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那支笔

杜永红

好久没有提笔了！现实的沉重已使我无力握住那支纤弱的笔。我多么希望，那笔尖划出刚毅，流淌着岁月静好，笔走龙蛇间尽是真、善、美。可是荒谬赶走了一切，留给我的，只有暗夜。

有人对我说，你本可以靠本事安身立命，而你却非要与强权抗争。不够荒谬吗？连我都觉得荒谬!如能安身立命，谁不一忍再忍？谁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与权要争个你死我活？何为“当道”？“此路是我开!”此关不过，只剩死路一条。要过此路，买路财何来？只能做无望的抗争。

“民不畏死，为何以死惧之？”可是几乎每页史册都有气焰嚣张的权要威逼勒索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们。荒谬吗？荒谬至极!“堂上宴饮，一人向隅而泣，则满堂皆不悦。”恻隐之心，是善的发端。那些宦海浮沉后，能够上岸的人，我想，终究是因为“善”。那些时刻要置人于死地的酷吏，我想，终究会溺亡在宦海浮沉中。面对贪官污吏，切莫奢望你会得到一丝丝的怜悯。即使你磕了一路等身头，也别想博取恶魔的同情。只有佛才会听苦难者的响头；只有佛才会看历经沧桑、历尽劫难者的皈依。魔只想敲骨吸髓，你俯首的那一刻，他早已在劘牙。只有士之怒，才能伏魔。“士之怒，血流五步，天下缟素。”士之怒终将破除权要威逼勒索不畏死者的荒谬!

位高权重却要逼死不畏死的草民，荒谬吗？原来荒谬就是魔咒。草民之“草”类转蓬，随风飘转，随处扎根还魂。草之坚韧刺破荒谬，打破魔咒。“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所有命如草芥者的生存哲学。“向死而生”，是所有夹缝中求生存者的人生写照。

人，可以做一介草民，也可以做个匹夫，但草民不能失节，匹夫不可夺志。

想起了钓鱼城，想起了王坚。“气节”让钓鱼城固若金汤；“众志成城”令蒙古铁骑马失前蹄。王坚及城民以其坚韧不拔改写了历史，乃至世界史。“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是绝对的暗无天日，但守城军民硬是以宁死不屈赢得云开日出。

我又想起了江阴城，想起了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想起了那暗无天日的八十一日，想起清军伤亡七万五千人……有气节的人，危难时刻，视死如归。守节不畏死，定令敌寇胆寒。贼寇可破城，却永远攻不破节操自守的心!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义死，留大明三百里江山。”民族气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同心死义，岂因祸福趋避之。头可断，血可流；志不灭，节不折。志向坚定，便守节死义。穷不失义，死而后已，能奈我何？

暗夜孕育内生的光。夜幕重重终难掩晨光熹微。活着就是经受苦难，死了便是解脱。既然不愿解脱，那就继续经受这经年累月的难，等那晨曦穿透帘幕重重的暗夜！活着终究被现实纠缠不休，死了，在自然的轮转中轮回。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生死齐观，悲喜相通，更须自渡。

“大道虽夷，而人好径。”有人从山那头来，有人从山这头来，有人涉水，有人摆渡……而我要生死度外，遍历磨难而来。我从无底深渊向上攀爬，我知道此生不可能爬上崖壁，但我不管不顾地攀，哪怕权要再来一脚将我踹下去!

写到此刻，我用力握紧了坚细的笔。忽然，我明白了“以笔为匕首、投枪”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