团子,那也吃不完,房东小月说炒着吃也行还省事儿,我们炒了一锅,味儿还可以,平生第一次吃炒茴香。</p> <p class="ql-block">  二队村民基本上都住在一条街上,狗蛋他爹是队长,一棵老榆树上挂着个长条铸铁片,每天上工前老队长都会敲几下,一听鐘响,我们就赶紧拿上工具,跟着大家往地里走。冬天活不多,主要是用背筐往地里送肥,那时是集体经济,每天都要出工,其实就是没事儿找点儿事儿干,稀稀拉拉的,背上几趟,两小时就收工了。到了惊蛰前后活儿就开始多了,浇麦子,撒化肥,打农药,种棉花,这些活儿虽然累,但我们都咬牙坚持熬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最难的是夏天收割麦子,因怕下雨,必须在几天内收割完,还要抓紧打场。起早摸黑,特别辛苦,我们不会使镰刀,一不小心就顺着麦秆滑割破了手,有时使劲过大把腿划破,鲜血直流,简单包一下,也顾不上疼,继续加油干。那时割麦子都是每人一垄儿,大家一起向前割,每次我都落在后面,先到垄头的人会回来接,累得不行了直起腰喘一口气,还有的人说“风凉”话:唱戏的骑马--不行(步行)。后面两个字故意拉着长声儿,我又气又笑,累并快乐着。在劳动间歇时,我也会拿出在供销社买的水果糖分给老乡们吃,以表示感谢。</p><p class="ql-block"> 一开始干农活经常锄草把苗儿给锄了,间苗时蹲不下,时间长了腿麻,只好坐在地上间,闹了好多笑话。我最怕的活儿是摘棉花,把一个大粗布包袱绑在腰里,低着头东瞅西瞧,拣成熟的棉朵儿摘,手扎的生疼不说,我原来有血管紧张性头疼的毛病,低头时间长了头疼恶心,老队长知道后很照顾我,从此后再也没派我摘过棉花。</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队长说今晚磨面的少一个人,我图新鲜说我去吧,在村东大院里有一个电磨,磨出面来我负责往口袋里装,弄得满身都是面,眉毛都成了白色,整整磨了一晚上没睡觉,睏得我直打盹,尤其是凌晨3、4点钟时,简直睁不开眼,瞌睡虫怎么赶也赶不走,我以前从来没熬过一整夜,这次才知道熬夜的滋味真不好受。</p><p class="ql-block"> 秋收是人们最高兴也是最辛苦的时候,白天掰棒子(就是玉米),钻在棒子地里密不透风,虽说已到中秋,但秋老虎还在,热的满身大汗,衣服都黏到身上。分了棒子运回家后在房顶上晒干,晚上搓棒子粒,先用一个锥子豁开一溜儿,然后用两个玉米互相拧,看着金黄色的棒子粒一点点堆起来,几个同学有说有笑,也不觉得太累。然后就该采摘棉花、刨棉花根、分棉花秸秆(烧火用),耕地平地,播种冬小麦等,特别忙也特别累,所谓三秋就是指的这段时间。入冬后,到了起菜的时候,家家分好多大白菜、大葱和萝卜红薯蔓菁,码在院子里,够一冬吃的。</p> <p class="ql-block">  离春节还有二十多天时,一年最重要的时刻到了,队里要公布工分和分红。“隆重”的会议在仓库里举行,所有人都来了,把仓库挤的满满的,乌鸦鸦一片,由大队会计公布一年来的工分和结算情况,那年收成不错,我记得扣除了粮油菜等我还分了十二元几毛钱。当然家里不会在乎这点儿钱,妈妈每个月都给我零花钱,让我改善生活,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劳动所得,拿到钱心里还是蛮兴奋的。</p><p class="ql-block"> 村里老乡对我们很好,到谁家串门都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们,老乡家灶火里烤的红薯没少吃,还有院子里枣树上结的红枣,自留地里收的花生等等。村里人中午吃饭都蹲在家门口的街上,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手指间夹着干粮,另一个手拿着筷子,边吃边唠嗑,这一点儿我们没学会,一直在屋里桌上吃。村里大闺女小媳妇中午休息时在街上三五成群纳鞋底、缝补衣服,那时衣服都是棉布的,不顶磨,农村劳动强度大,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我们也穿过补丁衣服,尤其是屁股和膝盖、胳膊肘都打着补丁,到后来有了的确良、涤纶,衣服怎么穿都穿不坏,补丁衣服就很少见了。</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老乡们还很幽默,有一次我骑着自行车,老队长说:下来下来,你车子坏了。我下来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毛病,老队长坏笑着说:“后轱辘赶不上前轱辘了”,弄得我哭笑不得。 </p> <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虽然干活很累,但那时候年轻,休息一会就缓过来了。晚上吃完饭,在院子里月光下,我吹着口琴,同学们唱着歌儿,尤其喜欢唱“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洪湖水,珊瑚颂,也有人唱样板戏,铁梅、李奶奶、阿庆嫂等等,村里的大叔大婶孩子们也都过来凑热闹,有几个嗓子好的姑娘小伙还和我们一起唱。我从小喜欢画画,农闲时我画了两幅画儿,李铁梅举红灯和喜儿拿红头绳,挂在我们宿舍墙上,老乡们看到了,纷纷找我给画画儿,为此我忙活了好多个晚上,还搭上纸和颜料,但受到老乡们夸奖心里美美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大队对知青管理很松散,各方面都很照顾,上工要求也不严,基本上靠自觉,有的同学怕苦,经常请假回家,也没人说什么,但大部分人都坚持在村里劳动,为了将来的前途着想,表现好一点儿总没错。那时谁也不知道对知青以后怎么安排,能不能回城,是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我那时很单纯,也不想那么多,总觉得全国那么多知青,别人能过我就能过。爸爸却为我未来的生活担心,每个月从工资里往银行存二十块钱,给我攒着,每当想到这些,就感到爸爸深深的爱,他为女儿真是操碎了心(爸爸是高知,那时工资比较高,所以能为我存钱)。</p> <p class="ql-block">  下乡笫二年五月份,县文化馆要搞一个美术展览,从各村抽调人员,因我画画比较好,文艺方面也还可以,被村里推荐上去了。县文化馆赵馆长接待了我,他四十多岁,中等个,对人和颜悦色。在赵县城里他是文化名人,画画书法水平都很高。我在赵馆长指导下搞了一个全县美术展览,还参与了对各村文化遗产的调研等工作,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赵馆长对我也比较认可,就把我留下来在文化馆工作了,不过没有正式编制,相当于现在的临时工,关系还在村里。</p><p class="ql-block"> 三年后,知青回城的高潮到来,我也被分配到石家庄地区医院工作,因接到通知书比较晚,办手续只剩最后一天了,爸爸拿着通知书急匆匆地赶到县知青办盖章、转户口、转档案,当天下午我们就坐车回到石家庄把手续交上去,接着就报到开始上班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和南柏舍的老乡们告别,但这些年结下的深厚情谊,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底。 </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后,国家有新政策,知青插队可以计算工龄,需开一个下乡证明,为此我又回过南柏舍一次,岁数大一点的乡亲还都认识我,像闺女回娘家一样,热情地招呼着,纷纷让去家里吃饭。那些半大小子都长成大人,认不出来了,那些姑娘们都出嫁了,不在村里了,村里变化真大呀。</p><p class="ql-block"> 一眨眼50多年过去了,回想起那个年代,知青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我们思想单纯,精神充实,在农村这个大课堂里,我们了解了底层老百姓的疾苦,知道了粮食的来之不易,锻炼了身体和意志,多了一些对人生的领悟,我们把青春播撒在这片土地上,无怨无悔,在蹉跎岁月里,我们收获了人生中一笔巨大的财富。难忘那段知青岁月,思绪停留在往事的回忆里,历久弥新,永不褪色。</p> <p class="ql-block">以上图片摘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黄凌云,女,笔名润物细无声,籍贯 河北省唐山市,大专学历,河北省供销社退休干部(原审计处正科长),河北财经学院毕业,在财经类杂志上发表过数篇论文。本人爱好文学,美术,乐器,体育。在微博和QQ中也经常发表一些散文、诗歌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