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遇险记

亞麗（拒闲聊）

摄影爱好者 2021年7月25日，正值中伏第5天，阳光尚且不算强烈，但热量已经充斥在潮湿的空气中。31度的粘稠热气裹挟着所有人，让人感觉天气有些闷热。我在医院的病房里，兀自出神，思绪渐渐地从手中的匣子上飘离，越飘越远，突然间，一丝冰凉的风从窗外钻进来，拂过脸颊牵动了发丝，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这种战栗的感觉，竟然莫名勾起了我在冰川之旅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自十多岁起，我便跟随父辈去了西藏，在拉萨读书、生活和工作，2014年退休定居成都，前后整整四十年的时间。于我而言，西藏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它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这种感觉深入骨髓，我和这片雪域的羁绊太长太长了。四十年的漫长岁月已然凝结成一湾清澈的水，直直地流到我心里去。 退休前一直忙于工作，没有闲暇去深彻领悟雪域高原的美丽景色。回成都定居以后，越发思念西藏的山山水水，真的好想再回去一次，回到第二故乡感受那世界屋脊、雪域深蓝别样的风情。更愿和知心好友一起出行，一起摄影，一起追寻藏地传奇。经过一段漫长而耐心的等待，机会终于来了！ 我的一位同学老猫告诉我，山南有一个冰川叫岗布冰川，非常值得一去，但现在尚未开发成景区，不允许游客进入。我听老猫说，普玛江塘乡小学就是西藏摄影家协会的联系点，所以会员们经常到那儿去做一些公益活动。几年前在一次活动时，从学校校长处那里得知，有难得一见之景。也正是那次校长与他的冰川旅行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见到了此生难忘的美景，所以才会极力向我推荐。 岗布冰川又名40冰川，藏语名为卓木拉日，位于山南浪卡子普马江塘、洛扎和日喀则康玛县所在的国境线上，因地处中国与不丹第40号界碑而得名，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好的陆地山岳冰川，无需特殊装备便可与之零距离接触。岗布冰川从地理位置上属于喜玛拉雅山脉，位于喜玛拉雅山脉中段的卓木拉日康雪山脚下，横向宽幅约一公里，向上延伸约5公里，海拔最低点5300米，是一个偏远的、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方，没有公路，没有路标，更谈不上有什么旅游攻略可供参考。 2016年3月中旬，紫云、老猫（男同学，此行的驾驶员）、小妹高原红和我一行四人，在做了些简单必要的准备之后，便驾着一辆五十铃越野车，从拉萨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一路追寻风景。 第一天，行车途经美丽的羊卓雍错和普姆雍错。在大约行驶了220多公里后，我们来到了普姆雍错。普姆雍措位于山南地区浪卡子县城东南方向58.4公里处，与羊湖相拥，海拔5010米。普姆雍措藏语意为“飞翔的蓝宝石”，据说普姆雍错冬天的蓝冰格外漂亮，遗憾的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因前几天的一场小雪，蓝冰早已被白雪覆盖，只能在冰雪奇缘里拍摄了。沿着湖边一路绕行，神奇的库拉岗日神山浙渐映入眼帘，愈发雄伟壮观，在其悬崖峭壁之上静静矗立着的是一座已有五百年历史的推甘丹托门林寺。初看到这座寺庙的瞬间，我的心便被其独特的选址和湖光山色映射下的肃静之美所吸引!悬崖边的寺庙与冰湖相拥，想逃，逃不出来，想说，却一时语塞。鸟儿翱翔天际，湖是另一面天空，柔和了山峦的棱角，盛着满溢出来的橘色。在自然的绝色里，什么形容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人的心思随着高原清冷的风，飘到了岗布冰川。天色渐渐地淡下来，在高反的折磨下，我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山南浪卡子县城，用完晚餐后便都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一早便出发了。在经过边防检查站，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的柏油路后，就走上了坑坑洼洼的沙石“路”，确切地说是没有路的“路”。我们的汽车在一片荒野上行驶，没有任何行车指引，视野开阔，四周荒无人烟。必须仔细查勘前方是否有行车痕迹或车辙，才可以确定前路是否可以通行，即便是这样也不一定保证前进方向准确，很多时候会走到岔路上去。行驶在这样一条荒芜的道路上，前路未可知，心中顿生“行路难，难于上青天”的感慨。除了车上的我们，四周再难寻到人类活动的痕迹，只有偶尔出现的岩羊、藏羚羊、野兔和湛蓝天空中的飞鸟与我们相伴。开车的老猫是驾龄多年的老司机，全凭他之前旅行的一点记忆摸索前行。行驶在沙石遍布的地面上，轮胎碾过数不清的石子，上下颠簸着，发出阵阵刺耳的“滋啦”声，大家都心知肚明，随时可能会发生爆胎、陷车以及其他难以预料的危险。面对如此的恶劣环境，难以避免的揪心，每个人都试着想要通过讲述各自经历过的关于藏区的故事，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猫同学若无其事地给我们讲述起关于一些雪豹、狼和藏羚羊的故事，以此来冲淡大家的不安和焦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讲述各种趣闻轶事，仿佛若无其事，谈笑风生，颇有几分“远离尘世，与挚友把酒言欢浪迹天涯”的意味。回首过往，我们的旅途原来早已开始。 一路上，除了颠簸和提心吊胆，还有路上的无边风景。岩羊、藏羚羊、野兔等野生动物灵动的身影让我们感受到西藏的无限活力，在高原仍蓬勃向上的植物使我们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我们打开车窗，拿着相机便对着这无边美景一阵猛拍，一个个相机都在窗边眨着眼睛，争先恐后的探看着。我们一只手不停歇的拍照，另一只手在身边盲摸，手上触到什么镜头，就拿起什么镜头换上。最后关上窗才发现，我们的镜头全乱套了，我们的镜头相互错拿，只要是适合拍摄，抓上就拍，分不出彼此。为了拍照，我们已经全乱套了，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路边的一物一景，也是奇遇，更是繁世之外的另一种风情。 在不是路的路上行驶了70多公里后，历时3小时左右，汽车终于抵达期盼已久目的地。行走在冰湖上，耳边能够清晰地听到“咔咔”的冰裂声，让人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冰窟窿里。这冰裂之声，仿佛是这片冰冻的湖面因为我们突然的造访而向冰川发出的“敲门声”，让人担心掉入冰窟而紧张的同时也为遇见眼前的新世界而更加亢奋。大家小心翼翼地踏上冰湖，来到了神奇美丽的冰川世界。这冰的颜色，是我此生从未见过的今人震撼的世间绝色。此时，烈日当空,仿佛进入了自然的雕塑馆，真正地进入了冰之领地：冰裂缝、冰洞、冰舍、冰碛、冰塔林、冰钟乳以及冰山等等，散落在这冰雪的世界里，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真是壮美极了！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荡漾出一片晶莹剔透，定睛细看，冰层深厚处还会泛出幽蓝的光。我们踟蹰在如山如林的冰峰之中，身处高原，在严重高反和高海拔压力的重压下我们都脸色乌青，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难掩惊喜之色，惊呼相拥在一起，各自拿着长枪短炮寻找自己的最佳构图，時而又走到一起，伙伴们朝着对方咔嚓留下难忘的一刻，或许因为高反，每个人都沉浸在这壮观的景色中忘了言语。零距离地触摸冰川，沁入心脾的冰凉让人心静。伙伴们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谁都没有说话，也都忘了说话。大家都深深地陶醉在这广阔而久远的冰川之中，也真正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我和伙伴们在冰川的世界里，顺势躺下，听它诉说远古的传奇。不时拿起相机，希望留下哪怕是冰山一角、微不足道的幽蓝之韵。 　　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二、三个小时，天空蓦然变暗，伴着满天的的雪花，高反的持续折磨，立刻让身体能感知的一切痛苦无限放大开来，最终逼拍我们决定折返。 上车点火出发，一切正常，我们安然地在车上休整。 然而在行驶了不到一公里后，汽车却突然出现故障，熄了火且无法再次发动。大家不断想办法进行尝试，车子却怎么都无法启动。司机老猫冷静地寻找原因，不断排查却无济于事。眼见天色渐暗，大家也都慌了神，无奈之余敢紧拿出手机开始求救。哪曾想，荒无人烟的岗布冰川，怎么会有信号？随即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顿觉危机已渐渐逼近，我们这才意识到此次旅行的匆忙与冒失，竟然轻视了无人之境的危机四伏。 几个人瞬间彻底乱了阵脚，不知咱办？最后还是老猫同学见状不行，率先赶紧奔向最高的山头寻找信号，但却一去一个多小时不见踪影。小妹高原红着急之下也立刻去找老猫大哥，一去之后也是久久未归，我们嗓子喊破了也无人回应。这可怎么办？找信号的人没回，去寻找同伴的人也没回，头痛还一阵一阵地袭来。危急无助之下，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越盼越着急，心中不禁胡思乱想，种种可怖的场景涌入脑海：会不会发生了意外！狼？雪豹？冰窟窿？越想越害怕，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们该怎么办啊？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头疼欲裂、泪眼模糊的我再次抬头张望时，只觉纵横交错的冰塔林竟像是满口獠牙的冰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空已然是一片灰暗，空气在刺骨的寒风中愈发凌冽稀薄，风越刮越猛，我和紫云不敢再贸然行动，只能蜷缩在车内揪心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看到很远的地方似乎有羊群在蠕动，忙推了推身边的紫云，你看像不像羊群？她说不像，她向我要近视眼镜，用手捏着眼镜腿，眯着眼往远处瞧，摇摇头说“太远了我看不清”。我把眼镜递给她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你不近视呀！戴上眼镜怎么看得清呀！”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我俩相视一笑，因险情而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一些。 我顾不得太多，哆哆嗦嗦地从车上拿了一条鲜艳的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羊群方向走去。越走越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个牧羊人正驱赶着羊群！我如遇救星，极力在脑海中检索着生疏了许久的藏语单词，举起大拇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高高举着两个大拇指，沙哑着嗓子对牧羊人喊到：“估计估计（求求你），抹扎劈叉(汽车死了！因为在这时我已经忘了汽车坏了的藏语怎么说了）！” 小妹高原红寻找老猫大哥未果，向车的方向返回，看见我和牧羊人在一起，疾步过来找我们。还未等牧羊人说话，我便焦急万分地紧紧拉住牧羊人的双手，一边用手不断地比划，一边用生硬的藏语告诉他：“咔吧门嘟（电话没有）？”他理解了我的意思，手指向一个山头说：“移动的门嘟（没有），电信的嘟（有）。”听完牧羊人的话，我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终于归位，一下子瘫软了双腿，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牧羊人和小妹高原红左右搀扶着高反的我，走向有信号的山头，因为大家的手机都是移动的，根本没有任何信号。牧羊人立刻拿岀自己的手机告诉我说“电信嘟”，于是我便立刻接过牧羊人的手机，拨通了山南地区朋友的电话，请求救援！ 随后，牧羊人便带着我们下山到了山脚的临时放牧聚集地，让我们休息。牧羊人把我们安置在他冬季放牧用的小石屋里。我告诉牧羊人：“昂措咪嘻（我们有4人），抹扎咪计（汽车里有1人）。”他说：“客骑嘛热八挂嘟（不要紧，有摩托车）！”我把大衣作为信物交给了他，以此来寻找我的同伴。当牧羊人骑着摩托车来到车旁边时，留在车上的紫云两眼放光，激动地冲下了车。高反已经把人折磨得迷迷糊糊的，人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不在状态，这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获救的激动，把我对她的嘱咐一下子忘到脑后了，汽车的钥匙被反锁进了车里。牧羊人将紫云也带回了放牧聚集地，然后他从雪地里捧雪装在壶里，用牛粪作燃料，以此用壶烧水，并赶紧给我们倒了一杯水暖身子。由于天上飘起了雪花，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去山头高处寻找信号的老猫也没找到信号源，只好返回，到了临时放牧点与我们会合。得知伙伴们都平安无事，我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了。这时严重高反和缺氧又向我袭来.…… 我们的求助电话惊动了县委、县府以及相关部门，先是公安局派车来寻找我们，由于路不熟没有找到我们，最后又由普玛江塘乡政府书记与边防派出所所长来接我们。在煎熬中等待了几个小時后，终于盼到了前来接应我们的车，这時我因身体难受已不能言语，两位同学和小妹也脸色发青。老猫同学给了牧羊人一些钱，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返回时，路过了我们故障的车，打破副窗玻璃，取出汽车钥匙，拿出了相机等贵重物品。一路颠簸的沙路，加剧了我的不适，我不断呕吐。我们一路急行，乘车返回普玛江塘乡时（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行政乡，5373米），乡领导安排我紧急输氧，并补充了葡萄糖，待身体情况稍稍稳定后，又派车去把坏在冰川不远处的五十铃越野车拖到普玛江塘乡，同时也迅速把我们送回了浪卡子县。第二天，我们一行返回了拉萨。老猫同学在拉萨租平板车，又到普玛江塘乡把故障汽车背回了拉萨，经修理厂检查后确认，我们的车是汽油泵坏了。 经历完一系列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之后，我们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在顺利抵达拉萨之后，才感觉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也在难言的后怕中渐渐地结束了这场惊险的逐梦之旅。岗布冰川，一场奇幻而独特的遇见，早已在不经意间深深地留在了我们一行人的记忆里。时隔五年之余，再次回想起来，冰川的壮美依然历历在目，沿途充满未知的惊险仍然让人心有余悸，刻骨铭心的经历，岗布冰川之旅，是我们准备不够充分的高原无人区之旅，也是我们遭遇死神挑战的冒险之旅，更是我们终身不会忘记的感恩之旅！如果没有淳朴善良牧羊人的及时热心相助，如果没有浪卡子县委县政府和有关部门同志的及时救援，后果不堪设想。这也给了我们一次教训，一次亲身经历、想来后怕的教训，更告诉我们在一时激动决定后，准备不充分会有怎样的安全隐患，会发生怎样未知的事情…… 感恩一路以来的遇见，热爱每一次心动的追寻，人生这样漫长又短暂，岗布冰川之行于我是如梦一般的冒险。生命历程经此又画下浓重的一笔，惟愿已至花甲之年的我，能够始终铭记那日出发去冰川之时，灵魂中沸腾如少年般赤诚的热血，继续这尘世冒险之旅…… 　　在我们返回朗卡子县后，紫云在牛粪燃烧时，拍下了这生命之🔥，发了条微信，一向细腻的同学看到了，速打来电话了解情况，便要从拉萨赶过来救驾，紫云告诉他我们已平安到达县里，身体透支明日返拉，同学便写了一首诗与远方…… 岗布冰川这次进藏是为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要用镜头讲述曾经在西藏的四十年的经历阔别不长总在萦绕，梦里最美由于种种不曾接近冰川这次想让世界小小的震惊镜头长枪短炮摄的是美也讲故事这天，高原的三月风刺骨的透凉海拨6565冰川间红衣两点朝圣的心用镜头彰显冰的美洁白如玉的塑像宛如少女婷婷直刺蓝天的冰剑雪和冰的杰作回眸间舞爪嶙峋的张牙一个由冰画成的世界游走在奇幻的色彩间极大的满足镜头里的故事高原的风在撕裂一切的一切我不曾去过只听她俩尾尾道来那惊艳、雄奇、可爱、生动精神，无畏的感人笔拙人笨可惜了这双耳朵看见的寂静的夜深了突然看到微信上求救待援还有一丝在燃将灭的火“车熄在了6511米的野外，怎么也打不着火。”零下二十五度没有信号没有人烟心一下子由美跌至生的边缘找信号！！向更高的山爬去信号踪影全无手机的电⋯⋯大山上每走一步风更紧把你往下推摇曳的红点每爬一步都要深吸几口稀薄的空气单薄的身影在烈风中飘两朵火红的玫瑰期盼望穿道道山梁的远方羊群兴奋的脱口而出希望沉重脚步在加快心加快了跳动的安慰绝望处升起的太阳暖暖的快乐加紧两步与缺氧拼了幸福催促下，老远就拉开了嗓门紧紧拉住这双人间的大手夹生的藏话幸福的交流牧羊人黑脸的汉子无表情地听着终于有了明了的笑容赶忙引入简陋的牧羊点在最温暖的那一角掸去厚厚尘土礼待感激之心紧紧贴在了衣衫不算干净的牧羊人此生最温暖的地方苍天不负摄影人那个电话打通了！！！泪已成行 同学：贡嘎次仁 2016年3月18日拉萨 ～亚丽～ 扎根雪域、逐梦高原的重庆人，四十载激情岁月，四十载风雨兼程，用脚步丈量无悔人生，用镜头守护美好过往，用字符连接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