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1年6月,儿子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一年通过巴黎十四区音乐学院结业考试,完成十二年学业,获得“音乐结业证书”,即法国业余音乐学习的最高文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为母亲,见证了儿子从五岁到十七岁的付出,看到今天的结果当然开心、骄傲、欣慰;更高兴的是,伴随他成长的音乐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音乐给了他更加敏感共情的心灵,去了解感受世事人情自然,分享美妙旋律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友谊和快乐,更可以让自己的喜怒哀乐从手指琴弦中流出…… 感动又感慨的同时,觉得有责任把儿子学琴的历程记录下来,相信若干年后他读此文时会珍惜母亲给他留下的这份礼物;同时也与感兴趣的亲朋好友分享,回答他们时常提出的问题。</p> <p class="ql-block"><b>琴缘</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儿子是如何与小提琴结缘的呢?也许得知爸爸小时候学过五年小提琴,也许因为幼儿园一位老师原本是音乐家改行教学,把歌声带到学校每一个角落。2008年四岁半时的一天早晨,儿子一醒来就兴奋地告诉我:“妈妈、妈妈,我梦见我拉小提琴了,是这样拉的”,边说边比划着,那时他整天哼唱老师教的歌: “居居斯用他的小提琴,让女孩儿男孩儿们都跳起舞来......”。我们并没有当回事儿,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此后一有机会他就明确要求学小提琴,问他要不要学钢琴,坚决说不要,要小提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年圣诞节假期我们去北京度假,有天逛王府井,进了一家乐器店,墙上挂着一把1/8的小巧玲珑的小提琴,他一下两眼放光,目光定在上面了。我们觉得很好玩儿,问他,你想要吗?他喜出望外地反问:“你们真的会给我买吗?” 就这样,他得到了第一把心爱的小提琴。</p> <p class="ql-block">有了小提琴还不能马上开始学,因为年龄太小,学校还不收,可他又学琴心切,于是我打听到有私人机构可以派私教上门授课。电话中该机构的工作人员首先问我,是孩子要学,还是家长的决定,我如实回答是孩子的愿望,他才告诉我,孩子何时开始学琴,不能一刀切,要看孩子的成熟程度和接受能力,如果孩子自己要求那就更好,他们可以派位老师评估一下,如果为时过早就再等一段时间,最后补充,他也是五岁开始学吹萨克斯管的,到现在36岁仍在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9年3月,迫切期待的第一节小提琴课终于到来了,那时他刚过完五岁生日,名叫科琳娜的老师是一位金发碧眼、明眸皓齿、个头高挑、亭亭玉立的二十岁出头的高等音乐学院学生,儿子仰头看着她,好像注视一座雕像,持续好一阵,把她逗乐了。在我们的要求下,她首先为我们演奏了一段曲子,太美妙了,儿子眼光中满是崇拜。第一节课在激动和新奇之中很快过去了,不但摸了小提琴,还认识了几个“豆芽菜”,一个小时转眼即逝,老师的评语,完全可以开始学习 (我后来才知道幼儿上课一般是每次半小时,而儿子直接就上一小时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开始每周一次的课都在儿子的期待中到来,作为旁听的我们也很享受,尤其是能看到儿子阶梯般的进步。科琳娜是家里老大,下面有好几个弟妹,所以教孩子有方,深入浅出,很快儿子就能拉出一首、两首、三首及越来越多的曲子,同时一边玩儿似地学着五线谱。经常有人问我,你儿子初学小提琴时你们的耳朵很受罪吧?说实话,肯定不客观,我们从未觉得儿子拉出的声音是噪音,总觉得很美妙,当然回头再听没有觉得像当初感觉得那么美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新鲜感过去以后,尤其是他正在玩儿游戏或看动画片的时候,提醒他小提琴老师快到了,他时不时嘟嘟囔囔,嚷嚷说不要上小提琴课了,可上起课来又开心了,尤其是学了新指法、新曲子后,还是小有成就感。虽说我们从未给他压力,也未制定任何目标,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给自己找到了一种动力。那是2010年2月,他学琴不到一年的时候,我们坐地铁在夏特莱站转车,经过一个过道,有一群大概是音乐学院学生正在演奏室内乐,清楚地记得他们演奏了马刀进行曲,土耳其进行曲等著名作品,水平相当高。小提琴手中有位亚裔姑娘尤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她左手在琴弦上迅速灵巧地飞舞,令人眼花缭乱,儿子看得入了迷,久久不肯离去,后来跟我说:妈妈,我也好想像她那样拉琴……</p> <p class="ql-block"><b>踏入音乐学院</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0年6月,转眼儿子到了上音乐学院的年龄,此时已有一年多琴龄了,意想不到的是,这竟然让我们免去了排队报名之苦。巴黎市二十个区每个区都设有公立音乐学院,向所有区内孩子开放,只是僧多粥少,要想得到一个名额,只能在报名那天早早去排队,我们周围的家长们就有夜里三点、四点去排队给孩子报名的 (后来改成电话报名,据说报名那天电话被打爆,有些人动用全家所有电话,不停地拨,能打进去的概率几乎相等于中彩)。儿子因为不属于初学者,可以通信报名,然后参加招生考试。听说要考试,在陌生人面前拉琴,儿子一百个不愿意,说那我拉错音符怎么办?我只能尽量安慰说服他,他勉强同意了,条件是要我陪他参加考试,我满口答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入学考试那天,我们来到音乐学院,叫到儿子名字时,我立刻跟上去,但人家告诉我家长不能进去,只有考生参加,儿子回头哀怨地看着我,似乎在说:妈妈你说好了要陪我的 ?! 我的心七上八下,这下坏了……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看样子我似乎白担心了,但还是问了他怎么样?他认真地回答:很好,只是考官叫我的时候没有叫我的名字,而叫我“小东西”,考完了他们说拉得很好,但没有鼓掌。就这样,儿子顺利地进入了音乐学院,立刻开始上小提琴课,头一年免上乐理课,因为乐理课是七岁、即进入音乐学院第二年开始学的。法国的音乐学院一般从六岁开始招生,头一年进行音乐启蒙教育,并让学生接触各种乐器,以便选择自己要学的乐器。顺便插入一段小轶事,儿子由于先学五线谱,后学法语字母和符号,刚上学时曾闹出一个小笑话,老师教标点符号时问谁知道 ’ 是什么符号,儿子举手说是呼吸符号,这个在五线谱中表示呼吸的符号 (respiration),在法语中则叫“撇号” (apostrophe)。</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教儿子的老师佛朗索瓦丝是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要求比较严格,很注重基本功,有些学生挺怕她,但儿子上她的课时,有说有笑,轻松愉快。我们有幸目睹这一切,因为幼童上课家长可以陪同。音乐学院第一次考试,儿子很紧张,我告诉他这很正常,即使那些大音乐家上台演出之前也会紧张,适度的紧张可以化作动力,使自己发挥得更好。关键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紧张,相信他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水平的。考试前到排练室,应试的孩子们都在练习,他巡视一圈,回来在我耳旁悄悄说:妈妈,我不紧张了。他信心十足地进了考场,出来时的神态告诉我们,一切顺利,果然,第一次考试拿下了优秀成绩,使他学琴的积极性更高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1年年初,入学后三个月就进行了第一次公开汇报演出,观众主要是参加演出学生的亲友们。儿子因年龄最小被排在第一位,演奏了法国作曲家丹克拉的“旋律练习曲”和舒伯特的“摇篮曲”,虽然还很稚嫩,但一气呵成拉完了两段曲子,只是曲终老师上去把侧立的他扳向观众,并提醒他行礼,把观众都逗乐了。随后每年都有两次汇报演出,儿子和同学们的琴艺每次都有所提高。</p> <p class="ql-block">2012年,音乐学院第二年,也是儿子上小学一年级那一年,他继续每周一上半小时小提琴课,同时周二增加了一小时乐理课和四十五分钟合唱课。由于音乐学院的课时全部安排在学校上课以外的业余时间,所以都是在傍晚。虽然我和他爸爸轮流陪他去上课,但我们一般下班比较晚,每周去两次还是比较困难的,况且我还要经常出差。好在他班上有两个同学跟他一起上乐理和合唱课,我们三家商量好每家轮流一起接送三个孩子,这样就减轻了我们大家的负担。周二的乐理合唱课时间很赶,学校一下课就要直接去音乐学院,因而孩子们得背着他们沉重的书包,走二十多分钟路去音乐学院。两个女同学中有一个瘦弱矮小,于是儿子就当上了小绅士,前胸后背各背一个书包。原想上了音乐学院,就停止私教课,但儿子很愿意继续跟着老师上,而且音乐学院的课时很短,于是儿子每周就有三个傍晚与音乐为伍。期间科琳娜考上了比利时王家高等音乐学院,私教机构给我们派来另一位热情美丽的克莱芒丝老师,儿子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位开朗热情的大姐姐,继续愉快地上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3年,音乐学院第三年继续同样的节奏,只是合唱的时间延长到一小时,而且每次的汇报演出,乐器之外还增加了合唱。儿子的小提琴进步很快,老师提议让他提前一年参阶段结业考试,升入第二阶段,并提前进入少儿弦乐队。法国的音乐学院分一、二、三个阶段,也可以说初、中、高三级,每阶段一般四年,学得快的孩子可以跳级,考试没通过的学生可以留一级。儿子顺利通过考试,提前一年进入第二阶段。</p> <p class="ql-block"><b>跳入第二阶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入第二阶段,音乐学院占用的时间更多了,小提琴课之外,乐理课时间增加到一个半小时,还有四十五分钟的合唱课,另外增加了少儿弦乐队。每周三的大半天时间都在音乐学院度过,上午11 :30下课,12 :45就要赶到音乐学院参加乐队排练一小时,然后15 :30到17 :45是乐理和合唱课,中间还要去体育馆上柔道课。想到那段时间,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我是怎么安排的?大白天不可能接送儿子啊?哦对了,幸亏有我父母做坚强后盾,除了每天放学去接儿子回家,又承担了文体活动得接送。后来,我父母回国期间,他开始自己上下学,自己骑着滑板去音乐学院,周三中午午餐只能买个三明治,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挺不容易的。有天傍晚下着雨,他回到家委屈地跟我说,身上淋湿了不说,刚才路上还滑倒,摔得好痛。我当然心疼,但只能说些安慰和鼓励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妈妈我不想拉小提琴了。我一惊,问为什么,他说反正就是不想拉了,每天都要练,还要跑来跑去,我的同学们都在玩儿,打篮球,我都没有时间去玩儿 (他的确很想参加一个篮球俱乐部,但训练时间是周三下午,跟音乐学院冲突了;周六还要上中文课)。我虽然很不情愿他放弃小提琴,但还是认真地跟他说:“你知道,爸爸妈妈向来都尊重你的意见,当初你想学小提琴,我们坚决支持;现在如果你真决定不再学了,我们也会尊重你的选择,但前提是你要想好了,而不是一时冲动,妈妈的原则是,做事情要尽量想得周全,决定一旦做出了,就不后悔”。这时他态度好像已经不那么坚决了,但嘴上还说:“我就是不想拉了”。非常了解儿子的我,顺水推舟:“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没有必要留着你的小提琴,既占地方又浪费资源,还不如把它送给需要的人”。 儿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妈妈,你真的要把我的小提琴送给别人”?“对呀,如果你决定不再拉了,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对话的结果大家肯定猜出来了:“那,妈妈,我还要继续拉”。 虽然以前也时不时嚷嚷不拉琴了,但这么坚决地提出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好在我略施小计就使他很快打消了念头,从此就无悔无怨地拉下去了,起码再没有提放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4年,私教克莱芒丝因生孩子不能再给儿子上课了,新来的老师是位高等音乐学院学生,西班牙裔阿根廷小伙子,他除了辅导儿子音乐学院学习的古典乐,还带来了探戈舞曲,开拓了儿子的音乐视野。还记得他们俩重奏的舞曲,非常美妙;因舞曲而爱上小提琴的儿子,拉起探戈格外投入。与此同时,儿子继续上音乐学院的小提琴、乐理及合唱课;并进入了青少年乐队,乐队的指挥非常棒,让我们欣赏到一场又一场美妙的音乐会。这年的乐队排练时间是周三傍晚,他下午终于可以参加体育俱乐部了,只是一下午的运动,加上傍晚的乐队排练,一天下来已是筋疲力尽了。</p> <p class="ql-block">2015年,教了儿子五年的老师佛朗索瓦丝退休了,把他“交给”了非常有才华的年轻英国老师娜塔莉,在当年的成绩单上,老师的评语中有一句:左手功力很扎实。这让我想起地铁里看到的那位亚裔小提琴手,一定是受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年,跟他同门学琴的巴蒂斯特也进入了青少年乐队,二人因琴投缘,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去乐队排练也更有了动力,排练、演出时他们俩从来都是坐在一起,有着无需言表的默契,当然也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二人一起参加了好几次音乐夏令营,一起演奏重奏、三重奏、四重奏等等,这是后话了。也是从这一年起,没有合唱课了,但乐理课时延长到一个半小时,儿子开始对乐理产生厌倦。深知儿子非常注重友情和环境,我们就和他学校最好的朋友保罗的妈妈联系,因为保罗同在音乐学院学习打击乐,也要上乐理课,我们就把他们的乐理课调到一起,这下儿子就再不抱怨了,每周五放学后二人就高高兴兴一起去上乐理课。</p> <p class="ql-block">这年期末学校联欢会上,他和吹长笛的班主任老师,配合弹电子琴的音乐老师,一起为全班同学伴奏,演唱了好几首歌曲。有老师发现了儿子会拉小提琴,特意跟我攀谈,说现在明白了儿子性格中的一些同龄人中少有的特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他学了十年中文的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他也成了班上演出节目的“伴奏专业户”, 每每春节和期末联欢会上,他所在的林老师班学生的演出总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他单独或和演奏电子琴、萨克斯管的同学一起为大家伴奏了诸多中文歌曲,卖报歌,我们多么幸福,让我们荡起双桨,长亭外古道边等等。</p> <p class="ql-block">2016年,儿子进入音乐学院第二阶段第四年,也是初中第二年 (法国小学五年,初中四年,高中三年),每周照旧四个傍晚学习音乐,小提琴课,乐理课和乐队排练。这一年他也要参加第二阶段结业、升入第三阶段的考试。考试于2017年4月进行,他准备了三段曲目,前两段独奏,第三段与小提琴老师重奏:</p><p class="ql-block">1. Raymond Gallois-Montbrun : 8ème Solo / 莱蒙• 伽罗瓦-蒙布兰:第八首独奏曲</p><p class="ql-block">2. Brahms : Hungarian Dance N°2 / 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第二号</p><p class="ql-block">3. Darius Milhaud : Duo pour violons / 达吕斯•米幼:小提琴重奏曲</p> <p class="ql-block">进入考场前,他很紧张,从考场门口可以看到四位正襟危坐的评委,一侧是演奏场地,另一侧是观众席,考生家长及音乐学院老师可以旁听。我只能尽力安慰他,让他深呼吸,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浩瀚的大海边,面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等等,少许片刻,他睁开眼睛,居然奏效了,坦然地走进考场,开始演奏,完全沉醉在音乐中了。听着他的演奏,他爸爸居然眼含热泪了,有评委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看似很享受的样子…… 当天有十位考生,音乐学院院长宣布结果:有五位考生没有通过,重上第二阶段第四年;五位考生通过结业考试并升入第三阶段,其中三位良好,两位优秀,儿子是其中之一,并得到了最好的评语。</p> <p class="ql-block"><b>第三阶段的苦与乐</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7至2021年,是音乐学院小提琴第三阶段的四年,也是初中最后两年和高中前两年期间。由于第一年学校免了他的乐理课,中间小提琴又跳了一级,因而琴和乐理不对等,相差两年,乐理课还处于第二阶段三年级。头两年还保持同样的节奏,但压力更大了些,一方面学校的课业越来越重,同时音乐学院的学习也需要更多的投入,拉的曲子越来越难,从青少年乐队转到了交响乐队,开始排练很多著名的曲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乐理通过第二阶段结业考试后,我习惯性地继续给他报了名。2020年3月上了大半年后他得知第三阶段除非想向专业方向发展,乐理已经不是必修课了,就提出不想再上下去了,尽管我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做事情要善始善终,让他坚持到学年末,但他态度很坚决,而且我没想到他已经跟乐理老师沟通过了,老师觉得非常遗憾,说他很有天分,并提议让他每个月只上一次课,把练习及作业发给他在家里做即可,以他的程度通过年底考试没有任何问题。可他主意已定,说要把时间用到他忍痛舍弃的体育活动上。非常善解人意的老师虽然不舍,但也表示尊重他的选择,祝他身心健康地成长!这次我妥协了,也因为对完成音乐学院的学业并无妨。他马上参加了校排球队,也有跟多的时间打篮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三阶段的小提琴学习可以说在轻松愉快中进行,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曲目,也可以和老师商量共同选择。记得我曾经把梁祝曲谱印出来给他,过了一段时间的某一天晚上,他突然说要给他爸爸和我每人一个惊喜:他开始为爸爸演奏查尔达斯舞曲,然后为我拉了梁祝片段,我们激动又感动,原来都是他刻意背着我们练的,为的是让我们又惊又喜。梁祝是看着网上视频练的,看了很多个版本,包括含有故事情节和情感发展介绍及音乐表达分析演示的视频。每次给姥姥、姥爷演奏小提琴,必定会拉梁祝,知道是他们的最爱。中国朋友来家里,这也是保留节目。2018年11月得知姥爷去世时,痛哭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起小提琴,拉起了梁祝,如泣如诉……</p> <p class="ql-block">最后两年,也就是他进入高中之后,停了私人老师的课,因为学业加重,也因为他可以更独立地练琴了。当然继续上每周一次的音乐学院小提琴课,有次得意地跟我说,他经常用英语跟老师交流 (老师是英国人),一举两得,练琴过程中还练了英语。他这么说也是有所指的,以前抱怨因为拉琴、学中文,没有时间参加某些运动俱乐部时,我曾回答:“比起别的孩子,妈妈对你够宽松了,你看你中文班的同学们,也有很多上音乐学院,此外他们还在上英语课,你没看见每次中文课放学,他们直接就奔英语课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是在跟老师交谈中他得知,她教过的学生中大概只有1%走上专业之路,虽然其中不乏很有音乐才华的学生,因为这条路太窄,要走上去很不容易,即使走上去,对很多人来说道路也非平坦,新冠疫情对演艺界的重创更是众所周知。但他们当中很多人终身与音乐相伴,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不说那些各行各业颇有建树的人中的音乐高手,就是我身边的同事中也藏龙卧虎,闲谈中或公司举办的活动中,常常惊讶地发现某数据专家也是资深小提琴家,某金融专家也是技艺不凡的钢琴家,某财会专家也是长笛演奏家,某总经理男中音歌唱家,某环保负责人花腔女高音……</p> <p class="ql-block">如果说第三阶段小提琴课给了他很大的发挥自由和空间,尽情享受音乐的乐趣,那么这种乐趣也是要有付出的。这期间,他参加了巴黎十四、八和十七区音乐学院的联合交响乐团,乐团拥有相当于正式乐团的规模,排练的曲目也可以和正规古典音乐会的节目媲美,他很享受排练和演出的过程,况且有好友相伴。但排练时间地点却是一种考验,每周四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在巴黎北部的十七区音乐学院排练,离家乘公交车正常情况下需要四十五分钟左右。从学校下课,小跑回家,取了小提琴就直奔十七区音乐学院,然后饥肠辘辘地排练一晚上。最惨的是秋冬季节,排练完天已彻底黑了,凄风苦雨中在公交车站等车,车则半天不到。有一个这样的晚上,他在公交车站给我发来短信,说又冷又饿,文字末加上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看得我好心疼,立马给他回复,家里有姥姥包的热腾腾的饺子等着他呢,正好他那边车也到了,看到我的回复,破涕为笑:“我正想吃饺子呢,姥姥怎么知道的?”</p> <p class="ql-block">幸好这些苦头远远地被音乐给他带来的乐趣抵消了,换来一场场精彩的交响音乐会,米约,圣桑,德彪西,古诺, 舒伯特,威尔第,格里戈,布鲁赫,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等等的经典作品,还有和声乐学生共同演出的著名歌剧选段,奥芬巴赫的“船歌”,多尼采蒂的“爱的甘醇”和“一顆偷偷落下的眼泪“,威尔第的”女人善变“,贝里尼的”诺尔玛“……</p> <p class="ql-block">作为父母的我们深感幸运,不仅能经常欣赏音乐会,而且几乎天天晚上都有音乐陪伴,来家里做客的朋友们也能听到家庭音乐会,新冠禁足的日子里,小提琴声在我们的园子上空飘荡,博得邻居们的阵阵掌声。</p> <p class="ql-block"><b>圆满的句号、开启新乐章</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新冠这一年多,跟学校一样,音乐学院的课程也改为线上,乐队排练则中断了相当一段时间, 即使这样,音乐学院联合交响乐团还是献上了两场美好的音乐会。与此同时,儿子准备他的音乐学院第三阶段结业考试。根据要求,他需要准备一场二十分钟左右的演出,自己设计节目、自由选择曲目,要有合作伙伴;音乐学院也鼓励考生们扩大视野,在西欧古典音乐之外,欢迎探索和扩展演奏的曲目。儿子很快就锁定了主题:学琴的初衷,让女孩儿男孩儿们都跳起舞来;阿根廷小提琴老师,让他顺理成章地选定了“浪漫探戈舞曲“。他平时经常听的音乐,除了古典乐和流行歌曲,还有很多探戈舞曲,尤其是小提琴演奏的,很快从他喜欢的曲目中选定三段:</p><p class="ql-block">1) Por Una Cabeza, Carlos Gardel – 卡洛斯·葛戴尔的阿根廷探戈“一步之遥“</p><p class="ql-block">2) Libertango, Astor Piazolla – 阿根廷作曲家阿斯托尔·皮亚佐拉 “自由探戈“</p><p class="ql-block">3) Jealousy, Jacob Gade – 丹麦作曲家雅各布·嘉德 “嫉妒“</p> <p class="ql-block">演奏这三首曲子需要与一个小提琴、一个大提琴共同完成,第二小提琴的不二人选是他的好友巴蒂斯特,大提琴则费了一番周折,交响乐团中原有位大提琴手愿意参加,可诸多的不确定因素,加上他自己的时间安排,最终未能如愿。幸好有位朋友的朋友阿娜伊丝欣然接受,三人排练的时间虽不多,好在只有一段曲子是三重奏,很快配合默契。至于另两段二重奏,对于两个一起长大、练琴的好友,自然不在话下。原计划请两位舞蹈班同学配合音乐表演探戈,也因新冠未能如愿。光有这些准备还不够,考生需要把自己准备的节目进行文字介绍描述,并做出一份演出海报。儿子好像忘记了这是考试,而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洋洋洒洒准备出五页介绍材料,然后就万事俱备了,期待着展现这台节目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常情况下,毕业考试演出是公开的,由于疫情,今年部分考试闭门进行。非常幸运的是,儿子考试前几天,法国部分解禁,每位考生可以请六名亲友旁听。姥姥、爸爸和我自然在列,还有小提琴老师和好友的妈妈,用最后一个珍贵名额请来他的恩师、高一时的班主任。年轻的三个伙伴,均有丰富的演出经验,阿娜伊丝穿上与探戈舞绝配的红裙,两个男孩黑衣黑裤上分别佩戴红、白玫瑰,使舞台立刻生辉。儿子口头简介了节目内容和准备过程,着重感谢这些年来倾情培养教授他的小提琴老师;随后三人完美地演绎了浪漫探戈舞曲,儿子以优异成绩获得巴黎十四区音乐学院结业证书!</p> <p class="ql-block">这些年来,小提琴伴随儿子一起“长大”,几乎是每两年换一把琴,从1/8琴开始,到2/4,3/4,及现在的4/4。琴见证了他的成长,感受到他琴艺的长进,更为他开启了生活中一扇美好的大门,进入这个音韵、景物、情感浑然一体的美妙世界探索、感受、徜徉,使花样年华更加绚丽多彩。考试结束后,他真诚地对我们说:“爸爸妈妈,我非常感谢你们给我学小提琴的机会,让音乐陪伴我长大”。到此时,我相信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幸运的。我曾经跟他讲述,我小时候也非常喜欢唱歌和音乐,唱歌相对容易,虽然也没有专门去学,但玩儿乐器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当年我们是根本没有条件拥有乐器的,偶尔触摸到钢琴/风琴的琴键,就像抚摸珍宝那么珍惜。没有琴,就在课桌下面刻上印记,写上 1 2 3 4 5 6 7,权当琴键,并煞有介事地自“弹”自唱。我的音乐梦可能也像那位亚裔小提琴手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p> <p class="ql-block">音乐学院有始有终,但音乐是没有止境的。小提琴已成为儿子生活的一部分,陪伴他走今后的人生之路,风和日丽时锦上添花,暴风骤雨时抚慰心灵,娱己乐人,给大千世界增添一些美妙和谐的音符!</p> <p class="ql-block">2021年6月21日法国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巴黎街头即兴演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