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排长给我们选的碗

风向标

军营生活很难忘，最是难忘排长给我们选的碗。

那年刚过完年，我穿上最后一批65式新军装，经过坐汽车，转火车，来到了西藏驻川新兵进藏前的适应性训练基地。

在一个仓库的大坝子上，我们领到了最新款87式作训服，按照人员编号，大家很快被编成了很多排。我们排33个人，一个少尉任排长。排长活泼，幽默风趣，安排大家在仓库的地上铺好床后，便带着去附近的镇上买碗。

新兵第一次见面，互不认识，哪怕同一个乡的都是生面孔。一路上，没人说话，只有排长一个人的声音。说的都是如何注意个人生活。比如怎么刷牙，怎么穿衣戴帽，怎么吃饱肚子等等。话题很轻松，像妈妈教小孩子似的。

到镇上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在一个日杂店里，各种碗、盆、搪瓷钵子堆成山。挑选的人清一色新兵，满街都是，水泄不通。没人嘻笑打闹，更没人交头接耳，个个都像大姑娘似的，腼腆。

老板和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收钱都忙不过来。排长说没选头，就近抱出几十个像小洗脸盆一样的黄色搪瓷钵子。一数，刚好33个。老板娘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直夸排长神人，说多少个就是多少个。排长也没谦虚，趁机自夸了一句：“这点数都摸不准，咋打仗呢？”

“那是，那是。”乐得老板娘嘻笑不止。不过排长还是笑眯眯的，说价格优惠一点，一次买这么多，要算成批发价。老板娘还算爽快，每个少了一块钱。

钵子比头还大，可盛两斤生米煮成的干饭，我嫌太大了。排长说，好得很，不管盛米饭还是盛面条，都爽。尤其是不用盛第二次饭，都会把肚子胀得滚瓜圆。还说，年轻人饭量大，有时食堂饭不够，大碗可避免吃不饱的问题，更不用为了添饭去挤。

哈哈哈，腼腆不语的新兵们都笑得特别开心，我也不例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笑得没个样子。排长假装忍着：“你们开心我就高兴，好！”

每人提着一个盆子似的大钵子，其他排的新兵和排长看到了，也笑得前俯后仰。一个高个子排长说：“你们这个排太吓人了，一锅饭其他人还没舀，你们就干完了。有战斗力！”我们排长又得意了，说道：“男人嘛，就是要有这个样，大碗吃肉，大力干活，大把出汗，猛力杀敌。”

到了排队打饭时，我们排的大钵子比别人的碗大出两倍多，黑压压的一大片新兵都盯着我们笑，我们呢？有的低着头，有的假装没看见。排长就鼓气：“吃得就干得，别怕，精神点。”

也许是肚子饿了，也许是排长的鼓气，我们排个个都舀满了大钵子，围了三个圈，蹲在地上闷头吃着，只听到面条被嗦到嘴里的声音。人人肚子胀得溜圆。其他排的新兵，一碗不够，又排队舀第二碗。连长、指导员还过来问我们，够不够，如果不够，锅里还有，可以自己去添。已经胀得走不动路了，哪个还吃得下去啊，大家会心地笑了。

排长也是买的大钵子，吃完洗碗时，看着全排新兵，一脸幸福。说道：“怎么样，实惠吧？”我们都点着头，表示确实安逸。排长又交待：“部队生活管饱，只要能吃就吃，不过，一定要注意，吃多少舀多少，千万别浪费。否则，真就要被别人笑话了。”新兵们很听话，都觉得排长讲得好，非常赞成。

集体生活和从老百姓到合格军人转变的适应性训练很快告一段落，我们排被评为第一名。进藏途中和到达藏区新兵营，全排都很精神，士气高涨，无一人有高寒缺氧反应，无一人说过肚子饿，包括后来我们被新兵营重新编入新的连队，端着的大钵子都特别引人注目。我所在的新兵连里，有五个人拥有大钵子，每次开饭时，都有人盯着笑一番。我们几个权当没看见。有人开玩笑说，端大钵子的人多吃多占，训练可不能落后。我们拍着胸脯，大声说：“那是必须的！”

新训结束到了老兵连队，老兵们看到大钵子，同样盯着笑。面对大家的笑，我们习惯了，胆子大了，开始跟着傻笑。一笑百了，从此再没人笑过我们的大钵子。

那大钵子陪着我们，一晃十几年，甚至有的二十几年，瓷都掉了也没舍得丢。抢救米林地区森林火灾，救援仓琼玛地区遭受雪灾群众和可可西里无人区迷路科考队，奋战兰西拉光缆施工，野营训练，五公里越野，实兵实弹演习，等等，无一不饱着肚子干得最积极，最卖力。

想起军营，想起排长给我们买的大钵子，距今三十多年了，往事至今历历在目，总是有笑不完的过往，摆不完的故事，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