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06

东方博毅

上苍的眷顾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九七六年到来前后那些特别寒冷的日子,突起在长江北岸的这座世界名山,时常笼罩在雨雾之中,空空如也的巍峨庙宇前门可罗雀,山林小径上更是难觅人踪。迷迷濛濛的亭台楼阁,在一片灰白中,显出了些许森严。空寂山岭中,只有甄希尧老师带领的县调演队队员们那些忙碌的身影;在灯火通明的天子殿里,从早到晚呈现出有条不紊,同心协力,热火朝天,生机盎然的兴旺景象,与室外的寂静和清冷形成了巨大反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三十多位参加调演队的队员,一半以上从全县文艺汇演中脱颖而出,另外十几位来自刚成立不久的川汉公路工程丰都县民工大队宣传队,他们大多是各区的下乡知青,个个都是能歌善舞、千里挑一,具有极高素养、独到专长的优秀人才;后来又来了四位闻讯结伙找上山来,缠上负责调演队后勤管理的县文化馆邓加成馆长后,就再也赶不走的干部子弟;整个调演队里,男女生比例几乎各占一半,重庆知青占到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二;调演队艺术指导老师甄希尧是丰都中学教师,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艺术修养、渊博知识和高尚品格,他在所有队员心目中都有极高的威望,他总能用最能让人接受的语言,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存在的问题,并明确提出如何改进的具体意见和建议,让我们增长了很多知识,口服心服,受益匪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队员们带着经过生活磨砺的成熟自信,风华正茂的青春活力,学有所长的超常技艺,从四面八方、空前绝后、名正言顺地聚集在这赶走了牛鬼蛇神的胜景之中,活跃在留下历朝历代名人足迹的庄严神圣之地,闻鸡起舞,演技练术、喧嚣殿堂,纵情欢唱,重新把这鬼魅世界装点成了人间仙境,金璧华堂。这是上苍千百年来,在这里唯一一次施予这些刚刚吃尽苦头的少男少女们,绝无仅有的恩宠眷顾和加倍补偿!尽管那时他们的前途依旧未卜,但这与农村完全不同的生存环境,仍让他们获得了脱离苦海的切身感受,即使过去了四十六年,当时那莺歌燕舞,不忧不虑的美好情景,仍在我脑海中记忆犹新。陈小翼曾告诉我说:当年那些热气蒸腾的温暖画面,一直深藏在她记忆深处,那时的她更像是一个被剧情感染的观众,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好而短暂的时光,默默地欣赏着才华横溢的年轻伙伴们,那些超越政治,精益求精,忘记自我,源于内心的吹拉弹唱,倾情舞蹈,才艺展示和无畏绽放!</span></p> 厉兵秣马时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整个封闭式排练,实行的是近乎军事化的管理,生活安排很有规律,规章制度执行也比较严格,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晨练一小时后,洗漱,早餐,八点按编导组安排开始排练,中午十二点午餐,午休,下午两点开始排练至六点,晚餐后,若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就是自由活动,九点熄灯睡觉,不允许私自外出或下山,从第一次开会就强调过绝不允许在队里谈恋爱。具体负责管理和后勤的县文化馆邓加成馆长,解放初期就参加了革命,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县文教局长位置,并兼任县文化馆馆长,工作经验丰富,业务熟练精湛,善于团结群众,善做思想政治工作,头脑十分清醒,待人和蔼可亲,跟队员们相处十分融洽,把我们的业余生活也安排得丰富多彩,伙食团餐餐都有新花样,排练完了还可享用热水澡,谁要有个头痛脑热,不慎扭伤,都是他去关怀和热心张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但在辞旧迎新过渡期,才走到一起来的这群文艺青年,整天沉浸在音乐舞蹈中,不可能预见到那年将会发生的惊天动地之事。元旦节那天,在名山上已经被关闭了二十多天的调演队员们,集体获得了一个可以结伴下山的假日,早餐后队员们兴高采烈,三五成群,迎着冬日的朝阳相继下山而去。那是我第一次以无比轻松的心情,去打量这座已经拥有二千多年历史的著名县城。这块背靠双桂山和名山的河滩地,很平坦但不大,城里的建筑和街道,普通一般,没有给人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地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逛完了。在调演队手风琴手周明邀请下,我们几个一起下山的重庆知青,应邀到了他在丰都县城的家里作客,受到了他们全家的热情欢迎,个子不高的周邦达伯伯和周妈妈,在丰都算得上名人,周伯伯特别擅长画巨幅人物肖像,丰都很多单位悬挂的毛主席油画像,都出自于他老人家之手,一九七八年我考重建工加试美术时,他就是考官之一,在之后的知青生涯里,我只要到丰都县城,就会到隐藏在平都大道街边,那条深深小巷里的周家,去看望同姓的周伯伯和周妈妈。今天,所有还残存在我们头脑中,那些关乎丰都老城的最平常、最普通、最简单的故事和影像,竟成了这座小城曾经存在,活着,但再也导不出来的最后证据,随着我们这辈人的逐渐老去,它将如褪色的记忆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永远没入水中,再没人能够想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一个多月朝夕相处,队员们彼此之间已十分熟悉,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也有个别成熟大胆的队友,秘密发展出恋爱关系。那时十八岁的我,正值豆蔻年华,其实什么都懂那么一点,但头脑中始终有一条父母给我划出的底线:为了跳出农门,对自己和别人的未来负责,不能在当知青时谈恋爱,因此在我心中连爱情萌动的土壤都没有,面对发生在别人身上这类事,常常是装傻充愣,如今反思起来才明白,那些违背人性的压抑,其实是很不应该的,它可能扼杀了一段本该拥有的纯真情感,改变了一个正常人的人生轨迹,让世界少了很多美好的故事和回忆。所以后来在我任大学建筑学院院长时,最不主张别人去干预年轻人正常恋爱的事。作息时间固定和不必为吃饭操劳的生活,让我下乡前曾有过的想法死灰复燃,看书学习,练功画画也成了每天的常态,还偷偷学会了几首以前不知道的前苏联歌曲。几年前甄老师告诉我:那时他对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居然会在排练间隙候场时,掏出《英语九百句》背英语单词,真的有点令人匪夷所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县委宣传部对这次涪陵地区十个县的文艺调演,十分重视,组织专人创作了不少节目,内容大多与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有关;正式演出节目最终确定了十八个,从配乐朗诵毛泽东诗词开始,到红旗招展的大歌舞结束,其间穿插有小型歌舞、群口词、男女声小合唱、快板、四川清音、四川方言、男女声独唱、板胡独奏、表演唱、小歌剧等等,节目形式多样,群众喜闻乐见,编排环环相扣,前后撘配合理,构成了十八个完整的单元,需要用两个小时才能完成。对于只有三十来个演员,其中差不多三分之一,还是乐队队员的这支业余文艺团队来说,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繁重的艰难任务,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好在每一个队员都多才多艺,一专多能,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从来不讨价还价,加上甄老师的丰富经验,知人善任,游刃有余,还有队员们主动承担重任的积极配合,所以在边创作边修改边完善的过程中,这台节目经全队上下同心协力努力奋斗,按时顺利地完成了预期目标,在丰都后坝中学礼堂的节目审查兼彩排,得到相关领导的一致好评,并获一次通过。遗憾的是:辛劳了一个多月的甄老师,此时却病倒了,没能亲自出席这次重要的汇报演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在整台节目中,参予了八个节目的演出,承担了三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一是和张扬共同担任节目的报幕工作(现在称节目主持人);二是充当打门锤,在开场的背景音乐声中,朗诵毛主席的两首诗词:念奴娇《鸟儿问答》和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三是在小歌剧《不能走老路》里,扮演进驻学校的贫宣队老队长,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出演歌剧。成功通过审查和彩排以后,有些节目又根据大家反馈的意见和建议,略微做了一些小调整;受到充分肯定和表扬鼓舞的全队队员们摩拳擦掌,信心满满地期待着出征涪陵的那一刻早日到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2021年9月1日于重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文中图片除旧照外均来自网络,背景音乐《花儿与少年》由本文中调演队队员余勤吹奏,配乐,合乐而独立完成制作,向原作者致以衷心感谢,还要感谢当年调演队的甄希尧老师和队友们,给我提供了很多难得的细节,同时还要感谢我大学恩师,高光秀教授一如既往地为我细心审核,逐字逐句找出文章中每一处错漏,她那满头银丝,戴着老花镜在灯下认真查找的形象,让我感动泪目)</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