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的军旅生涯1969年)

谷远

<p class="ql-block">  1969年初部队告别了洪泽湖军垦农场,辛苦了几年的连队官兵也告别了汗水和着泥水,耙田施肥轮番作业,忍受着蚊虫叮咬和蚂蟥蜇人的艰苦磨炼,准备达上新征程。在五七农场时是官兵枳风沐雨,甘苦与共,大伙们都在忍受抗争,全都扛过来了,意志和体力得到了锻炼,农田稻谷获得了丰收。回望农闲季节,修理所也有会来事的机灵鬼会搞颗手榴弹去炸鱼,或用电瓶电鱼,或打着手电逮青蛙,弄到鲜活野味就美美地改善一下伙食,这些机灵鬼几十年以后还对这些往事津津乐道,乐不可支。洪泽湖农埸军垦战役在1969年元月初胜利班师回营,准备接受三支两军新任务。</p> <p class="ql-block">  部队刚到徐州,就抽调了一部分骨干出去接收新兵了,69年的兵源大部分在湖北,有武汉东西湖农场的,有恩施地区咸丰县的,营房里各连队也都在确定老兵的去留,当然这些人员变动都是领导们内部确定以后才公布的,我们刚入伍一年与班长和老兵仅磨合了一年就要挥手告别,想到亲切的关系很快就要切断,熟悉的音容笑貌可能将永难再见,忍不住会伤感不已,但转而又想三十年媳妇熬成婆,我们将从新兵蛋子转正成老兵,就情不自禁仿佛心里得到了某种平衡。</p> <p class="ql-block">徐州琵琶山是我们营房驻地。初到营房,就大致了解了一下徐州的地形地貌,徐州是大平原,市内有云龙山景区,城东有九里山,琵琶山,城西有泰山,有淮海战役纪念堂和纪念碑,周边还有些小山包,车辆经过那些山道时,看到友邻部队的战友成年累月在那里开凿山洞,往外运石渣,我们见过掏空了的山洞里面军车直接搬运装备器材,里面大嗨了!地下是煤海,五十几年过去了,那地下的煤海现在不知是如何景况了……</p> <p class="ql-block">  六九年年初,徐州下了罕见的大雪,滴水成冰,吹气凝霜,道路上的积雪没膝深,工矿企业和机关事业都还处于半瘫痪状态,连队大都按条线分到支左点上开展工作了。我们管理股五台运输车和两台小车自从到徐州后,就担任了全团日常运输任务,各连队留守人员的粮米油盐煤,营房建设的各种建材沙石木料,排以上干部到师部开会听报告,伤员病号及家属定期进城赶集,各种营管营建营服任务都由警卫排驾驶班承担,顺便爆料花絮一束,某日某领导家属将要生产革命接班人,办公室紧急派乔继柏副班长开小车送那位革命婆姨到八八医院待产,岂知到了空军营房附近就急吼吼生了个小子在车上,为革命事业立了一功。在那严冬冷酷的日子,要出动一台车,就要整个班起来摇发动,油底壳下面还要架火烤,(实在是严重违规行为),战友邹祺荣就因为一台嘎斯67车要摇发动,一不留神被摇臂反弹把手臂打折了。为适应战时需要,全面掌握驾训和维修保养技能,部队定每周六为车场日,就是定期进行例保和维修,维保最累的活是拆卸钢板除锈上黄油,保养传动轴,卸轮鼓更换润滑油,人趴在地上弄得蓬首垢面,满身油污,一次保养完了,我还写了一首打油诗自嘲一番:</p><p class="ql-block">风驰电掣驾铁骑,</p><p class="ql-block">伏地缮器驰千里。</p><p class="ql-block">满脸油污络腮胡,</p><p class="ql-block">潇潇洒脱还新记。</p><p class="ql-block"> 69年春节前,我被派到铜山县公安局参与军管,大约是二月份的某日,县招兵办要求我们出一台运输车,往房村公社一路送当年征兵的新战士军衣,我和顾林生随房村公社一位武装部张部长去执行任务。大雪没膝深,路上车马人迹罕至,都是白皑皑一片,马路中间有两道车轱辘滚出的车辙,冰雪泥泞十分难行,但任务紧急,必须迎难而上。虽然县公安局到房村公社仅仅三十几公里路,但我们在冰雪路上行车经验不足,所以格外小心翼翼,离房村公社大约还有三公里,就要走一条泥泞道路,那明摆着是要打滑有可能要陷沟的,小顾因种种原因拒绝下线,老张苦苦哀求,新兵等新军衣刻不容缓,这当儿我就硬着头皮,壮着胆下了叉路,把衣服送到公社,返程的路上滑到麦田地,越陷越深,半个轱辘都下到田里了,那时已是黑灯瞎火晚上七八点钟,影影绰绰看见老张部长到前后的村上动员了几十号人,还拉了两条牛来帮忙拽车子,结果折腾半晌未见效,一筹莫展之机我急中生智拿出车上的千斤顶和枕木放在车下,轮番边顶边垫,终于把车起出来,并在轮子下面再铺上草包才开出了泥窝,这一次雪地汽车趴窝事件几十年以后我仍然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  1969年8月的一天,我开一辆吉斯150车送部队宣传队到濉溪跃进八矿去慰问演出,随行押车的有协理员张造堂。濉溪的煤矿大多数是大跃进后发掘和开采成形的,也许和徐州矿务局有隶属关系,所以我们才去慰问。那天演出很成功,要将演员接回招待所时,车子怎么也发不起了,原来是外面下了很大的雷阵雨,滂沱大雨直接从引擎盖上灌进了发动机的火花塞凹处,将高压线打湿了,我用摇把一直拼命摇车却发动不起来,情急中什么都抓瞎了,后来宣传队员只好步行走回招待所,那次出车虽然首长和队员没一个责怪我,我却感到塌台塌到脚板头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头解放军是对地方实施三支两军(即支工支农支教军管军训),地方搞拥军拥政,促进革命大联合。徐州地区煤矿历来对华东地区能源供应起重要作用,它也是上海的煤炭供应基地,所以那一年春节上海组织了芭蕾舞剧团到徐州慰问演出,在那无戏无影文艺萧条的日子里,来了一个国家级艺术团队,那也是很轰动的事,部队组织排以上干部到淮海大会堂观看演出,我们驾驶班要接送他们看演出,也蹭了一出戏。那真叫演员队伍整齐精干,潇洒漂亮,演白毛女都是响当当的名角,演技精湛,尤其是乐队,长枪短砲,喇叭铜号,百十种家伙什我大都叫不上名,那一使唤就气势宏伟,山呼海啸,使人顿感精气神十足,那场演出是我此生中看过的最精彩绝倫的表演。难怪当年师里还发过一个通报,某团送干部去看慰问演出,但驾驶员遭拒进场,结果在返程时驾驶员因闹情绪把车开侧翻造成人员伤害,这是一次沉痛的教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69年3月份中苏边境爆发了苏军入侵珍宝岛事件,成为弥漫在全国人民头上的一片战争阴霾。全国人民同仇敌忾,备战备荒为人民,气氛十分紧张。部队因为担负三支两军主业,干部战士大部分都分散在各个点上,所以营房里留守分队也未见有太多的动静,还是一如以往的生活,出操,练兵,上课,学习,值勤,站岗。除此之外倒也有一些小收获,就是组织战士学习一些外语战场喊话,例如俄语,日语,韩语的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从这里滚开等等。但我们时刻关注媒体的报道,弦是绷得紧紧的,备战备荒为人民,时刻准备上战场。那年月,日本右翼势力甚嚣尘上,妄图实现军国主义复辟,大肆宣传《三本五十六》,《啊,海军》等歌颂军国主义侵略的影片,我当时义愤填膺,写诗明志:</p><p class="ql-block">当兵运蹇难为官,</p><p class="ql-block">手握罗盘擎枪杆。</p><p class="ql-block">战烟再度弥中原,</p><p class="ql-block">翩翩少青拼利刃。</p><p class="ql-block">当兵要有当兵的担当,战士就要有时刻准备上前线的决心和斗志。</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计划经济时代,物资比较短缺,国民分配全部实行计划定量供应,全民都是低薪低消费制。陆军部队战士的伙食费0.42/日,第一年津贴6元/月,第二年津贴7元/月,第三年8元/月,第四年10元/月,第五年15元/月,第六年30元/月。战士一般无多少支出,无非是买些肥皂、牙膏、信笺、信封,偶尔过节也会买些水果或节令食品,我记得1969年中秋节我和解平,永亮等几人就在琵琶山后面的坡上摊开报纸分食月饼,闲聊江湖八卦,好一阵爽快。排里的张志秀、董德元老兵有抽烟习惯的,但舍不得买卷烟,都是回乡探亲或由老乡捎些烟叶到部队,开班务会或学毛著时,从墙上扯张日历纸,将烟丝摊匀在纸上,然后两手拈成一支锥形的烟卷,把根一掐,嘴里一塞,嚓地一根火柴点燃了烟头,就叭嗒叭嗒吸起来了,将两报一刋社论的庄严语言就在云里雾里消化了……</p> <p class="ql-block">  1969年我团有不少编役干部转业到地方,管理部严股长,协理员等也分别带家属转业了,有的回到原籍,有的当年就安排到徐州新建的一座铝厂,解决了不少农村兵的就业安排。而后当年的新兵又接来了,经过培训分到各个连队。我们警卫排司机班分到五个新兵,湖北咸丰四个:有陈功明,黄仁洲,管克勤,吴永贵,还有一位是军政治部主任段某的侄子,籍贯是山西武乡县城关镇的段国庆。部队里官兵的新老交替每年都在更迭,改变的是战士的地理籍贯,不变的是军人的职责和奉献。</p><p class="ql-block"> 国庆节前夕,父母亲特地利用假日到营房来看望我和二哥永革,二哥是1968年与我同年应征入伍的,但他分到了202师604团当了炊事兵,部队驻地在邳州,父母亲是卖掉了一辆自行车作为盘缠来徐州的,为此二哥也特地请了假到徐州聚会,互诉衷肠。</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也是有很多深造和升迁的机会,学兄左庄年当年就经过严格的身体检查合格后被录为滑翔员,先到九里山空军基地,后到航校深造,从事飞行管理事业直至大校军衔转业。警卫排的1969年新兵胡仁钧就被选调到军事外语学校学习,成为我心底很羡慕的人。</p> <p class="ql-block">  那年头,自己正年轻,看到各地来的兵哥兵弟就喜欢学说各地方言,有山东的,吴江的,武汉的,咸丰的,听着各种方言说话就有一种特别的新奇感,还记得咸丰钟华先说过一个荤段子,是这样的:兄压兄压妹,妹呀妹呀弯,入呀入出水,爬呀爬起来,一听就是难登大雅的浑话,后来我就化腐朽为神奇,改为雪压雪压梅,梅呀梅不弯,日也日出水,铁杆绽花蕾。依原韵原调一改就脱俗返雅了。</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隆冬岁末,两报一刋发表了《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社论中有“一座座火山爆发,一顶顶皇冠落地,在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帝国主义的平静绿洲了……”接下来的岁月就让我们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吧!</p><p class="ql-block"> 2021.9.7</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