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瓷情缘》原创小说连载之八

米瑞蓉

故事梗概：侨居加拿大的成都女子梅子喜欢海外旅行，因此结缘英国古瓷而一发不可收拾。在人迹罕至的加拿大育空地区的一个旧货店买到一只中国清末的民间青花酒壶。为了寻找这只酒壶的来历，梅子寻访加拿大当地华人社区，在她一次次寻找后，找到了这只酒壶主人的后人雪莉，让她了解了19世纪第一批华人劳工在这里修建太平洋铁路和后来的淘金历史，雪莉也揭开了一段少为人知的一段历史：她的爷爷和其他不幸患上麻风病的三十多个华工被送上北太平洋一个孤岛——达西岛的故事…… 第三章、利卢埃特博物馆里一百多年前Wo Hing的老照片

不知是酒吧的喧嚣还是下午的开业茶会的原因，回到家里的梅子久久不能入睡，她失眠了，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些年来的林林总总，有委屈，有失落，也有林可成长的喜悦，也有和林萧久别后欢愉的兴奋。但比较起来好像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最为宝贵的莫过于一个女人最为宝贵的年华，当你再回到这个城市，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好像她自己还停留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岁月之中，而这个城市和身边熟悉又陌生的朋友却走在了岁月的前面，好在这种陌生让她更有了要去追赶的动力。
梅子赤着脚踏在带有温度的地板上，蕾丝花边的睡衣轻盈地跟着她的脚步舞动，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模仿着图片里的公主。她回味着刚才和林萧通话的情景，林萧自然是知道自己今天的情况，来到嘉宾里不仅有他的朋友，更有他的团队在支持开业的筹备工作。原来一直坚持说要实现自我成长的她，在遇到林林总总的问题时，她还是选择了接受帮助。
梅子打开柜门，在众多的杯子里她取出一只1940年代的英国名瓷帕拉贡（Paragon）的明黄色经典款，杯子正中间是一朵红色玫瑰，四周被蕾丝描金团团围住，不用说更多，把它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它都会夺目而出。梅子用这只杯子倒了一杯温热水，用她的唇慢慢体会八十年前的余温。
“林萧，真的感谢你了！我知道我们俩之间不该用如此生分的语言，但真的是看到我梦实现了，在你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但对于我来讲就是一个原本无法实现的梦！其实这也是记录我们俩一起走过的那些寻找古瓷的那些有趣的日子，我没有想到在这其中让我了解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历史，尤其是在加拿大华人的历史，他们不该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我希望在我小小的‘时光廊’里展示更多的东西。”梅子回想着晚上自己给林萧说的这些话，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张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面庞。是的，在利卢埃特小镇博物馆的墙上挂着一张一百多年前的照片，一个高大的华人男子站在两个加拿大人之间，轮廓分明的面部，高挑的身材穿着一条背带工装裤，梅子还记得他的名字“Wo Hing”，梅子还记得在这个小镇上有过600多名华人劳工，对，那一年是2013年，林萧和梅子路过一个叫做利卢埃特的加拿大西北部小镇，本是一次北上加拿大育空的自驾旅游，却因‘遇见’而让梅子看到历史的更多角度，也让她对生活的不同纬度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兴趣。

2013年的那年夏日假期，儿子林可放假回到国内，他一直不能完全适应国外的生活，他更希望回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小伙伴身边。林萧劝梅子不要回国，该让儿子有一些独立的时间，我们也该去回味曾经的二人时光，我马上飞过来陪你，不妨来一趟没有目的地的旅游吧。
就要出发了，梅子问：“我们去哪里？”
“加拿大具有世界上最美好的自然风景，我们就开车自驾吧！”
“我们英语不好，也不知道哪里有风景，我们可以吗？”梅子有点担心。
“没问题的，有你老公在怕什么？我负责开车，你负责导航，不尝试永远只有在温哥华这个小地方待着。”林萧从来都充满自信，他展开一本大八开的美国—加拿大地图册，指着地图给梅子说：“温哥华往西是太平洋，显然我们不具备航海的能力，往南是美国，显然我们也是来不及办理签证了，所以只有两个方向可以去，要不往北要不往东，往东穿过阿尔贝塔省、萨省、马尼托巴省，就可以到达安大略省多伦多、魁北克；往北就可以到育空和美国阿拉斯加边境，你说去哪里？”
“你决定吧，我可不懂，这么厚一本地图，你让我导航？我连地图都看不懂。”梅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让我做主吧，一直往北，到育空去！你不是喜欢听马修.连恩的《布列瑟农》吗？这首歌就是收录在他的专辑《狼》里，这张专辑就是在育空创作的。”显然这个理由让梅子此行无比向往。
加拿大育空地区从来就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上世纪七十年代狼群泛滥，政府不得已开展了一个‘猎狼计划’，鼓励原住民大量猎杀狼群。在汽车、马群的追逐下，狼群目睹着自己的同伴丧命在人类的枪下，它们的眼神中没有恐惧，甚至流露出一股沉静。那是原野上的傲气、与生俱来地野性，只要还能在原野上奔跑，只要血液尚未流尽，即便它们无法舔舐同伴的鲜血，奔跑中回首凝望，更像是要带走倒在枪口下的灵魂去浪迹天涯。
也就是在这一年，马修.连恩和一群动物保护人士去跟踪‘猎狼计划’，并呼吁停止猎杀，他们用镜头记录了一双狼的眼睛，深沉地凝望，像是在凝望倒下尚有气息的同伴，也像是在凝望眼前的枪口，正是这双眼神让马修.连恩创作了他的专辑《狼》。也正是因为这个专辑的发布，让更多的人向往能够到漫天浩瀚星空的育空去看一看。

出发前林萧把越野车后备箱装满了各种装备，甚至连电饭煲，米面油盐、午餐肉罐头、方便面，一个大的储藏箱里放满了蔬菜水果，就连煤气瓦斯炉也带上。梅子担心地问道：“我们这是去无人区吗？会不会不安全？”
“多带点东西没错，万一遇到点什么起码不会饿着。”林萧的话更让梅子担心了，“没事，不是我不太喜欢吃老外的食物吗？我们起码晚上可以自己在酒店做一顿中餐吃，别忘了带上老干妈。”
那天早上，他们一大早就要出发，林萧把一本大地图册往坐在副驾座位上的梅子身上一放，“你负责看地图，我负责开车，一路向北，出发！”
梅子不解，“不是有车载地图吗？为什么嘛还要带上这么厚一本美加地图册？”
“原因很简单，我们的目标是育空的首府怀特霍斯，光是单边路程也是2400多公里，我们会经过很多国家森林公园，在那里不要说手机没有信号，就是车载地图也收不到信号，所以我们要带上这本地图，这本地图非常详细，标注出什么地方有小镇，以及每一个小镇之间的距离，这样我们可以在没有车载地图的时候也能够找到我们要去的目标。而且你还有一个任务，把我们每走过的地方都做出标志，记住我们去过的地方，这才不枉此行。”

看着梅子瞪大眼睛的样子，林萧说：“放心，有我在！出发！”一脚油门下去，车像脱缰的野马疾驰而去。

一路向北的路并不平坦，因为连绵的哥伦比亚北部山脉挡住了北上的道路，西北面是盘踞在沿太平洋上千公里的海岸山脉直达美国阿拉斯加，在这里甚至没有一条公路可以到达；东面是横贯南北的落基山脉，从北起哥伦比亚省和阿尔贝塔省，南至美国华盛顿州，偌大的哥伦比亚省70%面积都是被山脉占据。林萧和梅子认真地研究了地图，从温哥华出发只有两条公路可以北上，他们没有选择平坦而宽阔的加拿大1号公路，因为行走在更为险峻的99号公路上可以看到更多的自然风景。

通往惠斯勒的海天公路无疑是此次旅行最美好的起点，一面是碧绿的海湾，一边是高耸的山脉，如遇日落时分那美景想必更为壮观。北美最美的滑雪胜地惠斯勒并没有留下他们的脚步，因为他们的心早已奔向2400公里以外的育空。
离开惠斯勒，山路变得险峻，出了无尽的狭窄山路，风景似乎也没有那样迷人，汽车时而像是在树林里穿梭，时而像是在悬崖边上绕行，汽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甚至走上一两个钟头也很难遇到有对面开来的汽车。在车上说说笑笑的梅子不再言语，一手紧紧地握着车门上方的把手，好像生怕汽车遇到意外似的。越走山也越高，树木也少了很多，再往前走竟然有大量山体裸露，植被几乎都变成矮小灌木。
“前面应该有矿区了。”林萧随口一说。
“矿区？你怎么知道？”梅子好生奇怪。
“你没注意到刚才路过的山体上好多有爆破过的痕迹，山上也曾有被废弃的山路，这山里一定是有什么矿，这里是被开采过的山体。”林萧这么一说，梅子仔细观察好像真是曾经有过矿区的痕迹。
“我们今天路过史丹利公园的时候，你看见狮门桥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矿石码头，堆放在码头的黄色物状就是硫磺矿粉，这可是出口国外的好东西，搞不好这些矿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别看林萧开着车，但他观察很仔细。
“你太厉害了，什么都懂似的，那怎么看不见矿工呢？”
“我们现在路过的应该是已经开采完了的老矿，你看山上已经有植被长出来了。快了，估计再翻过这片山就可以看到新的矿区了。”听着林萧的这些话，梅子才感到只要你用心去发现，每一道风景后面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果然如林萧所说，翻过大山眼前是一片被两片大山包围着的平原地带，阳光下一条银色的长带从另一个峡谷穿过绵延着飘向远方，那是一条大河，紧贴着河边还有另一条公里从峡谷穿出。远远看去那条公路便和他们行走的99号公路并为一体向北而去。公路两侧有了很多房子和纵横的街道，巨大的广告牌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小镇。人类生活仿佛都是沿用这样一个规律——沿水而居，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
“林萧，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赶紧看看地图这是什么地方。”梅子忙不迭地打开地图，一边还在维基上搜索着这个小镇的信息。“利卢埃特（Lillooet），BC省的一个矿业小镇，你猜猜这个小镇有多少人？”
“看这个小镇规模不小，应该是上万人吧？”
“错！这个小镇两千人，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梅子突然不语了，她打开手机上翻看着什么。
“怎么啦？发现新大陆了？”林萧好奇地看着梅子。
“是的，你知道这条大河叫什么吗？弗雷泽河，也就是我们华人说的菲沙河，这条河发源于落基山脉，弗雷泽河一直流向温哥华，然后流向太平洋。另外还有我给你读读关于这个小镇的介绍，利卢埃特，在19世纪80年代曾经是疯狂淘金时代的淘金大道卡里布篷车道（Cariboo Wagon Road）的零公里起始点，你知道这条大篷车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的吗？”梅子侧脸问林萧。
“1880年？好像那时候就是西部淘金最为疯狂的年代，也有很多影视作品记录这段历史，倒不知道这里是它的起始点，有点意思，不枉此行了，接着念，还有什么介绍？”林萧没想到此行变得有意义了。
“不对，这张照片淘金大道—卡里布篷车道的零公里路牌上写着是1859年，也就说还要更早些，你想想，那时还是你爷爷的爷爷年代吧？想起来都遥远得很。这里一直往北，就走到育空地区了，这里曾经云集了数万淘金者，他们从这里走上艰难而狂热的淘金路。”梅子脸上放着光，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们在小镇上停下来看看，我觉得太有意思了，居然这里曾经这样繁华，让我们去找一找有没有博物馆什么的，听不懂也要去看看。”
“好，满足你去看看，不过像你这样遇到小镇就要停下参观玩耍，我们这一路走到育空怕是要一周的时间了。”林萧笑着说。
“出门嘛就是玩，不是开着车往前冲，反正我们有大把时光，不是那个歌怎么唱来的？‘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梅子坐在车上扭动着身体大声地唱着。
“你还要不要我好好开车了！你摇，我也摇起来！”林萧笑着也扭动着身体，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车子在公路上蛇形般的晃动着，吓得梅子尖叫起来，还在这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车辆，一时间车里笑声、尖叫声一片，幸福就像这公路一样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