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忆我的母亲

王亚茹

妈，永别了！谢谢您给了我70年的母爱，您永远都是为别人着想 ，一辈子争气好强，从不给别人增添麻烦，最后走也是那么干净利落。
　　农历的5月16日晚9时许，小妹来电说母亲状况不好，救护车从县城的家往老家护送，我和小儿子与先生驱车匆匆就往富平老家赶，车行半路，妹妹又来电说母亲已经走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瞬间，我感到五脏六肺与嗓子揪成了一条线，为了让儿子夜间开车安全，忍着委屈的我哽咽着硬是喘不过气来，眼泪刷刷不由自主，媳妇电话过来，我已无法接应。

　　一周前的端午节，我还陪母亲住了几日，跟弟弟妹妹们还与母亲合了影，我还发了抖音，配的歌曲是《有妈就有家》，没想到这次探望竟成了奔丧，到家后，母亲已经安详地躺在棺盖上，感觉像是睡着了，两个弟弟比我先到，舅、妗子、表弟及邻居们都来了，满院子里外站满了人，个个表情沉重，最遗憾的是在母亲弥留之际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按农村风俗，不入殓不流泪，我和亲人们强忍着泪水给一辈子爱讲究仪表的老妈最后一次整理好衣帽，小心翼翼地放入冰棺，我把妈妈的胳膊、手摸了又摸，头正了又正，生怕没放好，怕妈妈不舒服，说了一生最后一句话：“妈，您一路走好！”妹妹们的眼圈立即红了，帮忙的乡亲们在盖冰棺的同时，儿女亲人们便惊天动地的失声痛哭，此时真是呼妈妈不应，呼地地无声，只有母亲灵前的遗照，仍然想生前那样慈祥地望着我们，使人格外心痛，她生前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不由地浮现在我的心头。

　　母亲于1932年出生于曹村周家南崖村，一个陈姓望族大家庭，外爷弟兄五个。外爷有担当的，外婆能吃苦，在老外婆的操持下，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据富平政协出版的《富平史志》记载，我的外爷是个开明人士，他利用保长的合法身份，为地下党做了很多工作。
外爷和外婆的一身正气教养了母亲的优秀，母亲是陈家的大千金，自然得到了外婆和外爷们的疼爱，其他堂妹、妹妹们都下地劳动，只有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学刺绣、学纺织等大家闺秀的女工活。母亲出嫁时，当年陪嫁的真丝手工绣花百褶长裙就有四五件，颜色有银灰色、鸭蛋青、黑色等，上边绣有牡丹、龙凤各种吉祥图案。小时候，我总爱好奇的揭开箱子看妈妈那些漂亮的嫁妆，后来，妈妈都用那些嫁妆给我们做了衣服。

　　记得在缺吃少穿的年代，父亲上街买的黄瓜，西红柿等，母亲总是有计划地分次给祖母切上一小碟，给祖母碗里的西红柿要多一些。自我记事起，每次做饭，母亲总是问祖母吃啥她就做啥。每天早上，给祖母先敬一壶茶，每到冬天，坚持二十四小时热炕，几十年如一日，对祖母毕恭毕敬，敬老爱老的精神在亲邻之间传为佳话，也使我们受益匪浅。当然，祖母对母亲的爱，我们也是看在眼里，帮母亲带大我们兄弟姐妹。母亲敬她的茶，她又让我们给母亲也送一杯，母亲曾语重心长的说，她坐那么多月子，祖母从未亏待她。
　　母亲勤劳善良，对我们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从我和大姐六十年代初上学住校背馍，至小弟八十年代毕业，中间包括大弟和几个妹妹上高中，整个蒸馍为学生辛劳跨度二十年，在我们这个重视教育的家庭，母亲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她把馍蒸出后，趁软借着灶火随即烤黄，吃起来既有烤馍的香味，又有蒸馍的软糯味，使我们兄弟姐妹们在上学期间，从未吃过发霉的馍，就着精制的咸菜、美味的香椿和嫩花椒，使同学们都很羡慕、争着品尝。每逢周三、周末，她总是设法变着花样给我们改善生活。母亲做的一手好饭，每逢年节，外甥和女婿们都爱吃母亲做的臊子面，那味道与众不同，那是专属于妈妈的味道。妹夫曾经说，老妈的臊子面可以申请专利。

六十年代，家里买了一台缝纫机，母亲白天下地晚上做缝纫活。虽说孩子们多，但我们从来未穿过烂衣服，没窝囊过，每年过年一人一身新衣服，后来我们结婚生子，母亲就用这台缝纫机给我们做嫁妆，给外孙们做小衣裳，亲戚拿来的活，母亲总是放下自己手头的事，先给亲戚们做好捎去。当年邻居的婶婶姑姑们，针线活做烦了说：“找大姐去”（大姐是他们对母亲的一致尊称），邻居的姑娘结婚，小伙娶妻，母亲帮他们缝被里，做床单，门帘做边，棉衣缝合里面，母亲总是义无反顾，从不拒绝，做好还要剪掉线头，她觉得这样才完美。
　　有年冬天，小妹在放学路上，雪水湿透了刚穿的一双新棉鞋，她放入炉子想烤干，结果离火近了，母亲睡前想起来说翻一翻，没想到有一只鞋已经烤得面目全非，善良的母亲毫无怨言，二话不说，找来相似的布，一夜未眠，赶小妹第二天上学，又穿上了崭新地和另一只同款的棉鞋。

八十年代，三妹妹的单位解散了，听说女儿下岗了，母亲为此心情沉重，忐忑不安，以至于进厨房做饭，锅里未添水，等锅烧红锅盖冒烟，母亲才反应过来，气的饭也未吃，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
　　外甥媳妇形容外婆是个未上学的文化人，我家先生说老妈未上过学，如果上学绝对是个大学生，有次来我家看电视剧，看到一个故事情节说：“这人逃出虎口，又掉进火坑。”当时我和先生四目一对，我还伸了伸舌头，那是对一个未上过学的八十多岁的老妈的惊叹和赞赏。在没有电视机的年代，母亲听四十集的广播小说，我回去时她已听到一半，然后她能把前二十集的人物，故事情节给我讲得一清二楚，使我跟着她听后二十集毫不费力；还有当年我们兄弟姐妹们的鞋底，相互间只差一指，母亲就让我们写上名字，她硬是把孩子们的名字个个都能认得下来。

母亲养了自己的九个儿女，从小到大从未动过任何人一指头，连出大声都未骂过一句，她不但爱自己的孩子，对孙辈们更是疼爱有加。当时村上小学教育质量好，父母就把姐妹们的几个孩子分别接到家里来上学，母亲管吃管喝，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丝毫不嫌麻烦。外孙们都爱去外婆家，三妹的一双儿女，周末不回自己家，让同学给其母亲捎话，直接背着书包抄近路就去外婆家了。我家儿子，虽然爷爷奶奶非常疼爱，但去外婆家，让回家时，抱着柱子不松手，好话说尽，外爷许愿过几天去接，才勉强松开手，很不情愿地跟着我回家了。妈妈对孙辈付出的爱，得到了深切的回报，当年抱着柱子不回家的孩子，如今已四十出头，外婆去世，跪在灵前，委屈的脸从耳根红到脖子。过年过节外婆过生日，和弟弟与其他孙辈们总是领着孩子，带着礼物，还要送上大红包表示心意。母亲刚逝，外孙们送上如下挽联：“言有尽而哀思不尽，语有穷而情不可终，外婆，您一路走好。”
　　

　　母亲一辈子爱扶贫帮弱，她的妹妹生活困难，她是尽力相帮，我有个表弟，从小失去母亲，母亲替外婆给他做衣纳鞋，关怀备至。记得小舅当年要上初中住校，母亲顺便给他做了单人床单及时送去，虽是一桩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是母亲的一片爱心。姑姑家的表弟妹们，寒暑假总是常常居住，母亲爱他们不亚于我们，伺候吃喝一点都不慢待。每年忙罢至暑假，亲戚们一茬一茬的看望祖母，母亲在厨房摊煎饼，烙油饼，汗水湿透衣衫，从不叫苦，永远是笑脸相迎，好一个贤惠的老妈！所以，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表弟妹们分别从宝鸡、福建、内蒙、西安专程赶回送母亲最后一程。小舅、小姨、表姑、表叔等平辈给母亲穿孝衣恩奠，深表感激之情。

如今，我已七十岁，两年前，母亲能自理，要是冬天去看母亲，在有空调和暖气的房子，铺着电褥子的床上，睡前母亲总要给我灌上暖壶，睡在她身旁，她总是把自己搭的被子摸着给我身上搭，回家时拿这拿那，催着早点回家，管好家人。哄了一辈子几代娃，她还拿七十岁的我当孩子，每次回忆起来总是幸福满满。
　　为了给母亲办好后事，我们兄弟姐妹强忍着悲痛，迎来送往感谢亲邻，忙着累着没觉得。回到西安的家，每到夜晚思母心切，夜不能寐，心痛得无法形容，只能用枕巾接着那止不住的泪。没有了九十岁的老妈，犹如当年没了六十六岁慈祥完美地婆婆，让人把撕心裂肺体验得淋漓尽致，真的是：“想见音容空有泪，欲聆教诲杳无声”，从此，回富平的幸福路成了辛酸路。以前高兴而回，满意而归，如今沉重而回，失望而归。
　　

人常说，一个好女人旺三代。我的祖母本是个女强人，三十多岁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祖父为国捐躯），母亲勤勉敬业，高风亮节，吃苦耐劳，和睦邻里，一生敬老爱幼，养儿育女费尽了心血，把一生奉献给了这个家，奉献给了老人、儿女和孙辈，和父亲把一个五代单传的孤儿寡母的小家操持成了一个家庭兴旺，子女们事业有成的大家庭，培养了三个大学生，其中有交大研究生，有两个是副县级领导，孙辈们基本都是大学生，有的是研究生，毕业后都有很稳定的工作，在各行各业干的风生水起。

母亲的丧事一切从简，没立门楼，没挂白宫灯，没挂白纱帐，不铺奠字路，只是想方设法把父母的亲朋好友尽量热情招待好，真诚感谢在家乡父老乡亲的帮助下，按时顺利安全地将母亲入土为安。

　　妈，在儿女们的心里，您是一个完美的人，您的美德感动了苍天，门前的石榴花晚开了十几天，她是给爱花的您来送行的，送走您的那天傍晚，老天落泪了，瓢泼大雨直泻而下，雨水把门前场院冲刷得干干净净，青砖露出了边角，竹子直了，树也绿了，院子里青砖灰瓦崭新铮亮，三角梅争相开放，盆栽绿植欣欣向荣，一切祥和气氛如您所愿，干净爱好是您的一贯风格，您的美德和高尚的风格，我们将永远传承下去，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我们永远怀念您，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女！

于母亲“五七”祭

2021年农历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