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黄老呆箱子街挽歌系列作品:</p><p class="ql-block">马芳阿姨的紫色裙子（第七章）</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马芳给黄葛树下要饭的老爷爷和小男孩送过饭之后，那爷孙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马芳那晚在镜子中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眸子重叠在自己的眼睛里，从此之后，马芳的脑子总是萦绕着那小男孩的身影。无论是白天，或者是黑夜，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那小男孩的清亮的眸子总是在马芳的大脑里闪现。此时此刻，马芳坐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的那棵巨大的黄葛树，她内心里隐隐约约地期待着，期待着什么呢？期待着那小男孩的真实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吗？</p><p class="ql-block">“芳，你在看什么呢？”丈夫问马芳。</p><p class="ql-block">“我在看那棵黄葛树。”</p><p class="ql-block">“黄葛树长得多么茂盛啊，真让我羡慕。”</p><p class="ql-block">“粗粗大大的树干，浓浓密密的树叶子”</p><p class="ql-block">“芳，我想给你说件事”</p><p class="ql-block">“嗯，你说吧。”</p><p class="ql-block">“我们离婚吧。”</p><p class="ql-block">“不离。”</p><p class="ql-block">“我不能给你快乐”</p><p class="ql-block">“我不要”</p><p class="ql-block">“你需要。”</p><p class="ql-block">“我不需要。”</p><p class="ql-block">“我感觉得出来，你的身体和内心需要。”</p><p class="ql-block">马芳不说话。</p><p class="ql-block">“芳，你就像窗外那棵黄葛树，你需要更多的阳光和雨水。”</p><p class="ql-block">“你也是一棵树啊，你需要我，我是你的阳光和雨水。”</p><p class="ql-block">“不，我们离了吧。”</p><p class="ql-block">“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一只花脚蚊子在马芳的手指间飞舞，马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站了起来，她说：“从今以后再不许你说这种胡话了，你给我乖乖地躺着，我出去买一盘蚊香，今晚没有蚊香了。”</p><p class="ql-block">马芳来到了剧团大门口边的小杂货店，买了以盘“斑马”牌蚊香，就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看见那个要饭的小男孩，正站在剧团的大门口，他朝着马芳张望着，他手里拿着那天马芳看见的布包，他用手向着马芳打招呼。马芳即刻朝着他走过去，小男孩转身就向着剧团里面跑去，跑的方向正好是马芳家的方向，马芳紧跟在后面，小男孩跑到巷子拐弯处，停了下来，他把手里的布包递过来，好像是要给马芳什么东西，当马芳走到他身旁的时候，那小男孩把布包向楼梯台阶上一放，瞬间就消失了。马芳觉得好奇怪，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楼梯口台阶上摆着的布包是真实的呀，小男孩跑去哪里了，他是谁？马芳把布包拿起来，她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一件衣服之类的东西，马芳把它取出来，发现是一条裙子，一条紫色的裙子。这裙子十分漂亮，有美丽的花纹，好像古装剧里面的花纹一样，一些花纹还暗暗地发射着幽幽的光。马芳即刻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家里。丈夫看到她的脸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马芳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和蚊香。</p><p class="ql-block">“你拿着个布包干吗？”丈夫问。</p><p class="ql-block">“不干吗。”</p><p class="ql-block">“里面有啥子东西吗？”</p><p class="ql-block">“是一条裙子，”马芳简单地把那小男孩给她布包的经过讲述了一下。她把裙子从布包里取出来，用双手提到自己的胸脯前。马芳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p><p class="ql-block">“好漂亮的裙子啊。”丈夫看着这裙子也不由自主地赞叹道。</p><p class="ql-block">马芳把头转过去，望着黄昏的窗外，此时此刻，她看见那个小男孩正站在黄葛树下，也在望着自己，她马上对丈夫说：“你快看，那男孩又站在那黄葛树底下呢。”丈夫微微抬起头，向着窗外望出去，他也看见那小男孩了，突然，他突然感觉那男孩像谁呢？像他小的时候的那种模样吗？就在他纳闷的时候，那小男孩离开了地面，身后猛然生出一对翅膀，飞向了天空，消失在暮色苍茫的长江上空。</p><p class="ql-block">马芳和丈夫望着黄昏的天空好久好久，直到夜色完全降临。深蓝色的天穹深处，钻出来满天的星斗，密密麻麻，或明或暗，大颗小颗，数也数步清楚。丈夫转过身来，望着马芳，感觉到此时此刻的丈夫眼睛变得异常明亮起来，那眼神好像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眼神里好像带着一种什么渴望。马芳突然身不由己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把那条紫色裙子穿了起来。当她把那条紫色裙子穿在身上的时候，她看见眼前的丈夫的身体在自己身边慢慢地变化着，她看见丈夫的脸上慢慢地变得饱满起来，不只是脸上，丈夫的大腿，小腿，手背，整个身体都变的饱满起来，他的脸上放着红光，充满血色。就在自己穿上这条紫色裙子的几分钟之内，丈夫完全变了一个人。丈夫变回了重前，变回了没有残废以前的样子，只是头发稍长一些，凌乱一点。马芳惊讶得嘴巴大大地张着，她感觉带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的血液在拼命地奔流。她不由自主地朝着丈夫走过去。就在此时此刻，丈夫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下半身完全可以动弹了。他走下床来，他站在床边，他猛然把马芳紧紧地抱在怀里。马芳也紧紧地搂着自己的丈夫。他热烈地亲吻着她。她也热烈地亲吻着他。两张嘴唇死死地密封在一起，他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慢慢地放倒在床上。他看见马芳的紫色裙子上的花纹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马芳躺在床上，全身舒展着，双眼紧紧地望着丈夫，她的呼吸顿时变的急促起来，她看着丈夫把身上的衣服裤子一件一件的脱掉，狠狠地摔在地上，好像是把这瘫痪的三年时间狠狠地甩掉一样。三年的等待和渴望，即将烟消云散。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英俊潇洒的男儿回来了，热血沸腾的男儿回来了，激情奔涌的男儿回来来了，马芳望着赤裸裸雄赳赳站立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她的眼泪水夺眶而出。她看到丈夫的眼睛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丈夫的整个身子都在放射着一种黄红色的光芒。丈夫慢慢地，慢慢地把整个身子靠近马芳。</p><p class="ql-block">黎明时分，马芳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个沉重的东西压着，这个东西冰凉冰凉的，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了是丈夫又再和她做爱。她没有睁开双眼，她在迷迷糊糊体验着丈夫的温柔，一种像潺潺流水般的温柔，她也体验着丈夫的激情，像洪水奔腾般的激情，她在黑暗的黎明里，在似睡非醒的意识里，她又一次体验到了丈夫生命的疯狂释放。她享受着丈夫和自己生命深处的欢愉，她在丈夫激烈的碰撞之中呼叫起来。</p><p class="ql-block">天崩地裂之后，马芳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想把这种幸福的感觉在意识的深处长久地体验和回味。她的脑海里展现的是高山峻岭，江河湖海，森林草原，像电影画面一幅一幅，一段一段。迷迷糊糊中，她转过身去把丈夫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用手去抚摸着丈夫的躯体。奇怪的是她感觉到丈夫的身上的皮肤是那样的滑溜溜的，凉爽凉爽的。她想去抚摸丈夫的手背，奇怪她摸了好久怎么也没有摸到。当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眼丈夫的时候，丈夫说：“芳，暂时不要睁开你的眼睛。”马芳感觉到脸的上半部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盖住了。</p><p class="ql-block">“为什么呢？”</p><p class="ql-block">“芳，我告诉你了实情，你不要害怕。”</p><p class="ql-block">“什么实情？出什么事了吗？”</p><p class="ql-block">“我已经不是人了。”</p><p class="ql-block">“你给我开什么玩笑？”</p><p class="ql-block">“是真的，我没有给你开玩笑。”</p><p class="ql-block">“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呢？”</p><p class="ql-block">“我变成了一条白色的蟒蛇。”</p><p class="ql-block">马芳的心顿时打了个寒颤。她的皮肤已感到身边的丈夫的肌肤是那样的冰凉，从来也没有过的冰凉，像一种冷血动物似地冰凉。一种恐惧感顿时袭上马芳的心头。莫非丈夫说的是真话？</p><p class="ql-block"> “芳，我说的是实话，等你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才让你慢慢睁开眼睛看我。”“那你为什么还会说人话呢？”</p><p class="ql-block">“虽然我身体变成了一条白色蟒蛇，但我还是可以说人话的。但我的心还是人的心，我的整个灵魂还是人的灵魂，我还是跟人一样地思考。”</p><p class="ql-block">“我是感觉到你的皮肤已和以前不一样，冰凉冰凉的，好像一种冷血动物的皮肤。”</p><p class="ql-block">“你不怕了吧？”</p><p class="ql-block">“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怕。”</p><p class="ql-block">“那你慢慢睁开你的眼睛看我吧，好吗？”</p><p class="ql-block">“好的。”</p><p class="ql-block">“不要紧张。”</p><p class="ql-block">覆盖在马芳眼睛上面的东西移开之后，马芳慢慢地把眼睛打开，虽然丈夫叫她不要紧张，但她的内心还是有点惶恐不安，而且还有点害怕，她的身体还有点微微发抖。不过，她努力克制自己。是的，丈夫没有给她开玩笑。当她把目光慢慢地移到丈夫身上的时候，她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巨大的白色蟒蛇，她看清楚了是一条白色的肉乎乎的蟒蛇。丈夫，不，白色蟒蛇静静地躺在床上，后半部盘卷着。头和前半部像一条柱子似的竖卧在床上。白色蟒蛇的眼睛是红色的。白色蟒蛇的红色眼睛沉静地看着马芳。是的，是一条白色蟒蛇。但这白色蟒蛇是她的丈夫。她从白色蟒蛇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仍然是她的丈夫，不，他就是她的丈夫。马芳慢慢把自己的手向着白色蟒蛇伸过去，她轻轻地抚摸白色蟒蛇的头部，又从白色蟒蛇的头部抚摸到白色蟒蛇的身子，她感觉到白色蟒蛇的皮肤凉悠悠的。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不安，她内心的紧张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慢慢地倾下身子，她用双手把白色蟒蛇抱了起来，她把白色蟒蛇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白色蟒蛇的尾巴慢慢地把马芳的腰身缠绕起来。白色蟒蛇沉甸甸的。她的双眼望着白色蟒蛇的双眼。白色蟒蛇的双眼也静静地望着马芳的双眼。他们什么话都不说，仿佛也没有在呼吸。但是双方都倾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马芳好像是在用眼神与白色蟒蛇交流。她想从变成白色蟒蛇的丈夫的眼神里感觉到什么。丈夫也不说一句话，他也在用白色蟒蛇的心灵体会妻子马芳的此时此刻的心灵。</p><p class="ql-block">“马芳，昨天晚上那个小男孩来到了我的梦里，他说如果我不喜欢变成一条白色蟒蛇，还想回到昨天瘫痪的人样子，只要你穿着这条紫色裙子我把它吃进肚子里去就可以了，我还是可以变成昨天的样子的。他还说我虽然变成了一条白色蟒蛇，但我却可以和你过完整的生活。刚才黎明时分就是我变成了白色蟒蛇在和你做爱。”</p><p class="ql-block">“不，我不要你以前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p><p class="ql-block">“我也不想回到昨天以前那个样子。我再也不愿意回复到瘫痪那个样子了。可是我现在这个白色蟒蛇的样子你愿意接受吗？”</p><p class="ql-block">“只要你能让我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再活守寡，无论你是蛇还是人，我都不在乎。”</p><p class="ql-block">“马芳，把我抱紧一点。”马芳双背使劲地把怀里的白色丈夫抱得紧紧的。白色蟒蛇丈夫也紧紧地缠绕着马芳的腰身。</p><p class="ql-block">“如果你今后不喜欢我了，我就离开你而去。”</p><p class="ql-block">“不，你永远和我呆在一起，你永远是我的丈夫。”</p><p class="ql-block">“万一有天你厌倦我了呢？”</p><p class="ql-block">“我要养你，我要养你一辈子。”</p><p class="ql-block">“我不需要你养我，我现在可以活动了。我可以去逮老鼠之类的动物吃。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了。”</p><p class="ql-block">“傻瓜，你这个样子爬出去，还不被人打死了炖汤喝。”</p><p class="ql-block">“可是，再让我一天到晚呆在这小屋子里，我会憋得发疯的。”</p><p class="ql-block">“你就给我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晚上我用背篼把你背到长江边去透透气。”</p><p class="ql-block">马芳把丈夫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窗外，天渐渐亮了起来，玫瑰色红霞的光芒把窗外的黄葛树也染红染黄了。黄葛树在长江里吹来的晨风中微微晃动，好像是睡足了瞌睡在伸个懒腰。麻雀唧唧喳喳也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三三两两结伴飞出去觅食。</p><p class="ql-block">“太阳快要出山了。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芳，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刻，让我对你说我爱你，我爱你。”</p><p class="ql-block">“我也爱你。”</p><p class="ql-block">（等待第八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