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飞翔

萧垦

平静的日子，我在淄博经常会习惯性的翻看一下天气，商城的，郑州的，淄博的。商城有父母姊妹在那里，那里是我的老家。郑州有妻子儿女，是我现在的家。而淄博，是我为了生存漂泊的栖居之地。

谁曾想到，7月20日郑州的这场雨，下成了惊天动地。其实气象预报早已多次预警，只是这个消息我如今才知。

从7月17日开始，郑州就雨水不断。到了7月20日16时至17时，郑州市1小时降雨量为创纪录的201.9毫米。20日全天，郑州地区出现大暴雨、特大暴雨，平均降水量302毫米。雨后有报道说该轮降水为千年一遇，也有说百年一遇。这些说法的准确性姑且不论，事实是降雨瞬间将郑州城区变成泽国，扑天盖地的灾难吞没了整个城市。

因为担心，我不断和妻子保持联系，得知她们安全，内心稍安。慢慢的，我被微信、抖音上刷屏的爆雨灾难场面震惊。和平宁静的生活转眼打破，触目惊心的危险让多少人不知所措，面对滚滚洪流，本能的挣扎、抵抗、奋争、抢救。那么多的人与死神作着搏斗，我再一次次真切地感觉，人类的生命在灾难面前，如同蝼蚁，何其渺小。

在这场与死亡的赛跑中，涌现无数让人泪目的场景。郑州人民医院试用期的医生于逸飞，灾难来临时，他在地铁5号线现场，跪地抢救的6小时。他和手把手教会简单急救的几个年轻人，以及救醒的一名郑大一附院医生一起，抢救了20余人，最终还是有人不幸失救。那是当时情况下他所能尽的最大可能。退伍军人杨俊凯在京广路隧道游着泳徒手连救5人，曾经是特种兵的他健壮的身体严重透支。救下人以后他没留下任何信息，骑行20多公里悄然回家。候文超，凭着曾经经历过爆雨灾难的经验，在京广隧道反复劝说400余名车主成功转移，挽救了许多家庭。

……

像这样让人感动的故事有很多很多，一次次让我心潮澎湃。不要抱怨世界冰冷，那是因为你的心里缺少温暖和爱。看看这些善良正直的英雄，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是居住在郑州的普通一员。在平静安稳的日子里，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无声无息，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当灾难突然来临，这些普通的寻常人，却做出超出常人的义举。他们让整个城市乃至举国感动。

还有许多人，被灾难吞噬，永远倒下，再也不能醒来。亲人为之撕心裂肺地哭声让每个人泪目，成为劫难之后挥之不去的伤痛！

正是因为无数平凡而普通的人，活着的，死去的，由他们共同塑造了郑州城市的灵魂。

郑州，我于2003年过来，弹指间已近二十年。我在郑州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对于郑州，我的感情五味杂陈，百言难状。我在这里无数次的迁移，无数次跌倒受伤，慢慢在时间里疗伤，学会微笑面对生活。

刚到郑州时，正是非典肆虐，全国人民同仇敌忾，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论到哪里，严格检查，毫不含糊，只要不发热，出行就很自由。我乘公交沿北环到南环，世纪欢乐园高高的摩天轮就是城市的边界。郑东新区CBD的建设刚刚开始，一圈塔吊旋转不停。CBD处在老城与新区的边界，预示着郑州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当时，我觉得郑州好小，道路狭窄，建筑低矮，环境一般，与大都市相去甚远。

翻开郑州的历史，郑县是他的前身。改变郑州命运的是北洋时期，陇海铁路与京汉铁路在此交汇，从此让郑县成为郑州，由名不见经传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

郑州真正腾飞，是1954年河南省会由开封迁入。郑州得到了空前发展，同时，诽议之声也从此不断。仅邻郑州五十余公里的开封由此落寞，大宋千年的繁华一落千丈，开封人的心情可谓十分复杂，一直对郑州心有芥蒂。而百里之外的洛阳呢，载着汉唐的光辉，在河南屈居次席，洛阳人也是耿耿于怀。两个古都的盛名与光环逐渐让位于郑州，这让谁都会有想法，心里不舒服。

再把目光拉远，南边的武汉三镇，自古雄居华中，砥柱江汉，九省通衢。西边的西安，秦时明月，汉唐故都，西北重镇。他们对郑州的不屑一顾，可想而知。武汉、西安两个城市的历史，文化教育，郑州皆不可望其项背。拿郑州与他们平起平坐，惶论发展，大家总认为郑州是爆发户，得地利之便，论实力与潜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差得远。

我经常走过郑州的大街小巷，时不时思考。逐鹿中原，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大禹启华夏，天下分九州，列九鼎，河南居其中。郑州的历史，也可谓厚重。新石器时期的大河村，殷商早期的商都，周朝时的管城，楚汉争霸时的鸿沟，三国官渡古战场……随便数数，郑州也是极具渊源，挤身中国八大古都之列。然而，高手过招，差距立现。与开封、洛阳比历史郑州显然稍逊一筹，更别提与武汉、西安比。

郑州并没有籍悠远的历史为资本，而是从自身实际出发，正视不足，发挥优点，默默地奋起直追。四通八达的交通成就了商城的美誉。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以开放包容的姿态，接纳四海宾朋。省内的，外地的，各种方言、风俗习惯并存，没有歧视。麻辣的，咸香的，清淡的，各种美食荟萃，不较高下。人们以平等姿态共处，不分本地的还是外来的。

无数普通人来到郑州，生根发芽。逐渐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没有嫌弃抱怨，从此成为改变城市的建设者与坚守者。没有人不爱自己的父母亲人，也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家。

万众的奋斗与付出，让郑州从背负争议渐渐迎来高光时刻。郑州的城区大了，人多了，马路宽了，城市变得整洁，风景也越来越漂亮。千玺广场、中原福塔、绿地双子楼，一再刷新郑州天际线的高度。如意湖、蝶湖、天健湖、北龙湖，众多人工湖不断增加郑州的灵性。2016年，郑州挤身“国家中心城市。”2018年，郑州晋身“国家新一线城市。”一个后起的城市，奋起直追，渐渐凸现自己的位置，在世人眼里份量越来越重。成绩，是千千万万的城市建设者共同奋斗的结果。他们默默地奉献付出，一点点夯实了郑州发展的基石。

今天，当灾难突然降临，我们致敬广大官兵与志愿者，致敬坚守岗位的奉献者，致敬那些自发援手的英雄。钢筋水泥的城市因为你们才有了温度，城市的繁华有你们才显得有意义。同时，我们应该记住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人，他们身为郑州大家庭里的成员，应该得到纪念、追思！

从灾难发生至今，我时时关注着河南、郑州一切关于灾情的消息。不断与妻子、朋友联系，知道水退了，电来了，自来水通了，网络有信号了。城市的建设者们夜以继日地致力于恢复秩序，令人欣慰。可是，那些印在人们心底的伤痛，恐怕很长时间也难以抹平。

2008年，汶川大地震，举国悲恸，灾难留给世人永远的伤痛。2020年，全国人民为武汉首现的新冠疫情众志成城打了一场保卫战。时至今日，疫情仍未远去，危险仍在。今天，河南，郑州，又迎来洪灾。我感叹命运的无常，灾难的不可预测，随时可能降临，危险离每个人如此之近。我为所有活着的人祝福，为所有逝者哀悼，愿人间少些伤痛，天堂多些欢乐。

不知不觉中，郑州的成长已经融入我的生活，息息相关，有了牵挂，有了思念，所以会担忧痛苦。我虽身在异地，却始终心系郑州，那里有我的亲人，也有万千个家庭的亲人。灾难来临，我不能施以援手，只能默默祈祷，没有人生总是坦途，全是阳光，风雨之后，总要坚强。郑州，愿你历尽灾难，逆风飞翔，从此再无悲伤。

2021.7.24日记于冯家新村