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娘

王先生⌒

<font color="#ed2308"> 文/王瑞琪</font> 1<b>987年的秋天,我出生在泗水县一个偏僻的乡村,家庭成员有爹和娘,还有长我五岁的哥哥。普通的家庭,爹和娘就成了我们哥俩依靠的大树,尤其是学习成绩差的我,让他们操碎了心。<br> 16岁那年,我的中考成绩极不理想,刚刚过高中招生分数线。报名的前天晚上,爹坐在黑乎乎的角落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br> 窗外,浓重的夜色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叶味。<br> “复读,高价高中,当兵,你自己选。”爹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此刻的沉寂。<br> 我忐忑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选高中!”。但因为高昂的学费,话到嘴边我却不忍说出。<br> 半晌的沉默过后,爹猛地掐灭了烟,起身说:“既然参加中考,那就将求学路走到底。我去凑钱,明天报名。”听完这话,我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心里却五味杂陈。那夜,爹屋里的灯很晚很晚才熄灭,屋外的夜,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br> 第二天,平时不经常出门的爹领着我到高中报名缴费,排队的人很多,第一次出门的我略显羞涩,紧紧跟在爹身后。爹穿着洗得发黄的粗布衣,胳膊下紧紧夹着他那卖菜用的破旧钱包,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br> “王瑞琪,5698 元,准备缴费。”一个工作人员在喊。<br> “天啊,这么多!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我心里猛地一震,狠狠地低下头,忐忑地想, “爹能拿出这么多钱吗?”<br> 爹凑了上来:“这是 3000 元,可是剩下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br> 爹吁了口气说:“剩下的钱倒是齐了,可是全都是10元的零钱,你们能数一下吗?昨天晚上我刚数过的。”工作人员不情愿地接过零钱,点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农村孩子上学不容易,得好好读书啊,得好好读书啊!”<br> “是得好好学啊……”爹小声附和着。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一记重锤,在我的心底砸开了巨大的水花。看着为我忙碌的老爹,我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b> <b>开学了,我第一次离家住校,吃不惯,住不惯,心里老想家。<br> 有天晚自习后,我忍不住跟爹通了电话,电话里我说一切都好,但我的哽咽声最终出卖了我,让爹难安。<br> 第二天,爹来了。我发现他时,他正焦急地朝教室里张望,努力搜寻着我。终于,父亲在教室的角落里找到了我,我们对视了一眼,父亲很开心地向我招手。我跑过去,站到父亲面前,他的头发有点乱,被汗水牢牢地粘在额头上,他的脸黑油油的,泛着亮光。他穿着件粗布衣,左肩上,贴了块补丁,胳膊下还是夹着那个熟悉的破旧钱包,脚上是一双快磨坏的解放鞋。他的腿裤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他劳动时都是这样卷的。<br> 父亲上上下打量着我,眼两边的皱纹挤在一起,嘴唇动了又动,还未说出什么,我的脸忽然红了,因为好多同学在看着我们。我小声对父亲说:“到那边去吧。”然后快速地低下头先走了。<br> 操场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走动。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后,父亲伸出那一只粗糙宽大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长年累月的劳动,让父亲的手糙的像老松树皮,手掌上的纹路像刀刻的一般,割得我的脸糙辣辣的痛。但是我的心里却很舒畅,父亲很久未曾这般安慰过我了。<br> “娃,要好好读书。”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嗯!”我用力地点点头说,“是得好好读书。”父亲欣慰地笑了,他把手伸进他的旧钱包里,摸出一包折叠着的油布袋,拿出五十元钱,递给我。父亲说:“留着慢慢用,一定要吃饱,吃好,不够再通电话……”我握住那留有父亲体温的五十元钱,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知道使劲地点着头。<br> “怎么回家呢?”我问。“搭别人卖菜的农用车。”父亲说道。他转身要走,没挪出几步,扭过头,朝我挥挥手示意让我赶快回去。我固执地站着不动,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努力憋回眼眶里打转的泪珠……<br> 这就是爹,他不善言辞,日夜操劳而又和蔼可亲。相较之下,娘的话就多了,她没有文化而且喜欢唠叨,犹因勤劳让我记忆犹新。</b> <b> 小的时候,穷孩子眼中,辣椒炒土豆丁是夏天的美味佳肴。母亲知道我爱吃辣,所以辣椒永远要比土豆多。有人问台湾美食家蔡澜:“您见多识广,最好吃的是什么?” 蔡澜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妈妈做的菜最好吃。”这句话我深以为然。为什么呢?因为妈妈做的菜最有家常味了,尤其那份细致入微、润物无声的爱心,别人根本模仿不出来。<br> 十几年过去了,虽然我已经吃惯了大鱼大肉,但是这个味道却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替代不了的。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做一份我喜欢吃的辣椒炒土豆丁。不仅如此,每个人的口味母亲都熟记于心,端上来的菜,投了人人的喜好。临了,母亲还给离家回城的我们,带上好多好吃的。这个袋子里装青菜,那个袋子里装肉丸子。邻居们笑称我们每次回家,都是鬼子进村——“大扫荡”。的确是有点像,娘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袋子里,让我带回城。<br> 有一次,因为生活琐事我跟娘拌嘴了,回城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大包小包地往回带。娘从家里追出来,眼里内疚的表情无以复加,她的脸,贴着我的车窗,反反复复地说:“乖乖,你看看,都是我的错……让你空着手啊,让你空着手啊!”我那时还生娘的气,背过脸去,固执地说:“不用,城里什么都有。”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多么任性啊。<br> 年底,回家过年,虽有太多美味,娘却依旧惦念着我的辣椒菜。她说我们忙活了一年了,让我们好好休息,自己踅进厨房做饭。我坐在屋前晒太阳,等着开午饭。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常大,有些静悄悄的,母亲在切土豆丁,切几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思绪。她抬头愣愣看着一处,复又低头切起来。我走进厨房要帮忙,娘慌了,拦住,连连说,快出去,别弄脏你的衣裳。我看看身上,银色外套,银色毛领子,的确是不经脏的。<br> 我继续坐到屋前晒太阳。阳光真好,仿佛还是昔时的模样,温暖,无忧。<br> 在门缝中瞥见娘的模样,她头发白了许多,皱纹爬满了脸。我不喜欢皱纹,恨不得用手在她额头上用力磨一磨,将那岁月在娘额头上留下的痕迹抹去。过一会儿,隐约看见娘坐在凳子上又起身,起身又坐下。<br> 我经不住好奇推门走进厨房,问娘:“需要帮忙吗?”<br>对于我的再次到来,娘既惊又喜,说:“我,我,我不用你帮忙!”<br> “腿上的病又厉害了?”我忙问道,“去年给您买的进口止痛膏药,您不是说贴过很管用,腿早就不疼了吗?”<br> “是管用,但天冷一不贴就又痛了。”娘吞吞吐吐地说,“我舍不得贴,多贵呀,十多元钱一张。再说腿疼是小毛病,我受得了。”<br> 我听后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腿疼怎么受得了?赶紧贴,贴完,我再帮您买。”<br> 娘急忙解释道:“我有土方的,用艾草烤烤就好,而且很省钱。药店里的药也得花钱买,钱得省着用。”<br>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气愤地说。<br> “这……”娘虽然嘴上不服输,但能看出来,她已认识到自己做法的不妥。<br> 如果不是静心发现母亲的点滴,我是怎么也不会知道,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治腿病,更不知道她竟然厉害到这般田地。她一直都在电话里骗我说,腿已经不痛了,让我安心工作……</b> <b> 以前,我总以为,青山青,绿水长,我的父亲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爱,供我们吮吸。可是现在,我发现他们真的老了。他们一生勤俭节约,只为能把儿女们培养成人、成才,可等孩子们成才,远走高飞后,父母还只愿待在乡下,不愿让儿女们为她多花一分钱。父母心里只有儿女,愿意承受一切磨难,在父母眼里,孩子们的幸福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br> 这就是爹和娘,一对普通的农村夫妇,如果我这一生能做出一星半点的成就,那所有的功劳都应该归功于他们俩人。</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