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西瓜

清茶一杯

门前的梨树上，几只蝉在高声嘶鸣，声音拉得长长的，让人听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儿风，树叶耷拉着脑袋，抗拒着夏的炎热。几只鸡挤在屋檐下的阴影中，伸开翅膀，贴在细细的泥灰里打着滚，想讨一点点凉气。

我把午饭已经做好了。已经十三岁的我，做饭的经历己经有五年了。今天的菜，是一大碗南瓜，和一碗炸红尖椒。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把两个菜摆在茅草厨房里的一张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方桌上，然后拖过一把竹椅，把它放在门槛外，望着禾场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

我在等母亲。低矮的茅草屋外，火辣辣的阳光竟然是一片白色，我眯着眼，打着赤膊，可还是感觉热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还不回来呢？都快过中午了。” 我心里想着。身体瘦弱的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种菜，打米，栽秧等等，样样都少不了她。“该不会中署，倒在田地里了吧。” 因为家里人口多，劳力少，母亲总是不顾身体，日夜操劳。

正当我揪心着胡乱寻思，要不要去找母亲时，那个小路尽头，终于出现了我熟悉的身影。

母亲戴着一顶草帽，背着一个背篓进屋来。

取下草帽，母亲杂乱的头发下，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上身穿的小碎花衬衣，已经湿透了。这件衬衣还是我读初中时穿过的，早就破旧不堪了。

我站起身帮母亲接着背篓。“肚子饿坏了吧？”母亲带着歉意地说，“在回来的路上，在刘木匠家耽搁了一下。”

母亲放好背篓，走到里面靠墙的长桌边，筛了一大碗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全喝光了。定定神，母亲又转身双手端起那背篓，轻轻地放在椅子上。

背篓里的最上方，放着一团新鲜的荷叶。我疑惑地看着母亲把荷叶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吃饭用的小方桌上，轻轻地打开荷叶。

“西瓜！” 我惊呼出声。那块西瓜鲜红鲜红的，晶莹剔透，几粒黑籽象玛瑙一样，镶嵌其中，是那样的诱人，是那样的可爱。

要知道，西瓜在那个年代，特别是我家，那可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你吃吧，我吃过了。” 母亲疼爱地看着我，轻轻地说，“这是刘木匠送的。”

刘木匠是我们生产队里唯有的几个出门搞副业的人，算是条件好点的。西瓜，也只有他们家才买得起。

我捧起那块来之不易的西瓜，转过身，背对着母亲，就着泪水，把那块西瓜啃得干干净净，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发奋读书，考上大学，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弹指间，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块西瓜的味道早已忘记了，但母亲小心翼翼呵护那块西瓜的模样，就如善良的她呵护我们一样，让我记忆犹新。她把好的一切都留给了我们，唯独不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