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的开端》第一节《烧窑》

风吹草低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七日,尽管一百个不情愿,遵照命运的差遣,我还是被安排到高邮县司徒公社吳杨大队第四生产队插队落户。按照当时规定知青六个人一组,因为我闹情绪不愿下乡,实际下乡的时间推迟了。首批到达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只有四个人。他们是陆X仁、李X德、宋Ⅹ瑚、和王X庆。知青小组的各种生活用品和生产工具都是定额发放的,为了人员编组规范,司徒公社知青办公室負责人马学勤又派过來两名知识青年,一名叫张X善,一名叫鲍X全,我们三人几乎是同時到达,本知青小组一下就变成了七人,这一下有人心里不平衡了,认为我挤占了他们的资源了,应该马上走人。也许是天命有缘,偏偏这个生产队的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一下子都喜欢上了我,让这个小组的其它知青有点嫉妒。比如大家中午都围着大桌子吃饭,碗里的饭吃完了,放下手中的不锈钢调 羹去盛饭,回头发现调羹出现在桌肚底下的地面上,很显然,这个恶作剧是谁干的?他们个个心知肚明。只有我是局外人,当时我就冲大家笑笑,什么都不说,做人做事量要大,厚道一点有路走,没有证据不能闹无原则的纠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随着時间的推移,诸如此类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几乎一致认为生产队的男女老幼待我偏爱,羡慕嫉妒渐渐地变成了恨,矛盾几乎公开化,其实也就是一些生活琐事。生产队长吳守恆研究决定,将我的床铺搬出知青小组,由生产队安排我在庄台上的一处三间大屋单独居住,至于一日三歺则由生产队队长、副业队长、保管员和大队副支书四家轮流为我代伙,当時庄户人家都戏称我:一家十五天,快活似神仙,比起其他知青,我的待遇比他们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毛主席号召全国农业学大寨。我们生产队实行的是大寨式评工计分。自报公议,公开记分。一个正宗的男劳力一般记十分工,妇女一般为八分工,知青通常为六分工,偏偏有人发声要给我加半分,说我劳动态度好,引得其他知青当场表示不满。凭心而论我真的不在乎这个半分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融入知青这个群体自有乐在其中,但是愿望和现实常常落差太大,改善关係需要时间和合适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搬离知青小组,单独居住空间大了。私密幽会方便得多了。生产队的女孩子们觉得机会來了,她们好象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隔三差五有事无事过来搭讪,欲言又止的表白,毫不隐滿对于我的爱慕之情。或用手绢扎來熟鸡蛋,或者送來熟荸荠还有煎饼等能表达爱意的物件。用现代语言概括起来讲:当時的我就是一块小鲜肉。这三个妹子都很美,丰滿性感,凸凹有致,头发烏黑、明眸皓齿、唇紅齿白、身材匀称、语音甜美见面必称xx哥哥。用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我从心底里喜欢她们。但是当時的政策是,一则婚后生娃户口随母,二则当时我的年令未滿二十岁,只好忍痛割爱,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來到农村还有一个困难,那就是大便没处解决,厕所文化缺失,当地的农户,几乎都是在自家的山墙侧后方,挖一个大坑,然后埋下一口大缸。大缸上方用树枝和稻草扎一个圆锥形盖在上面挡雨,防止大雨进水茅坑溢出,另外就是蹲坑時,挡住屁股遮丑。这个陋习家家都一样,没有更好的方便去处。只有一处稍微文明一点。那就是生产队集体所有的砖砌大坑,它位于庄台中心附近的砖街旁边。砖街宽约1.5米,大坑外型酷似士地庙子,大約有两米寬,茅坑正中的上方横放一根直径约20公分的圆木用于解手时坐下,圆木下方用稻草编成帘子用于遮丑。需要特别交待的是,大坑临街的一面直对一个巷口,左边是杨大元家,右边是吴守松家。那天中午收工,家家在忙饭吃,砖街上几乎无人走动。趁这个机会我要大便放松放松。褪下了裤子坐上横木,突然,怕什么來什么,杨大元的女儿杨玉爱(小名叫荷莲子)端着饭碗从巷子里走了过来。这个小妮子刚定了婆家。自己和家人都很滿意,见人就夸婆家很富有,皮皂(肥皂)堆的象城墙。吃饭端着碗串门在农村很常见。她今天的串门可害苦了我,我正在满脸通红忙震旦,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她笑盈盈地问一声:XX哥哥你看吃过喃。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吾着答到:没没没有呢。她站着不走了倚在墙角上和我唠嗑,她自报菜名:咸菜罗汉口子(鱼名、)烧汤,鱼是他爸罱泥时捕获的。她吃的津津有味,我呢便意全无。我想不拉了走人,但是走不了啊,擦屁股拎裤子哪有不走光的啊,没奈何,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耗。一直到她端着空碗回家去了,我才打理清爽逃也似的赶紧走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约过了两年时光,我们这个組的7位知青一下子走了4个。陆学仁和李宗德因不滿生产队长吴守恆的领导作风,愤而转迁到公社所在地柘垛二队,王连庆因病退回城工作,张维善找人托关係进入高邮县农机修造一厂务工去了。只剩下我和鮑文全以及宋珍瑚三人,我搬进了专为我们知青建造的三间草屋,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生话,当然父母的接济也是我日常消费的重要來源。肉蛋只要有钱想买总能买到,有三样东西我是常备不缺,萝卜干、梅咸莱、熟猪油。饭煮好了,趁着热饭挑一勺熟猪油,就着萝卜干或者是梅干莱一顿一斤米饭不费事。吴杨三队挑小型灌溉渠,大队统筹我们去支援,一头两锹土一锹三十斤,每担重一百二十斤,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挑,一直挑到天黑,肩膀挑得又红又肿又痒,村民说:三日肩膀四日腿,这时候不能歇不然功夫就废了,我坚持了十二天,告诉你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每天三顿可以吃掉二斤半大米。蔬菜基本上靠村民送一点,我自己懶得去种。生产队会计吴家安的母亲,我们叫她守利大妈,是个老驼背76岁了,她在河边上找了一块地,挖土、播种、施肥、浇水为我们种了一块红苋菜,己经长成接近一寸高了,她气喘嘘嘘的对我说:伢子菜都快长成了,我岁数大了,浇不动水了,你们一天浇一趟,一星期以后就有菜吃了。我们太懒惰了,宁可没菜吃也不愿浇水,硬是将一块菜地給废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放插队我努力做到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自觉接受再教育,服从分工,在劳动中感悟人生,锻炼自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难忘那年夏收大忙季节,村民们抢收抢种,忙得不亦乐呼,田多人少劳动力紧张,生产队长吴守恒安排我一个任务:烧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吴杨大队有两个自然村。一处叫吴舍,另一处叫杨舍。两个村子居中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型砖窑。一次可以烧制两三万红砖,砖窑附近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几个大草堆,草堆距窑门口約50多米,我和另外一个村民倒班,每人每天十二小時,第一天该我值夜班,即从今晚六时到明早六时,每天如此,一直延续到任务完成。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烧窑,也没有领教过烧窑是啥滋味,以为只要将燃料放进窑炉内燃烧就好。烧窑师傅姓田泰州人,交待了注意事项以后下达了点火令,就不见了人影,整个窑厂方圆一大圈地方就我一个人在拼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空下起了雨,而且雨越下越大,我得赶紧搬运燃料,天渐渐地黑了下來,整个窑厂就一盏烧煤油的防风马灯。当时整个村子都没有通上电,所有搬到窑门口的草都淋湿了,砖窑象一只吞草巨兽,任你送进多少草料,它一阵白烟一烘,肚子就又空下來了。雨下的好大,真应了那句俗语:阴天背穰草越背越重。我不能把火烧熄掉要多搬快跑,忘了带毛巾擦汗了,雨水汗水混在一起流进眼眶,腌得我睁不开眼睛。索性脫了汗衫当毛巾用,反正浑身没有一块干地方,雨水挤占了蚊子的空间,一起对我轮番攻击,说它成千上万毫不为过,双手轮番拍打,一打一手血印,顾不上这么多了,搬草要紧。汗水淌多了,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这里没有冷饮冰水、茶水,只有大河水。茶杯茶瓶茶桶一概没有,只有一只冬天用于老牛饮水和接尿(冬天室外气温低防止牛受冻)的大木桶。这時候的大河涨水了,水稻田里的肥水全都淌到大河之中,这肥水有草糞、猪糞、人糞和化肥农药。天空中雷声隆隆,借助闪电提着大木桶摸到河边,树干拼成的码头早己没入水中,小心翼翼地望河中央去去,意在舀上一桶干净的饮用水,然后如获至宝的抱住木桶返回窑门口,不得了,火倒要熄了,赶紧添草,草已经烧完赶紧搬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要命的是肚子饿了怎么办?渴、饿、困、蚊虫、冷雨,火烤、炸雷、闪电、孤独、黑暗和恐惧一起前來夺命,这哪是人过的日子,那时候我想哭,大声的痛哭。可是哭给谁听呢?苍天、大地,父母?听得到吗?算了眼泪往肚里流吧。</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交班,我全身骨头都累得散了架。这种日子刚刚开始,晚上还要继续,何时才是个头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全文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风吹草低创作於二O二一年九月/</p> <p class="ql-block">砖窑</p> <p class="ql-block">高邮古城墙北门城樓。</p> <p class="ql-block">高邮双黄鸭蛋,美名天下传。</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