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两扇门

黄纯

今天这场雨，送来了秋的凉意。不知不觉，时间又从夏天走到了秋天。 “每个季节更迭轮回间，都有旧人离去，也有新人到来。"我想，这句话在重症监护室（NICU）很是应景，每天都有好的、坏的故事发生。 清晨接班，刚到办公室，“阿姨，殡仪馆的人上来了”，“哦，8床患者走了”，虽是早被预计的结局，仍然觉得有点可惜，电动车撞伤，双侧开颅依然没能保住性命，59岁的年龄，原本正享天伦之乐，却意外受难，在这里走完最后的路程。 上午必不可少的工作内容，带着危重患者复查CT，每一张片子的结果，就是前一天手术的答卷成绩，所以医生和家属都是期待着的…刚推着患者出去，就看见二院的医护人员在监护室门口，准备着担架。“哦，10床患者自动出院”捏着气囊，带着最后的心跳回家了。后来才了解到，她自幼小儿麻痹症，一辈子走的波折，吃了很多苦，这次因为肿瘤入院，家属签字放弃了治疗。 两位患者的离开，8床走的是西侧电梯，10床走的是东侧担架，虽是两扇门，但我想，很快，他们便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愿他们以后的路走得平坦。 忙完医嘱便是与家属谈话，因为疫情的原因，监护室取消了探视制度，所以，每天要将患者的病情、治疗方案与家属详细沟通。3床的儿子从外地回来。

“黄医生，我昨天上午就到了，今天终于能与你当面沟通了”
“我昨天一整天都在上班，你可以按门铃找我啊！”
“哦，听说今天两个病人都自动出院了。我们都不敢按门铃，一是怕影响你们工作，二是因为大家都怕这个门响，有时候开门喊我们，心里都特别惊慌。”

　　其实，他说的很对，每次打开监护室的门，外面的家属，都会突然紧张，他们怕，怕喊到家里人的名字，但他们又想，想医生与他们聊病人情况。

每次的对话，家属们都有点拘束，但他们的眼睛都透露一种祈求，一种对生命担忧，也是一种把生的希望都压在医护肩上的眼神，偶尔，我也会坐在门里面的凳子上，听他们聊天，当然他们基本是聊跟疾病有关的话题，也伴随着他们的一声声叹息声，说到伤心处有的家属会抽泣几下，紧接着就是旁边其他家属苍白无力的安慰。 慢慢的，监护室便被烙上了“冷漠”印章，其实这里并不萧瑟，只是独立了一点、急了一点、节奏更快了一点罢了，你看她们手里的笔，好像从未停止，为患者勾勒生的希望。 昨天，有个家属发信息给我，说想他老婆了，去年动脉瘤破裂出血，手术后命保住了，但遗留了瘫痪在床，后来慢慢的人就走了。 常听人说，秋天是适合见面的季节。总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季节岁月如何变迁更换，都始终牢牢扎根在记忆深处。像一粒种子深植在心房，于春天萌芽，夏天生长，秋天落叶，经冬不死，周而复始，应该是很喜欢的人吧，才会念念不忘。以至于屏幕里，不经意间看到他的名字时，都会惊喜一番。甚至是在下班路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都会以为是他而感到幸运。 当一阵阵的秋雨带走夏天余热，狂躁的晚风逐渐温和，树叶开始泛黄，便到了人们相见重逢的时候。再见的话，我们就该穿长袖了。可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再也不见了。

夏天的遗憾，就让它停留在夏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