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

赵双杰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村里来了一连驻军,是个骑兵连。印象中人数不多,因为不识数,具体数字不清楚,估计也就几十人的样子,还是后来根据印象中的马匹推断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连班好像在村西头,因为有人持枪站岗,没有进去过,也就少了几份好奇和记忆。倒是马棚记忆深刻,因为是我家的东草屋。</p><p class="ql-block"> 草屋扒了一个朝东的大门,原来的门封上了,改成了窗户。我到牲口房去,也得转一个大圈。</p><p class="ql-block"> 马的名字记不全了,但对八号马却记忆犹新,黑色的,挺邋遢,有点瘸,整天就用后退踢后墙,脾气很坏。人们都离他远远的,部队训练也把它留在马棚。小孩子们都说,这是个神经病马,完全是个废物。后来听说八号马在战争年代立过战功,是个英雄,大家都素然起敬。看过小兵张嘎的我们,这匹马在心中的分量和嘎子同样重。</p><p class="ql-block"> 去牲口房玩的大孩子比较多,有时候就吆喝我们几个小孩子滚蛋,只能灰溜溜的出去。</p><p class="ql-block"> 大孩子来牲口屋的时候,小一点的孩子只能外面溜达。我气鼓鼓地回家时,也忍不住爬在窗户里观看。时间长了,我发现一个秘密,这些大孩子趁解放军叔叔喂马的时候,偷偷的在马料缸内抓把东西装进裤兜。八号马的英雄力量鼓舞着我,我鼓足勇气大喊一声“抓贼呀!”,这些家伙顿然成鸟兽散!</p><p class="ql-block"> 解放军叔叔对我竖起大拇指,用马瓢勺了半瓢马料,从窗户递过来,我一看是水泡的豌豆,捏几颗尝尝,咸咸的,特别好吃,就用衣服把半瓢豌豆兜住回家吃。</p><p class="ql-block"> 被大孩子揍一顿是肯定的,但我坚强地告诉他们,如果听我的,还有豌豆吃,否则我天天做刘文学。</p><p class="ql-block"> “为肚子服软,天经地义”。我立刻成了大小儿童偶像。我每天理直气壮地向解放军叔叔要来半瓢豌豆分给大家一起吃!</p><p class="ql-block"> 解放军叔叔也真好,为了表扬我的英雄事迹一直给我半瓢豌豆。</p><p class="ql-block"> 没过两年,部队搬到县城,听说八号马死了,获得土葬待遇,部队为它站了一个月岗。</p><p class="ql-block"> 大一点的时候,一直思念豌豆的美味。更大一点,上小学的时候,告诉小朋友,八号马的故事肯定是编造,因为我听说马的寿命也就二十年左右,它没经历过战争年代,英雄称号肯定是假的。一些小朋友不服气,围着我质问问:‘’为什么部队还要为它站岗?”,一个经过的老伯插话说:“怕老百姓扒出来吃”。大家瞪大眼睛,都觉得这个老伯思想觉悟太低,大家研究半天,可惜他出身贫农,没办法揭发他,八号马的身份也就成了疑问。</p><p class="ql-block"> 后来,一个在毛主席逝世时哭的最沉痛的同学汇报我,说我污蔑英雄。我争辩,我没有污蔑小兵张嘎,只是说一匹马,况且我没上学就学习刘文学做过好事,小子说:“你还不是为了豌豆吗?”。老师笑了,让我们都站在教室外面听课,不要影响同学。</p><p class="ql-block"> 那个同学和我一块站到外面,看看老师关起门,怕我打他,从口袋里淘了几颗青枣给我,我吃了两颗,觉得和豌豆的味道差远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一直回忆思考,八号马到底是不是英雄?解放军叔叔表扬我,真的是我像刘文学吗?马吃的豌豆为什么比我们吃的口粮好?</p><p class="ql-block"> 一回忆豌豆的味道就释然了,咸咸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