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愉悦(原创)

陈大新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曾获浙江省“感受文字之美,尽享读书之乐”主题征文一等奖)</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大约半个世纪之前,在高加索的黑海沿岸一个海滨浴场,有两位作家费定和帕乌斯托夫斯基拣到了一个被塞紧了盖的黑色瓶子,瓶子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这样一句话:“生活的目的在于生活本身”。这句很象格言的话,后来被帕乌斯托夫斯基收入了他的集子《面向秋野》;他还在另一篇关于康斯坦丁.费定的文章中说:“自古以来,所有的纪念文章和讲话都像悼词”。我读到此,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我不觉得这是他对自己不能免俗的解嘲,让我微笑的是他道出了人们难以脱俗的尴尬。</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如果说:“生活的目的在于生活本身”,那么我们就无法否认,幸福和愉悦就在“生活本身”,在那些你平时所爱好的一切事物中。我业余最主要的爱好就是散漫的阅读,这种阅读属于对文字魅力的倾倒和热爱,因此也没有目的和目标,而使整个身心放松和产生的愉悦,正在这种信马游缰式的阅读过程之中。</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我常在晚间读一些小诗,那感觉如同偶得闲暇听上一段音乐一样,有一回是夏日的黄昏,我在凉台的躺椅上读叶芝《步入暮色》,竟佛仿听到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一个疲倦的时代里,疲倦的心呵,远远离开了那张是非织成的网,欢笑吧,心,再一次在灰暗的暮色中,叹息吧,心,再一次在早晨的露珠中”。我跟随诗人,试着让思绪跟随他的心境,眼前出现了那般景致:山岭连着山岭,溪流和小河婉延流出幽谷和树林。我无法解释在一种忧郁的语境里,我如何会获得了将心放飞于原野山林中的愉悦。</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有时,我整个下午,就只读一篇文章,缓缓地,象沿着鹅卵石滩去追随一条溪流那样,追随作者的墨迹;象孩童捕捉蜻蜓那天样,捕捉作者的思绪。如果我嚼出了语言文字背后的味道,我会立即停下来静静地作一番回味。那是一个假日,窗外大雨如注,我沏好一壶绿茶后,打开一本书,在扉页上看到一句话:“一只小虫奋力生成为人,越过了自然的所有峰巅”。有一个时期这句话的作者爱默生就住在康柯德镇的康柯德河边,他将自己的一些思索叫作《自然沉思录》,我在密集的雨声中分享着他的思绪,我有些如梦如幻,如同就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散步,他对我说:身处大自然中最能体验到一种欢乐之情,“在一片林子里,一个人能把他的年龄抛出身外,就象蛇把它的皮全然蜕下”。当我们走到一条河边时,他指着几个被锯的树桩让我坐下,然后慢慢说:“一个人如果获得了一个新的灵魂,那他就相应地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体,我们在身体上变得敏捷、轻快”。而当我在投入对爱默生的阅读中时,正有这样的感觉。</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如果在文字的阅读中,发现了作者的机智和幽默,则是很好的享受。本杰明.富兰克林是一位很受知识女性和贵夫人们欢迎的先生,他告诉她们动物和昆虫们在交谈些什么,并使这些兽语虫言富有情趣和哲喻,最绝的是他《致艾尔维修斯太太的求婚书》,富兰克林花甲之年丧妻,而喜欢上了已故哲学家艾尔维修斯先生的太太,一位发誓以守寡纪念丈夫的高贵的法国夫人。富兰克林在信中说自己梦游天堂,拜访了艾尔维修斯先生,见到他已另娶佳人,而自己也遭到前妻的冷遇,不同意重续天堂上的连理,所以只好重返人间,希望两人在人间结为伙伴,替自己报仇雪恨。</p><p class="ql-block">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说,他喜欢随手将一些事情或只言片语记在香烟盒上,过了若干年,有时翻弄一些幸存的烟盒,他会陷入对往昔的怀念,并据此写出自己追思;我在阅读中经常于读到一半的地方夹上便条,记上当时的年月日,有些书再读时发现竟过10多年个春秋,同样的文字,会发现因为时间的阻隔,重读起来感受和理解有明显的不同,比如象弗洛伊德《释梦》,达尔《物种起源》还有D.H劳伦斯《康妮恰特里的情感历程》这样的一些文字。</p><p class="ql-block">阅读的愉悦有时也会让我有一些秉笔而书的冲动,但面对一张白纸,我却常有软弱无力的感觉,我想起契诃夫书房的窗子是面朝大海的,在深沉的夜间,广阔的背景下,思绪正可以快意地驰骋;而我于今在文字的海洋中,以一盏孤灯所发现的愉悦,是那样的微小,甚至是可怜,但对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来说,已经是称幸不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