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岁月遗忘的馓子香

寒烟一缕

被岁月遗忘的馓子香

文/寒烟一缕

路过河蟹市场，我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凄凉。前几天，同学群里惊闻噩耗，从小学就一起上学的同学__君，在此突遭车祸，不幸离世。

世界很大，大到长大后的我们，没有机会再遇见。记忆里的君，始终还是那个内敛腼腆的少年郎模样。

时光回溯到从前，我与君同村不同队。

我家住在只有两个生产队的小舍上，他家住在由六个生产队组成的庄北头。我们这个村比较大， 村里有小学和初中，周边的村子的学生都在我们村上学。我们这个村还有点散，舍与庄之间隔着好几块庄稼地，庄稼地之间还隔着两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尽管我和君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没上学之前不知道彼此名字，只是觉得有些面熟而已。

性格泼辣的我，一言不合就宣布“开战”；性格内向的君，跟女生说话会脸红、结巴，甚至手足无措。同学三年，毫无交集的我们几乎形同陌路。

让我刮目相看的是有一次无意中得知，君的父亲居然是那个挑着担子、走村串巷哟呵着卖烧饼馓子、抠门抠出名的徐伯。

每个70后的记忆里应该都有把关于馓子的记忆。那个年代，我最羡慕的就是坐月子的产妇和生病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享受到鸡蛋煮馓子的高级待遇。

当然，家里来亲戚时，母亲也会多买把馓子让我们姐弟妹解解馋。金黄色的馓子细条相连，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盘在一起，欣喜若狂的我们小心翼翼地掰一点塞嘴里，砸吧砸吧发出夸张的咯嘣响。酥脆焦香的馓子，油光闪亮，吃起来唇齿留香，吃完后回味无穷。

无形之中，馓子拉近了我和君的距离，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小到大，在学习方面我唯一引以为傲的资本就是写作文。于是，“图谋不轨”的我放下架子，抛开面子，主动帮助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凑不够字数的君解决写作文难的困扰，而且多次“别有用心”的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爸做的馓子又香又脆，天下无敌。

君对我的感谢只是遇到时低眉顺眼、皓齿微露的羞赧 一笑。

“真是个榆木脑袋！”我心里恨恨地骂道。为了不让其他同学笑话，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无所谓的高姿态，继续帮助他写作文，只是，我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大发雷霆。

皇天不负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通过其他同学的点拨，君总算大脑开窍、有所表示。一天早上，他早早站在教室门口，一看到我就殷勤地从书包里掏出用旧纸张包着的馓子。

馓子有些零碎，但不影响它的味道，我一边故作矜持地推托，一边迫不及待伸出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君偷馓子的事终于被他父亲发现，据说还挨了一顿打。从此，他看到我躲躲闪闪，我看到他同样心有余悸，因为我担心他父亲闹到学校，那样我会特别尴尬的，我们所谓的友情也戛然而止。

后来，他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我考上高中继续读书。再后来，他娶妻生子，我远嫁他乡。自顾不暇的日子里，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慨岁月的蹉跎，也没有时间去怀念那段埋在时光深处的馓子香。

有时候，世界很小，小到若干年没有联系的人能相聚到同一个微信群里。

群聊中，我这才知道曾经寒酸窘迫的君摇身一变，已经成了财大气粗的蟹老板。

“以后回家记得来吃螃蟹！”君一如当年，话还是不多。

“偷偷摸摸的我可不敢吃啊！”我开玩笑对他说。

再次提起当年的“馓子事件”，我们都唏嘘不已。有些回忆，记起，便是温暖。

我终究没有去他的蟹塘品尝螃蟹，螃蟹虽美味，但比不上童年的馓子稀罕。

成也养蟹，败也养蟹，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君在经常交易的河蟹市场对面的加油站旁走完一生，享年49岁。

我的嗅觉里，时不时飘来被岁月遗忘的馓子的浓香，心底深处那一抹模糊的身影，那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渐行渐远，最终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