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乡愁

静云任军平

<p class="ql-block">春节回家,同母亲唠家常,她对我讲起了一件隐瞒多年的事情,把我听得既感动又后怕。</p><p class="ql-block">母亲今年七十八岁了,八、九年前也年近七十了,腿胯又不太好,耳背,还不识字。</p><p class="ql-block">在我们看来,那年母亲下新区给小妹照看家。帮忙做饭,拾掇零碎,周末经管我的俩小外甥女。</p><p class="ql-block">那时大哥、我和两个妹妹都在新区谋生,母亲可以这家转转、那家看看,不孤独寂寞,挺不错的。</p><p class="ql-block">可是母亲时不时的想老家,她也不对我们说,其实妹夫闲时完全可以把她老人家送回老家转转,可她不说。</p><p class="ql-block">我们总认为,母亲在新区小妹家那段日子,是父亲去世后母亲最快乐的生活,可是母亲对我聊起那件事后,我才知道,故乡、故土、故居、故人对于母亲才是最重要的,那儿有父亲的影子。</p><p class="ql-block">母亲说,那年的深秋,她想回去看看,她说老家的门总锁着,父亲时间长了就找不到家了。</p><p class="ql-block">她不愿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只想一个人回老家看看,那怕啥都不干,光前后转转就行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她睡不着觉,感觉到父亲在老家门口徘徊,冷的哆哩哆嗦,进不了家门,她实在放心不下。</p> <p class="ql-block">早早起来,给妹妹家做好早饭,把他们送走出摊,母亲赶紧把水给池子放满,把灶火救好,下午一家人回来后坐在热炕上暖暖的,有着浓浓的家的温馨。</p><p class="ql-block">她自己换好可脚的鞋,也没有拿根拄着助力的拐杖,拢着包巾就出发了,她也不知道新区离陈炉老家有多远,也不知道准确的方向,反正就想回去看看。</p><p class="ql-block">粗略知道每次回去都路过孙塬,她从石仁坡下去,那条横着的铁路是熟悉的,穿过铁路,在那个路口犹豫了一下,就走过那条两边没有铁链子的大桥,凭直觉往前走。</p><p class="ql-block">她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在耀县周边问路还是挺方便的,流动人还是比较多的。</p><p class="ql-block">从环城路到 去孙塬方向,着实做了不少难大路通往远处,不知道咋走,还是询问后才颤颤巍巍的穿过大路,钻过,去孙塬的那个桥洞。这才好像方向感有点清晰,一直沿路而上。</p><p class="ql-block">过了孙塬,在过了贺咀,路上就再也难碰到车和过路人,想问路都没法问。</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没有停下来歇一歇,一直慢慢前行。</p><p class="ql-block">看到安村和南沟那个岔路口,她的心情就高兴起来了,她娘家就在南沟,经常来安村。这里的路线都在她的记忆中,清晰起来了。</p><p class="ql-block">路过她的大外甥女(我大姨姐、侠)家门口都没进去,其实是需要休息一下,喝点水。可是她害怕唠叨唠叨耽搁了行程,也害怕我侠姐问起,联系我们惊风四邻的。</p><p class="ql-block">路熟悉了,心放松了,紧张出过汗的衣服就有点凉意。她加快了步子,上了豁贤坡就没有多路了,一到店上、堡子就到了村里地畔上,下个坡就到了。</p><p class="ql-block">奇怪了,那天进了村就没碰到一个村里人,紧忙碎步跑回家,打开大门,院子里风刮来不少树叶,到处是堂土。窑门,平房门都打开转转,一股霉潮味迎面扑鼻而来,她心里酸酸的,泪眼婆娑,好好的家没人料理就成了这番模样了。</p><p class="ql-block">自己睡了多年的炕上,沉土罩着看不清楚上面铺的人造革的眉眼。拉了个小板凳,吹了吹,用手扇掸了几下,就重重的坐在上面,长长叹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会。</p><p class="ql-block">又转圈逐一锁上了门,倒退出了院子,锁上了大门,把锁子摇了摇,确定锁实确了才转身,抬头看了看不太焾的太阳,离堡子还远。也不敢去邻居我五婆家或喜帕婶家去打声招呼,就害怕耽搁时间,撵黑到不了我小妹妹家,害怕我们为她担心。</p> <p class="ql-block">返回的行程大部分是下坡路,也就走的轻松,更重要的是把家里转圈看过了,放心了。</p><p class="ql-block">到小妹家时,他们还没收摊回来,她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上了热炕,靠在被摞上眯着眼休息,等着孩子们回来吃饭。</p><p class="ql-block">谁能知道年近七旬的母亲,经历了来回一百二十多里的长途跋涉,只为独自一人回家去看看,了却她那刻骨铭心的乡愁。</p><p class="ql-block">过了不久,母亲就让我把她送回家。我说:‘你不给你小女帮忙了’。母亲回答:‘她天天都是那么忙,不是忙一天两天,自己的事自己要克服解决,我们年轻时比她苦的多,我要回去过自己的日子’。</p><p class="ql-block">我只好把母亲送回了家,收拾好里里外外,母亲好像鱼儿回到了水中。</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这么多年,母亲就从来不会在别人家长住几天,包括几个儿子家。</p><p class="ql-block">她离不开自己家,还有那些熟悉的邻居们,更有那刨乱多年的土地。</p><p class="ql-block">要不是母亲对我提起她那次来回一百多里的长途跋涉回家之行,我永远都不知道母亲那执着的乡愁,故乡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淑平嫂子告诉我:‘我看婶子一天就歇不下,两晌都钻在她街背后地里,忙忙碌碌,好像一停下来,就感觉生活失去了意义。’</p><p class="ql-block">母亲、东头大妈、场里大婶、还有欧婆她们忙时相互帮助,栽菜时,打农药,出菜都相互贴腾着。特别是谁身体不舒服时,几个人轮换着去屋里照顾,帮忙干活。</p><p class="ql-block">大妈不在家时,由于嫂子有病,母亲做好吃的,三翻五次让拴平哥来屋里吃饭,不来都不行,拴平哥平时在村里也是大忙人,老年人电啦、手机、电视有马达都找他给解决。</p><p class="ql-block">曾经的苹果园,是母和父亲付出劳动最多的地方,父亲长眠与此,母亲经常来转转,絮叨着往事。</p><p class="ql-block">母亲特意告诉我,现在都是收割机收麦,没有了麦草,父亲坟边,二哥养过鸡的房房背后,她几年前就拾掇了一小堆麦秸,她走的时候,孝子们坐的草代子里装上,松软不硌屁股。我听了笑了笑,:‘你想的太远了,你的身体这么硬朗,早的很着哩。’‘这娃,谁都会走那条路,我都快八十了,活的时间长还不把你们谋乱死。’</p><p class="ql-block">‘世事这么好,好好活着,还没有把孙子媳妇见全,好几个重孙还没见。’</p><p class="ql-block">那次我把母亲送回家,人们都说欧婆出意外走了,母亲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就走了呢,年纪不大。</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是鸥婆全山的日子,母亲没有打招呼就下去到供桌前痛哭起来,比任何一个孝女哭的都伤心。母亲责怪自己不知道,没能在入土那天送她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我没有为母亲的哭泣感觉到怪式,我知道母亲哭的不光是鸥婆,还有那渐行渐远的许多乡愁。</p><p class="ql-block">母亲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净利落,铺盖总是拆洗的干干净净。炉膛里的火总是熊熊燃烧着,为远方的亲人坚守着一个温暖的港湾,无论谁回去都有浓浓的亲情和可口的饭菜。上头四姨去世后,四大由几个堂姐姐照看,家里没人打理。村里有事,堂弟永利回去,母亲把我中间窑炕烧热,捎书带信让他回屋里来,屋里炕给他烧热了,堂弟感动,我们都感动</p> <p class="ql-block">母亲离不开家乡,离不了让她魂牵梦绕的乡愁。我们牵挂着母亲,更离不开母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