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大嫂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花姐

大嫂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对大嫂而言显然死亡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当死亡真正来临是，面对死亡狰狞的面孔时，我们还是会恐慌，绝望、伤心、难过。2021年7月28日，下午，从6点钟开始大嫂四肢冰凉，烦躁不安。喉咙里卡着痰上不去也下不来，刺啦刺啦的憋着非常痛苦，我含着泪水给大嫂拭擦着汗流如注的脸庞、脖颈，身体。 大嫂痛苦的眼神随着我的手转动着，几缕碎发滑下，贴在大嫂的眼睛上，盖住了大嫂眼底痛苦的情绪。汗，像有人从头往下浇水一样，大滴大滴的汗水，像雨点一样往下淌。头发被汗水浸透，紧紧的贴在头皮上，衣服像被汗水洗过一样，将褥子都浸透了。我忍着哽咽的声音，不停的擦拭着大嫂脸颊上的汗水，大嫂的拉着我的手说：“大姑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 大颗的泪水终于奔涌而下，看着大嫂痛苦的表情，心已撕裂。大嫂啊！你知道吗？你疼的是身体而我疼的是心脏啊！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颊轻轻的安慰她说：“你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忍不住了你大声的喊出声来。”大嫂没有叫喊，连大声呻吟都没有，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只是攥紧我的手以缓解疼痛。而我面对大嫂痛苦不堪的模样内心深处翻江倒海般难受，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䀶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不堪，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汗！像水一样无声无息的流淌。水！一杯接一杯像吸入干枯的地里。生命！像蜡烛一样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大嫂感觉到她的时间不多了，说话已经很吃力了，却艰难的说：“赶紧给我把帽子戴好。”看着儿子又说：“你们都把帽子戴好。”然后，嘱咐小儿子、媳妇说：“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要吵嘴，把娃娃领好，照顾好你爸爸。”给大儿子安顿：“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娃娃，照顾好你爸爸。” 最让人伤心难过的是，大嫂拉着孙子，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孙子，从头、耳朵、脸颊、肩膀、最后拉着孙子的手泣不成声的叮咛：“好好听话，好好学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到别人家要听话，不要惹爷爷、爸爸生气。”深情的嘱咐，让人泪目，让人动容，让人撕心裂肺。然后，逐一的、深情的，抱着两个儿子的脖子。泪，一行一行划过耳际流入发。心，一滴一滴似在滴血，一双泪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看，仿佛把两个儿子英俊的模样刻在脑子里，印在心间里。 两个儿子紧紧的抱着妈妈，将泪流满面的面孔深深的埋在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继而演变成嚎啕大哭。凄惨的场面是所有在场的亲人们，无不被这至亲骨肉，阴阳两世生生剥离的悲惨场景，感动得涕泪交集，痛哭失声。我将大嫂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将侄子们推出屋外，大嫂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侄子到门口，直到侄子出去了，大嫂的眼睛还一直的、一直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我轻轻的将大嫂的头转过来，向右边侧卧，这时大嫂还能用吸管喝水，我将杯子拿来，大嫂大口大口的用力吸着水。 大哥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水杯给大嫂喂水，大嫂一把攥紧哥哥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拼劲全力的握着，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大哥。一滴一滴的泪珠滚落发间，大哥悲痛欲绝的说：“我的姊妹啊！你让我怎么办呢！我也尽了全力了，你的病已无回天之力了，我的心也在滴血啊！你如此的痛苦我也不忍心啊！”看着大哥大嫂，我摸掉不知啥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泪水，用力掰开大嫂的手，大嫂又死死的拽着哥哥的衣角不肯松手，似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那一刻！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我曾以为大嫂被病魔折磨得在痛苦中只是默默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得以解脱，再没有别的期盼。我也想她每天在漆黑的暗夜中承受病痛的折磨，心里该有多么煎熬和烦闷。我也想她走时会有多么的不舍。但是我没想到，她是如此的放心不下和她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老伴。挂念她两个孝顺的儿子、儿媳、割舍不下她那没妈的孙子。汗！还在无声无息的淌。水！一杯接一杯还在饮。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消失。大嫂！在一分一秒中的煎熬着。我！在一点一点的失去大嫂。可恶的癌细胞，继续惨无人道的吞噬者大嫂的五脏六腑，侵蚀着大嫂柔软的身心。大嫂心里极度的痛苦已经掩盖了肉体的疼痛，胸腔急促的起伏着。坚强的大嫂即使如此痛苦都不曾大声呻吟，一会要坐，一会要躺，烦躁的坐卧不安。 这时候，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对大嫂而言都是一种煎熬，痛苦，折磨。这时，时间对大嫂而言，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时、度分、度秒如年了。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只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真正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挣扎的过程。亲人们的情绪非常低落，屋子四周的空气十分的凝重，凝重到都不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呼吸。只有大嫂嗓子眼刺啦刺啦的喘息声，脉搏微弱的几乎捕捉不到，时间一点一点在指缝中流转，死神在一点一点的靠近。 大嫂睁开眼睛看了看大哥和她的两个儿子、儿媳妇，用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让他们都出去吧！我知道大嫂无时无刻牵挂着她的娃娃们，看到他们，她的内心深处会更加的割舍不下，走的会更加艰难，更加的痛苦。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从你心尖上，一点一点的剥离，无论你如何的不舍，如何的难过，如何的哀痛，怨恨，都无济于事。谁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大嫂拉紧我的手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贴近耳朵听了三遍才听清楚，“尿不湿，尿不湿。 大嫂的两个妹妹赶紧给大嫂换下了排了不多的大小便的尿不湿。老人说，人不行了都会腾肠的（方言清肠）。大嫂越来越不行了，已经不能说话了，眼睛无神的睁着，手无力的放于身体两侧，大家都说已经不行了。我无数次试图将大嫂睁着的双眼合上，随着我手的移动，大嫂的眼睛又睁开。我知道大嫂有太多太多的牵挂，有太多太多割舍不下的深情。我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死不瞑目的深刻含义了！ 我很难过，竭力克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心里乏起无尽的哀伤，翻阅发黄的记忆，回眸过去和大嫂相伴的过往，真是万般的留恋。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生离死别不可阻挡，我不忍直视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着的大嫂，独自在院子里徘徊不定，感到悲凉。我对着高悬芲穹的残月虔诚祈求安拉，慈铭我的大嫂早日归顺于她的养主，免受病魔折磨。无可挽留，早晨7点20分在一片悲壮的哭声中大嫂走完了她人生中的最后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