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蜒河之夏

红春子

<p class="ql-block"> 作者 王中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春去夏来,回首早年插队度苦夏的历史已不可穿越。它是过往时代的节录,又是人生收储的财富。文学家笔下绘写的山川田园四季风光,或春花烂漫夏竹清幽,或秋月菊黄冬梅傲霜,尽显大自然造化之妙。但能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的季节,还是五十年前蚌蜒河边的夏天。她与清幽雄奇秀丽搭不上边,但那炽热的农家风情,屡屡勾起作者火热的青春情思。 </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蚌蜒河边的夏天始于小满芒种节气间。乡谚有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之说。我喜欢夏天,夏季有暑假,有我散养快乐的童年记忆。1969年插队蚌蜒河边,迎来了知青岁月的第一个夏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五黄六月田野上传来阵阵“刮哥刮哥,麦黄草枯”的布谷鸟叫。乡下干娘说:“春子欢喜过夏天,热天有什哩好?过的是上蒸笼的苦夏。这天上八哥子一叫,人间大小队干部就日夜吊嗓子,吹哨子,升旗子,组织三夏大忙,脱皮换骨的日子就来了。等八哥子叫到秋后啼血而亡,稍稍得闲,冬季农田水利建设又开始了,修路挖渠上河工更苦!农民就是劳碌命啊 ……”</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从布谷鸟开叫“快割快割,麦黄草枯”后,我和乡亲们一起投入火热的夏收夏插夏种中。每天凌晨起秧苗,清晨带露割麦,白天栽插小秧,夜晚脱粒打场。这尽日透支体能的劳累,累得人困马乏。晚上三大碗糁子粥下肚,为省灯油少惹蚊子,巴不得早早上床睡觉养精神。睡到下半夜,常被大田中驱牛耙田的连春大爷好好子奶奶哦……噁!”的号子声喊醒。特别是顾连扣赶牛耕田,用拖腔唱的老淮调在夜空中能传好远好远,似是在发泄老天对他不公,住的丁头茅屋,睡的是土脚泥床的一腔怨气。加上正香二爷耕地到田头地角喝牛:畜牲转弯啥的叫声。三个农民用牛鞭牛喝牛的劳作声,在夜空中声声呼应,此起彼伏。此刻我既心疼这些农人,也为自身时运不济暗自神伤。</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夏白天收麦插秧,晚上脱粒抢场,睡的闷热窑房,吃的麦糁飯粥,喝的生河水或老乡塘罐的温呑水。最难忘怀的是喝过几回徳春大妈翟素英烧的茶水。她生得丰姿大眼,夏阳也晒不黑她白里透红的月亮脸。她是个风趣热吵人,借口我与她儿子同名,当众喊我大小伙乖乖。因而我能喝上她家的荷叶水与焦麦茶。这种乡土风味凉茶解渴消暑,是现时的奶茶和可乐不可比拟的。</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六月飞萤七月流火,节令小暑连大暑,蚌蜒河小流域出梅入伏,上蒸下煮的桑拿天来临。骄阳白日炎炎,水田秧苗发棵,旱地棉花孕玲,玉米大豆等秋熟作物杂草疯长,锄草施肥治虫管水的暑期农活十分繁重。酸不拉唧的老和爹爹哼着:“太阳黄黄似火烧,水田禾稻半枯焦,老夫心里如汤煮,干部娘子把扇摇”的顺口溜,溜得缺牙的嘴光张。队里的水牛早晚凉耕田,中午浸在牛汪水塘中,热得直喷响鼻。晚上见牠看月都条件反射的喘着粗气,方知吴牛喘月典出于此。临时知青屋是土窑房很闷热,我夜里常在外露宿,有时也夹个草席睡到队场底朝上待修的船肚子上。高温天中午则闷到河里避暑。看知青下河纳凉,乡邻士广的老婆翠红也跟着学。她胖子怕热,不会水,用根绳子一头扣在河边老柳树上,一头糸自己腰间,身子浸在河里。她大方的朝人打哈哈,咱不好意思应她靠近她,在河心远转几个水圈子,赶紧上岸准备出工摸秧根。</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伏心的午阳一偏西,十几个男女社员排在稻田里摸秧根。我头戴草帽,肩披湿毛巾,跟吼着秧歌号子,给稻禾松土去杂草。暑天气温高于人体温是常事。田里的水温烫人,披肩上的湿毛巾一会就被毒日头晒干了,只能用秧田水浸湿再披。村姑友风要我靠田埂摸,说少摸一两行跟得上趟。傍晚摸到地角小水塘,我习惯性手朝塘里伸,没摸到秧苗,倒摸到一条象黄鳝身上又毛刺刺的长鱼。拎起一看是条蛇,瘆出一身鸡皮疙瘩,狠命甩到田间。低看水塘中好多蛇闪着绿眼,在黑黄的泡沫中吐着红舌头。惊得跳上田埂,小腿肚肉中还有几只蚂蟥埋头吮血,当时真吓懵啦!原来田角上水口水塘,水温清凉,蛇和蚂蝗全藏匿在这里。友风笑姿迷迷的说,深水塘没秧苗,乡下人不摸,谁让你个痴舅子瞎摸的……至今仍怀疑乡下疯丫头让我靠田埂地角摸秧根是戏弄我。</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秧田活计完后,我又被安排去棉田治虫。乡下发小宗群和我轮用一架喷雾器,他负责灌水配农药,我背机械打药,累了轮班。酷暑打药水得在太阳黄黄的毒日头下打,才治得死虫子。我开始不问上风下风,只管地头到地尾来回打。几个时辰下来,不知是药薰的还是中暑了,心里作泛干呕。群子有经验,拉我下河不断的喝水吐水,用鼻子吸水回水洗鼻,良久才缓。</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蚌蜒河边的三年下放,让我领教了夏季劳作的辛苦,懂得了接受再教育的真谛,对城乡差别更有切肤的体会,同情农民的感情影响到一生。回放当年炽热的蚌蜒河之苦夏,这劳动历炼收获的财富,恰似人生的第一桶金,使我受益终身,迎来了苦尽甘来的人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